41 第一狗仔 (1)

“又是毒死得?”賈赦問。

宋奚搖頭。

賈赦當即同宋奚一起去了刑部大牢。二人進大牢時,并沒有提前叫人通報, 故而一進門就聽見牢裏頭有人說話發牢騷。

進了牢門後, 先是守衛室, 然後是刑訊審問室,朝東拐就是第一排牢房。有幾個看守現場的衙差就在此處。

現場還保存較好, 除了起初發現第一個進去查看傷勢的衙差外,沒有第二人進入現場。刑部的相關人員和大牢的牢頭都忐忑的等在外頭候命,剛剛才随宋奚賈赦一通入內。

大理寺卿是死在牢裏靠內側牆的位置, 腹部插了一刀, 血染滿地。據第一發現人說, 他查看的時候屍體還是溫的,但人已經沒氣兒了。

賈赦看眼屍體, 又問仵作驗屍沒有。仵作方站出來表示還沒有。

宋奚觀察了一下現場, 地面上除了一些稻草, 和一個水碗, 并沒有什麽可疑之處。宋奚讓仵作先去驗屍,然後命柳之重審查統計大理寺卿死亡前後這段時間大牢內守衛以及來往人員的名單。

宋奚而後問賈赦對大理寺卿的死法怎麽看。

“看起來像是自盡。他坐的位置距離牢門這麽遠, 別人拿着一把短匕首是刺不到的。便是在門口被刺入再回到他所在的地方, 地上應該有滴落的血跡才對。剛剛我們一進牢房, 就能聽見裏邊的說話聲, 如果他是被人刺殺, 按理說應該會喊人,那些守衛不可能聽不到。”賈赦說罷,就問檢查屍體的仵作有什麽發現。

仵作表示除了明顯致命傷口外, 屍體臉上似乎有淚痕,眼角有黏連,眼周微微發腫,應該是哭了許久。

賈赦贊許看一眼宋奚,他這個仵作找的還不錯。賈赦再去詢問牢頭,得知大理寺卿自住進來以後,情緒雖然偶爾暴躁,但多半的時間是安靜的,并沒有哭啼的習慣。

賈赦随即讓仵作再驗一下地上的那個水碗裏是否有毒。銀針插進去後,立刻就變黑了。

二人随即就出了刑部大牢。

“這事你怎麽看?”賈赦問。

宋奚冷冷淡笑了下,譏諷道:“人死了倒好,你我都不用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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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上問起也是刑部的責任,咱倆摘得幹淨。”賈赦附和道。

刑部官員們一聽這話,吓得個個打哆嗦,連忙意欲跪地苦求兩位大人留情。

“若想活命,還在這位置上呆着,便好好地敦促你們的屬下,讓他們仔細想清楚近來牢房可有什麽異樣之處。一會兒柳之重問話的時候,事無巨細的說!案子查清楚了對你們都好,于我們卻沒多大幹系。”

宋奚含笑轉眸,風輕雲淡的說着,倒把現場的這些刑部官員迫得更怕了。衆官員們忙應和,這便四下散開,各自去逼問屬下們,再讓他們拼命地好好想一想是否有其他線索。

宋奚:“你确定他是自盡?但為何那碗水裏還會有毒?”

賈赦:“不是我确定,是目前看來最大可能是如此。但他卻不是自願的,是被人逼死得,所以死前才會那麽害怕的哭了額很久。至于那碗水,我看八成是逼他自盡的人擔心他沒膽量自殺,便留了後手。”

“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宋奚眼眸陰翳,“此事必定是有同夥兒了。”

“而且這位同夥必定是以什麽相要挾,逼他不得不選擇去死。一般都是抓家人之類的軟肋。你調查一下,便能知道他自盡的緣由了。”賈赦道。

宋奚應承,立刻安排屬下去調查,又叫人把大理寺卿的死通報給皇上。二人皆覺得皇帝這次的事兒,必定會惹得龍顏大怒。如此倒好,惹得了皇帝重視,便勢必要徹查此事了。

“用你消息網的時候到了。”宋奚嘆道

賈赦:“這種刺殺人的醜事兒,誰會到處亂說,必然查不到。且毫沒頭緒的亂查,到處刺探人隐私,也不是我建立消息網的初衷。”

“有區別?”宋奚問。

賈赦:“我的消息網只用在于發現問題,及時上報,主要起監督作用。你指的那種事毫無目的刺探,需得大量的密衛和大內高手才能做到。”

宋奚笑了笑,附和賈赦。他說什麽都很有道理。

“能夠威脅使得大理寺卿自盡的人物,必定身份顯赫,保不齊還是皇族,哪裏是我下面這些三教九流的小人物所能招惹的。不是我不想做,是這件事我沒能力擔,估計你可以。”賈赦道。

“難得你認可我一回,罷了,這件事我回頭會主動跟皇上請命。”宋奚冷冷地眯起眼睛,看來他不得不徹查了,怕只怕真相會令人心痛,皇帝到最後反而會後悔了。

賈赦:“那就多謝了,不然我自己解釋也行。”

“你太客氣。”宋奚拍了下賈赦的肩膀,便去了。

大理寺卿一案便是他不進宮,皇帝也必定會召見他,不如盡早去陳情。

賈赦還等候在原地,見那仵作出來之後,賈赦忙喚他過來。

賈赦從袖子裏掏出一顆藥丸來,讓仵作幫忙看看是什麽東西。

仵作聞了聞,然後道:“還要看服下後症狀如何,才好準确判斷。”

“你叫什麽?住哪裏?”賈赦問。

“下官魏清東,住在城西蔡家巷內。”仵作忙回答道。

“你先拿回去驗看,想看症狀的話,可以找些老鼠試試。當下就這一丸,你省着點兒用。回頭若還能弄到,我再給你送去。”

賈赦囑咐完,便回了榮府。

薛家剛到榮府沒多久,正在老太太房內熱鬧。賈赦沒管這些,只打發人囑咐王熙鳳,別把梨香院騰錯了人。

王熙鳳自然明白,就命人将梨香院隔壁的翠竹院收拾出來,一旦薛家人有意留下,就把這處院落暫供給薛家人使用。

這翠竹院原來就是一片長着竹林的地方,老太爺清修時,便是因喜歡梨香院隔壁的這處竹林清幽僻靜,可怡人心脾。後來老太爺走了,這處竹林恣意瘋長,欺塌了梨香院的院牆。賈母也不想睹物思人,便命人把林子都鏟掉,蓋了一處四四方方的小院兒,就是準備來客時供客人居住,不過若是給一家三口住卻是小了一點,也沒有梨香院精致。

王熙鳳見老太太對薛家還算熱情,念在薛姨媽是自己親姨母的份兒上,特意叫人換了些能上臺面的家具。誰知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特意去查驗了一翻,不甚滿意,還是讓王熙鳳安排梨香院。

王熙鳳可不應。

“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這梨香院給林姑父留着是早就說好的事兒,老太太也應承了,我哪敢擅自做主。你們太太若是不滿意這個,還要麻煩她去跟老太太回禀一聲,我這裏才敢動。”

王熙鳳笑意盈盈地說罷,就拿別樣意味的眼神目送周瑞家的離開。她料定王夫人此刻不敢拿此小事打擾老太太,畢竟元春的婚事她還指望着老太太能全力以赴,總是求,她老太太跟前說話便就會沒分量了。

片刻後,周瑞家的就回來了,“二太太說既然是這樣,那便好好的布置翠竹院才成。薛家畢竟是皇商出身,見過世面的,別叫人覺得咱們怠慢了他們。”

“二太太說得極是呢,怪我欠考慮。”

王熙鳳聽出來了,王夫人這是嫌棄她之前叫人在翠竹院的擺設不夠值錢。遂笑着敷衍了周瑞家的,轉頭就吩咐下人去撤換掉翠竹院原來的新家具。将原本那些擺在梨香院的舊物,都死去老太爺用過的,替換過去。好歹樣樣精致,叫人挑不出錯兒來。

周瑞家的還當王熙鳳上了心,回去禀告王夫人,“院子雖小點兒,但二奶奶保證裏面的物什會布置的樣樣精致,不會讓太太丢了臉面。”

王夫人聞言還不甚滿意,冷笑埋怨王熙鳳認了新主子,“她而今的眼裏哪有我,只知道拍他們老爺的馬屁了。”

“今時不同往日,琏二奶奶素來是個八面玲珑識時務的,咱們也沒法兒說她什麽,尚還曉得孝敬太太您已經難得了。”周瑞家的近來得了王熙鳳不少好處,此刻也便忍不住偏幫王熙鳳說兩句。

王夫人嘆口氣,到底還是怪自己光景慘敗。還是該想辦法盡快籌錢,還回到公中去,叫賈赦再沒有把柄拿捏她。可這錢又不是海水潮來的,哪那麽好賺,最快的指望也就在元春身上,實在不行也可跟薛家借……

賈赦回到書房後,就在本子上寫了王子騰和大理寺卿的死因、時間和地點。他琢磨了會兒,想不明白,主要是涉案的線索太少了。不過這兩人如果都是被同一夥人所害,必定有共通之處。若去吏部調出兩人的檔案,仔細研究一下他們的過往,或許會有一些蛛絲馬跡。

賈赦把兩個人的名字圈上,然後畫箭頭到同一點,寫上“檔案”二字。

“大老爺,薛大爺來拜見您了。”冬筍在書房門外喊道。

賈赦呷了口茶,方起身出去。

薛蟠早侯在榮禧堂了,見賈赦進門,忙笑着行禮。

賈赦打量薛蟠精神十足,笑容可掬,問他怎麽忽然進京。

薛蟠的笑立刻轉為尴尬,“便是想串串門子,走動走動。”

“哦,原來如此。我還當你是躲災難來了。”賈赦道。

薛蟠聽這話真笑不出來了,尴尬的耷着腦袋,一時着忙的都不知道該把自己的手往哪裏放。

“可巧了,我最近剛在某位王爺府上結識一位專治不舉的大夫,要不要請他給你看看?”賈赦問。

薛蟠臉騰地紅起來,轉而又變得慘白。他沒有想到赦老爺連他不舉的消息都知道,這下他真的無地自容了。

屋子裏氣氛尴尬了好一會兒。

薛蟠才恍然想起來,他還沒有好好回答赦老爺的問題,慌忙急躁地磕磕巴巴地解釋自己沒有問題。

賈赦:“哪個男人願意承認自己有問題。行了,你若是要跟我裝傻,我便也不多問了。得空就找你琏二哥玩,他在這方面兒的精力比你旺盛多了。或許你們二人切磋一下,還能取長補短。”

薛蟠窘迫至極,再三解釋,見大老爺之露出一副“我理解你”的微笑,料定他是肯定不信自己了。薛蟠一着急,頭上冒了許多冷汗。他很怕自己再白白落個不舉的名聲,不甘心,卻又解釋不清。身上不止發虛汗,還頭腦發暈起來。

薛蟠最後從榮禧堂出來的時候,中衣都已經濕透了,是被兩個下人攙扶着回了翠竹院。

薛姨媽剛和寶釵品評完這翠竹院,見薛蟠這幅樣子回來了,忙問他怎麽回事。

薛姨媽得知大老爺竟然知道薛蟠在金陵鬧得傳聞,憂心忡忡起來。

“這可怎生好,咱們從金陵躲出來,就是為了讓你逃開那些流言,偏偏就……”薛姨媽急得流下眼淚來。

寶釵忙勸慰他不用如此傷心,“而今知情人也就只有赦老爺一個,好好解釋讓他住嘴就是。”

“怎麽解釋?我一說,他就當我是害臊狡辯,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躲哪兒也躲不幹淨!”薛蟠氣急敗壞的跺腳。

“那就告訴姨媽,請她去好好解釋,求老太太幫忙說情?”薛寶釵出主意道。

薛蟠也覺得是個好主意。

薛姨媽堅決不同意,“你們姨媽跟大房關系鬧得不好,此事若擱在那兒不管,那大老爺也未必多嘴說什麽,但若她出頭就必然變壞了。”

寶釵驚訝不已,“竟鬧到這種地步?”

“你姨媽親口跟我說的,不會有假。”薛姨媽憂心地解釋道。

三人随即沉默了。

薛蟠環顧這院子周遭,不高興道:“你看這院子,小小的,擁擠至極,一看他們就是有心怠慢我們,何必住在這兒受氣,走了倒一幹二淨。”

“糊塗!你舅舅出了什麽樣的事兒你忘了?你姨媽而今日不也住在東邊的破院子裏?這會子咱們離開,只怕還會惹得榮府沒臉,以為咱們嫌棄他們。此番進京,本就是指望他們能成為咱們薛家的依靠,日後朝廷那邊有事兒,尚還能有個親戚說上話。再者說,這京城可是《鄰家秘聞》的始發地,你一走,若被外頭那些刁民知道了咱們的身份,只怕咱們在京根本就落不住腳。”薛姨媽氣道。

寶釵忙給薛姨媽順氣,轉即怪大哥沖動不懂事。“而今我們進京受這樣的委屈,是因誰!”

薛蟠癟了癟嘴,沒話可說。

薛姨媽再囑咐:“以後在榮府住着,你切記本分老實些,別被人家的大老爺抓着把柄,不然人家連本帶利的收拾你,可有我們受得了。”

薛蟠蔫蔫地點頭應承,感覺自己好似一只自由的鳥兒而今突然被關在籠子裏了。

……

七月十六,便是齊王府那位孫大夫每月逢六出門的日子裏。

賈赦一早就帶着人去了寶福藥鋪所在的街上。

賈赦等就在藥鋪斜對面的包子鋪喝茶吃包子,這家包子鋪的包子味道一般,但白菜肉丸湯很好喝,賈赦給每人叫了一碗。等二柱子吃完,就讓他把躲在街角偷偷望風的豬毛替換過來吃飯。

豬毛颠颠跑回來,一見老爺吃這些東西,心疼起來,“老爺,是不是來得太早了,我們先來等着就是,害您要吃這些……”

“挺好吃的。”賈赦道。

豬毛塞個肉丸子進嘴裏,驚喜的點點頭,意外地發現味道還挺不錯。

賈赦轉而對已經吃完飯的黑豬道:“我叫你查的這家寶福藥鋪怎麽樣了?”

“是個西域人開得,名下有商隊,常年從西邊南邊弄些古怪的藥材過來。平時往來店鋪的人不多,但鋪子已經開了十年了,據說有些老客戶偏愛這裏。滿京城找不到的藥,在他這裏八成就能找到。”黑豬回答道。

豬毛:“古怪藥材?聽着就滲人,那孫大夫一準是從這裏弄了什麽怪藥。還好老爺精明,那天沒有真把藥丸吃下去。”

“我看那個姓孫的連個正經大夫都不是,一聽我說疑難雜症,眼睛都在冒光,恨不得笑出聲來。”

賈赦嘆完,轉頭看寶福藥鋪的那名店夥計,衣服尚可,但隐藏在褲腿下的鞋子卻有些破舊不堪,一走起路來,就可見後腳跟的布磨得已經露出肉來了。

“咱們的線人之中,可有人跟這個夥計熟悉。”

黑豬挑挑眉毛,示意包子鋪的掌櫃。

“讓他找個借口,幫咱們把鋪內的所有藥都弄齊。錢多給些就是,我看那店小二很缺錢,多給點,封住口。讓他把藥分開做賬,別叫他們藥鋪掌櫃知道。”

黑豬點頭表示明白,這就出門去換他的乞丐服,臉也抹黑了。

不一會兒,賈赦便看見乞丐模樣的黑豬,拄着棍子來跟包子鋪掌櫃說話。

包子鋪掌櫃看到黑豬破碗裏三個正面朝上的銅錢,故意喊道:“要飯是吧,跟我到後廚去。”

豬毛這是伸脖子看向窗外,他嘴裏還有東西,就輕輕敲桌示意賈赦。

賈赦見一頂轎子停在寶福藥鋪前,接着便見那位孫大夫拿着拂塵從轎子裏出來。寶福藥鋪的掌櫃忙笑臉相迎,請他進店。

因為豬毛見過孫大夫。賈赦就打發二柱子先去探情況。

不大會兒,二柱子拎了一包藥回,來跟賈赦道:“人在內間說話,店小二在外看店,什麽都聽不到。”

果然如賈赦所猜測,這位孫大夫是單獨跟掌櫃交易,甚至連店小二都不知情。如此隐秘,本身就說明有問題了。

賈赦等了一會子,才帶着豬毛去寶福藥鋪。

“這位老爺,您買藥?”店小二問。

豬毛故意高聲道:“我們老爺來找人,孫大夫在麽?”

店小二愣了下,忙道稍等,他先在內間門口問了話,得到允許後才進去。不多時,孫大夫便不緊不慢的踱步出來,看見賈赦後,他笑嘆:“果然是你,服用我的藥後感覺如何?”

賈赦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摩挲着下巴,“感覺是不錯,但以後再犯該如何?”

“我這還有剛制出的幾丸藥,今日特意帶來給您。”孫大夫說罷,便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錦盒來。

賈赦打開一看,裏面放了四丸藥,看起來跟之前給他的那丸沒什麽不同。

“這也是止痛的?”

“不止止痛,還治病,是我專門針對老爺的病症研制而成。您可以先拿回去試試看看,沒效果了分文不取。”孫大夫道。

賈赦點點頭,收了藥,就讓豬毛給錢。孫大夫推辭兩句,便就收下了。

“孫大夫你這樣厲害,可是什麽病都能治?”賈赦問。

“老爺還要看什麽病?”孫大夫遲疑了下,打量賈赦。

賈赦:“我再有病就沒法子活了。是幫我那外甥問的,他得了那種病,男人最忌諱的那種病,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治。”

孫大夫警惕地看賈赦一樣,忙擺手說治不了。

“好大夫,你別否決的這麽快,先給他看看再說?我那外甥家是皇商,視珍珠如糞土一般,闊綽的很,只要你能把他這病治好了,錢不成問題。”賈赦游說道。

孫大夫依舊很警惕,冷着臉說不行,起身就要走。

賈赦知道孫大夫怕是扯動了齊王爺的那根神經,故而如此謹慎,不信任他。賈赦立刻道:“我那外甥姓薛,在金陵是出了名的,孫大夫不信就叫人去查查。”

孫大夫愣了一下,回頭看眼賈赦,囑咐賈赦見他的事兒切記要保密,随即便匆匆上轎去了。

“老爺,我瞧這個姓孫的不好對付。”豬毛嘆道。

賈赦冷笑:“在齊王府呆了八年的人,自然有點防備心理。走吧,看看夏家的事兒調查的如何了。”

賈赦剛到鄰家軒,黑豬便回來禀告包子鋪掌櫃那邊已經轉達好了。

“剛在回來路上,剛聽個乞丐回報一樁事兒,也不知道要不要緊,還是說給老爺聽聽。”

黑豬便把那乞丐三天前被人跟蹤的經過講給了賈赦。

“得虧他熟悉路段,在京城要犯多年,大大小小的巷子都熟悉。我們之前在破廟裏挖的幾個地道也派上用場了,才令他得意逃脫,不然被那群人抓了後真不知道會怎麽樣。”黑豬嘆道。

“騎着馬,着錦緞,身手利落,聽起來倒像是侍衛。”賈赦讓黑豬暫且吩咐下面的乞丐近日不要有所動作,待他查清楚真相再說。

“夏家老爺中毒身亡的事兒,查得怎麽樣,消息可坐實?”

“真的。”黑豬偷偷附耳對賈赦嘀咕了幾句。

“确認屍首了?”賈赦問。

“我們幾個偷偷查驗過,骨頭是黑色的。也調查了夏家幾名老人,說他們老爺死前有腹痛劇烈之狀,嘴唇發紫。到最後咽氣的時候,是夏家母女在陪,把丫鬟婆子都趕了出去,故而當時的死狀怎樣沒人知道。有個負責裝殓的小厮,親眼看過他們老爺的耳朵冒血出來。不過事後這小厮就被打發走了,小的找了近兩月,才在城外三十裏的一處村子裏把人找到。起初還不肯說,後來聽說是《鄰家秘聞》,也匿名,才肯把事兒坦白了。”黑豬道。

賈赦沉吟片刻,覺得這夏家母女不無辜。但也缺乏實證,同時也不排除別人下毒,夏家母女因為害怕才沒有對外宣揚的可能。

“還是要有實實在在的人證,要麽有人親眼目擊他們下毒,要麽有證物佐證,再要麽親耳聽她們親口承認。”

黑豬:“這可不好查,下毒這種事兒,誰會當着人前幹。做了壞事,自然毀屍滅跡,不會再提了。”

賈赦點點頭,“前兩個的确不可能了,但最後一個可不一定。”

賈赦覺得既然夏家母女的嫌疑這麽大,該派人去吓唬一下,若能詐出真相最好。

……

三日後,夏府。

夏金桂還在睡夢中,就被一聲聲尖叫聲吵醒。夏母和夏金桂一個院,也是如此。

母女二人披着衣裳就出來。夏金桂當即就厲害道:“大早上的誰窮嚷嚷,痛快跪到姑奶奶跟前來,尚可饒您們一死。”

很快,寶蟾等是那個丫鬟就跪了下來。

“叫什麽?”夏母問。

寶蟾面露惡心的指了指上面。

母女二人雙雙擡頭,就見房檐上懸着一只死老鼠,眼睛通紅,正流着血。

“啊——”

“啊——”

母女倆同時大叫,抱在一起。

“哪來的,快弄下去。”

“太太,姑娘,這還有。”寶釵指了指廊下花盆的縫隙裏,還有院子裏的那幾只,還有牆根邊上的。

“個個老鼠都是七竅流血的,像是中了毒一般。”

“對啊,該不會是誰放了什麽毒藥,被老鼠給偷吃了吧。”

“我剛剛瞧外頭也有。”

“好幾個院子都有!”

有兩名丫鬟小聲議論着,聲音剛好讓夏家母女聽個正着。

夏金桂跟母親對看一眼,立刻強作鎮定,命她們痛快地把園子裏的死老鼠都撿了仍走。母女二人則相扶進門,竊竊私語起來。

不大會兒,夏金桂就跑去自己原來的舊院子,回屋亂翻起來。因為她的就院子沒人住,她此刻做的事兒也不想讓人知道,遂是自己一個人來。

夏金桂翻着翻着,忽然覺得窗外有動靜,忙跑出去喊是誰,左右看看沒人,她才撓撓頭,回去繼續找。終于在耳房的一處角落裏找到一包被老鼠啃得粉碎的藥粉。

“天啊,我明明記得我把它扔了,為什麽還會有一包。”

因為時隔久遠,夏金桂自己也不敢确定。雖然她記憶裏明明記得很清楚,不過仔細思量又不敢确定。當然也可能是當初那個給自己買藥的婆子多弄了一包落在什麽地方,而今才被老鼠翻了出來。

“真不明白,這老鼠怎麽還貪毒吃。”

夏金桂從櫃子裏扯了件舊衣服來,沾水在地上擦了擦,然後命人直接衣服拿到廚房燒了去。

待夏金桂人一走,院子裏就閃過一個黑影,翻牆過去後,他本就穿着一身夏家小厮的衣裳,如此便大搖大擺的出門去了。

賈赦這算是得了确定消息,問方正路是否接了夏家的廣告。

方正路搖頭,“有此意的商鋪太多,還沒來得及甄選。”

“如此正好,別接了。”

夏家的事必要寫進《鄰家秘聞》第五期。因為時隔久遠,已經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夏家母女謀害了夏老爺。不過相關證人的證詞,會很明顯的突出了夏家母女的嫌疑。這不能算是冤枉了,是對于謀殺者的輿論懲罰。

賈赦轉念一想,這次夏家母女栽了,倒是讓薛蟠得福了,将來會少一遭罪受。

賈赦還覺得這對母女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人,若是能查明動機最好不過。

這夏老爺生前的人品,賈赦早就命人查過。除了過的奢侈富貴一些,便就在外有點好色,待夏母還算可以,對唯一的女兒夏金桂更是疼愛有加,視作掌上明珠。若是真有什麽原因,能讓給這對母女非除掉他不可的話,賈赦覺得只可能是會動搖到她們母女地位的事情。

夏母的軟肋是無子。夏金桂則被養得嬌慣至極,秉風雷之性。原著裏她在薛家,連個香菱看不過眼都會下毒手,若是有人威脅到她的地位……

賈赦立刻命人詳查夏老爺生前都曾在那裏宿柳眠花,可否有種留下。

轉眼到了七月末,京城有捷報傳來。

大将軍司馬器率兵奇襲真顏部落在大周邊境以西的谷內駐兵,一夜之間幾乎全殲,迫得真顏部落大将自刎謝罪。

此事也徹底激怒了大陽大汗衡嵩,對外聲稱大周朝屠殺和親使團,害死寶珠公主,主動撕毀了和平契約,并無恥偷襲他在外操練且毫無防守能力的軍隊。大陽部族的勇士們最受不得侮辱,也最好面子。本來七部落的之間的關系分分合合,并不算太好。便因寶珠公主這一件令他們倍感奇恥大辱的事,讓他們分外團結起來。

衡嵩遂召集大陽其餘六部族,意欲向大周朝全面宣戰。聲勢赫赫,屯兵于大周朝邊境,準備打一場硬仗。

賈赦就在這時機,把他的《大周朝聞》計劃呈交給皇帝看了。

皇帝倒不懼于和大陽開戰,只是好容易得來的和平就此打破,受罪的終究是邊境百姓。而且最不能讓他容忍的,是大陽蠻族竟然有理有據地反咬一口大周,成了正義之師,反消弱了大周駿馬的氣勢。皇帝針對于寶珠公主一事,也曾發告示通告天下,奈何大陽部落宣揚出來的那些謠言仍然在民間和軍隊之中流傳,致使許多人心存懷疑,竟反倒覺得自家的朝廷在說謊。

皇帝豈能不氣憤,他連心肝肺都要氣碎了。也就在這時候,換地看到了賈赦的提議,當即允準。

賈赦便立刻将他拟定好的《大周朝聞》初稿獻給皇上看。

皇帝見只有一張紙,上面寫了關于和親使團一事的所有經過,時間地點經過,前因後果,涉事官員等等,俱全面細致描述。令人觀之,便十分信服。

“好好好,非常好,賈愛卿,真不愧是朕親口稱贊的怪才。”皇帝大笑道。

賈赦忙表示以後這東西還可以繼續用下去,上面不僅可以刊登國家告示,也可講明一些朝廷新制定的政策,普及百興們不償知道的律法,同時也可将通緝犯畫像印在上頭,發放全國。

皇帝聽得眼睛發亮,覺得賈赦的想法好到不能再好,連連贊嘆。即命賈赦着手去辦此事,并要求六部配合賈赦的一切需求。

賈赦其實也沒有其它的過多要求,除了要用到朝廷的官印了,就是以朝廷的名義游說京城所有印坊進入緊急征用之列。再就是勞煩戶部漕運出船,驿館出人馬。

如此大費周章,必定要花費銀錢。賈赦就直接從皇帝給他的十萬兩銀子裏扣,正好他得閑,便拿着宋府庫房的鑰匙,帶着屬下偷偷去宋府搬銀子。

拿走了六箱之後,豬毛便說足夠用了。

賈赦便還盯着這庫房裏頭。

“我怎麽記得之前沒有這麽多箱銀子?”賈赦問。

“本來是沒有,裏頭那些應該都是宋大人的,可能是後搬來的。不瞞老爺,小的往裏面走了走,東西可多了,什麽寶瓶玉盆,玻璃屏風盆,大小器件,都是咱們府幾輩子都翻不出來的東西。”豬毛豔羨的描述道。

賈赦進裏面走兩步,果然如豬毛所言,寶物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那天宋奚說的清清楚楚,這庫房裏頭放得錢只有他的……

賈赦忽然反應過來,耳根子不自覺得熱了一下,便打發豬毛快點帶人離開,把庫房鎖好。

“鎖好了。”

賈赦斜眸看眼那鎖頭,“回頭再叫人加十道鎖來。”

豬毛愣了下,點點頭,道好。

因《大周朝聞》只是一張報紙,描述用詞簡單,活版印刷極為方便,當晚便印制了一批。

因為大周和大陽蠻族交界的幾坐城,地處偏遠,消息傳達必定滞後。如果搖車大量運送報紙過去,最快也要月餘,等那時候只怕大陽蠻族早就開戰了。賈赦便用了朝廷八百裏加急,讓傳消息的人只帶了一沓報紙,送往這些最南邊境州城,到了之後就把報紙一張張分別發到各城,再由這些城內的印坊自行趕工印刷,就地派發即可了。

至于其它地方,則裝載入船,順着運河派送,消息自然就慢慢傳開了。

大周士氣高漲,百姓們紛紛義憤填膺,叫嚣不可屈服于大陽蠻族的陰謀。

不久後,消息飛快得傳到了大陽蠻族那裏。也正是因為大陽部族吃了當初和親使團被擒拿卻消息落後的虧,故而開始加強了刺探消息的能力。誰知這一查,竟迅速得來了另一個真相。

大陽蠻族其餘六部落首領見到《大周朝聞》後,見大周新出的這個‘報紙’上的所言的時間地點人物等等都有理有據,根本沒可能作假。當即質問衡嵩,衡嵩卻含糊其辭,避重就輕,不過在竭力狡辯。原來一切竟然是大汗衡嵩為了撕毀和平協議的布下陰謀,首領們氣憤不已,紛紛撤走自己部落的軍隊,不再支持衡嵩。

衡嵩失道寡助,無兵可率,且丢盡了臉面,不得不向大周朝屈服,提出道歉和解,并将真顏部落的兩坐城池讓給大周,作為賠罪禮。

舉國歡騰,鳴鞭慶祝。

皇帝高興不已,此番與大陽可汗衡嵩一戰,多虧賈赦率先識破陰謀,為大周正名,讓大周的黎民百姓免于戰火,同時高漲了大周士氣,重創真顏部落,讓大周不費一兵一族,便白白得到了兩座城池。

皇帝大加褒獎賈赦。

“賈赦雖為世人眼中一介纨绔,文采平平,卻有大将之材,一人可抵千軍萬馬,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便是賈赦不居功,皇帝也忍不住一定要褒獎他,封賈赦為一品禦史大夫。”

自古文官,從來就沒有這樣快速晉升的。

但賈赦走了先例,他雖為文官,但卻立有軍功,還一方百姓之安寧,且擴張了大周國土。這是大周朝歷年來文官所做不到的,便是以逸群之才著稱的宋奚宋大人,恐怕也要位居其後,自嘆不如了。

遂滿朝大臣對于這次賈赦的“撞大運”是有些服氣的。那些自诩才華橫溢,居功自傲,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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