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撲了個空（3）

兩人一無所獲，灰頭土臉回車到車上。

喬盈盈說：“他是不是進去吃飯了？”

蔡崇志朝她一瞥，“你也饞他那鍋肉？他那地方就屬那鍋肉最值錢了。”

喬盈盈撲哧一聲，“好慘！”

蔡崇志發動車子，喬盈盈又說：“你應該把機器要回來的。說不定改造一下還能用呢！雖然是非标産品，不過零部件應該差不多的吧？”

蔡崇志說：“你懂得挺多。”

“誰讓我是趙曉芳的閨女呢！這點智商還是有的。” “那麽大個玩意兒拉回去，是你搬還是我搬？”

“找貨運公司啊！”

“呵呵！要運費不說，機器擱那兒半年多不用，很多零部件都壞得差不多了，我還得翻修，得不償失——眼不見為淨吧！”

“得！白跑一趟，接下來上哪兒？”

“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禍不單行，車子還沒開出這片亂糟糟的區域，左後輪不知紮到了什麽，但聽“啪”的一聲厲響，爆胎了。

蔡崇志打 4S 店救援電話，被告知整個江林就一家凱迪拉克的 4S 店，當然不在島上。

“在北城。”蔡崇志收起手機，嘆了口氣，“救援車開過來要一個半小時。”

喬盈盈瞪他，“你的意思是，咱們得在這破地方再待一個半小時？”

蔡崇志面露歉意，“好像是這樣。”

“我餓了。”

“我也是。”蔡崇志安撫她，“要不，咱們去問問剛才那位大叔……”

喬盈盈又瞪他，“你還真想吃他鍋子裏的肉啊？”

“我替你問的。”

“我呸！”

蔡崇志掏出手機，“那我搜搜有沒有小飯館。”

喬盈盈往窗外看看，烈日當空，雞犬相聞，她抑制不住覺得煩躁。

“你有備胎嗎？”

“後備箱有一個。”

“有千斤頂嗎？”

“好像有吧。”

喬盈盈一拍手，“行啦！自己動手換吧！”

“啊？”蔡崇志把視線從手機轉向喬盈盈，仿佛沒懂她在說什麽。

喬盈盈眼又一瞪，“啊什麽啊？你是不是男人啊！換個輪胎都不會！”

蔡崇志撓撓後腦勺，“可我一個人怎麽換？”

“我不是人？”

蔡崇志有些無助地往外看看，“那……咱們試試？”

兩人都沒換過輪胎，喬盈盈搜了網上的換輪胎指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就撸起袖子和蔡崇志一塊兒幹起來，歷時四十七分鐘，兩人成功地把備胎換了上去。

換好了，蔡崇志靠在車身上抽煙喘口氣，順便看了眼時間，“再忍四十分鐘，救援車應該也到了。”

喬盈盈雖然一手髒，心情卻出奇地好，“你該這麽想，咱們親自動手，節省了一半時間！時間就是金錢啊，大哥！”

蔡崇志笑起來，把煙盒遞向喬盈盈，“來一根？”

喬盈盈正翻出車裏的濕紙巾使勁擦手。

“我不抽煙。”

蔡崇志樂呵呵把煙扔車裏，感慨，“難得啊！”

“難得什麽？”

“你居然不抽煙，是不是趙總管得嚴？”

蔡崇志眯起眼睛享受抽煙帶來的放松感，表情惬意，喬盈盈望着他迷人的側顏說：“也不是，我讨厭煙味，臭臭的。”

蔡崇志把嘴上的煙拿在手裏看看，故作困惑說：“明明是香的。”

喬盈盈笑着給了他一拳，“渴了！有水嗎？”

“應該有，你在儲物箱找找。”

喬盈盈找到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蔡崇志，一瓶自己喝。

蔡崇志也渴了，把半截煙扔地上踩滅，擰開瓶蓋喝水，喝痛快了，心情陡然敞亮起來。

“有生之年，我也是會換輪胎的人了。”

喬盈盈白了他一眼，“這也值得驕傲？”

“我上回爆胎，打完救援電話後就把車停在路邊等着，碰到公司一員工路過，說要幫我換輪胎，我告訴他我打給保險公司了，那工人就陪我抽了根煙然後走了，我猜他肯定在心裏罵我傻逼，連輪胎都不會換！”

喬盈盈大笑。

“這麽跟你說吧，我可以給你畫很複雜的燈座線路圖，但我從來沒動手換過一根燈管——今天要不是你，我也絕對沒勇氣換輪胎。”

“怎麽謝我？”

“請你吃飯！”蔡崇志擰上瓶蓋，果斷說，“上車！現在就出發！”

4S 店得知蔡崇志已換過輪胎後，建議他還是去店裏把備胎換下來，否則上高速不安全。于是兩人先到商業區吃了午飯，然後出島往北城開，沿途是延綿的海岸線，風光宜人，因為不出名，游人也少，安寧靜寂之外，更添了幾分自然韻致。

途中還下了一場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過後，天空和馬路都像被洗過了一遍，清麗分明，格外賞心悅目。

喬盈盈特別喜歡海，出島的路上，隔着車窗安靜地欣賞海景，心裏有說不出的迤逦，她想如果鄧瑞茜在就好了，一定能準确說出自己難以形容的感受。

喬盈盈忽然變得沉默寡言，不再跟蔡崇志插科打诨，多少讓他有些不适應，頻頻回顧她幾次，最後一次被喬盈盈發現了，反問：“看我幹嘛？”

“有心事啊？一聲不吭的。”

喬盈盈指指窗外，“這地方真不錯，想将來老了到這兒來等死。”

“等死？太喪了吧！還是趁年輕過來玩比較開心……要不，今晚來這兒住一宿？”

喬盈盈眉眼立刻生動起來，“開去北城再開回來？”

“有何不可？”

“那債還讨不讨了？”

“今天休假！”

“耶！蔡總萬歲！”

第二個輪胎換好已接近傍晚四點，蔡崇志說話算話，出了 4S 店就往回開，五點半重返小島，他們回來得正是時候，夕陽正緩緩西沉，光線逐漸柔和，整片沙灘都變成了金色。

喬盈盈在車裏就對着落日大呼小叫，蔡崇志找準一片看起來平坦幹淨的沙灘，在附近停好車，喬盈盈一下車就撒丫子朝海邊跑去。她很快嫌鞋子礙事，脫了鞋在沙灘上狂奔，蔡崇志不想沾一腳沙，慢悠悠在後面跟着。沙灘上游人很少，隔好遠才依稀捕捉到一個彎腰撿拾什麽的人影。

海風漸大，漲潮了，潮聲洶湧，海水肆意撲打在礁石上，卷起數丈高的浪頭。

蔡崇志把手往褲兜裏一抄，在海潮夠不到的地方漫游，目光時不時落到喬盈盈身上，她正離他越來越遠，隔着相當遠的距離望去，那個在他面前會笑會鬧會發怒的女孩突然變得不再具體，他看她在海邊手舞足蹈，如同看到一個重返童年的孩子，這一刻，她身上所有的臭脾氣都被過濾了，只剩下一個快樂的剪影，渾身上下洋溢着單純和滿足。

蔡崇志嘴角漸漸彎起，掏出手機點開照相模式，一連按下好多張，眼見喬盈盈還想往洶湧的海浪裏沖，蔡崇志頭皮一緊，顧不得皮鞋濡濕，奮力朝她飛奔過去，邊跑邊喊：“喬盈盈！回來！危險！”

喬盈盈聽到了警告，總算不跑了，回過頭來看蔡崇志。

蔡崇志松了口氣，他已經跑到離她很近了，幹脆舉起手機又喊：“笑一個！”

喬盈盈盯着他愣了下，然後就笑了，滿臉都開出燦爛的花朵，背後是滾滾海潮，奮不顧身，激烈而絢爛，如此驚心動魄，在喬盈盈的笑容下卻只能淪為陪襯。

蔡崇志對着手機裏的女孩，有一瞬失神，多麽慰藉人心的時刻，既出人意料，又仿佛天意。他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手上也沒停，不停點觸，貪婪捕捉每一份美好。

喬盈盈等不及，跑到他跟前，“給我看看！”

蔡崇志就把手機遞給她，喬盈盈一張張翻看，光線和風景配合得天衣無縫，還？？？有她臉上的笑容，張揚肆意，毫無保留，看得喬盈盈自己都驚訝，好像看見四五歲時候的自己。

“我怎麽笑得這麽傻呀？删了删了！”

蔡崇志怕她真删，趕緊把手機奪過來，“傻什麽傻？這叫藝術！”

喬盈盈沒跟他搶，心裏卻不知為何，有點喜滋滋的，轉身面對大海，把手攏在嘴邊喊：“大海——你好——啊啊啊——”

喊完了，扭頭看見蔡崇志盯着自己，一副無語的表情。

“幹嘛啦？”

“你能喊點兒有意義的不？”

“你來！”

蔡崇志學她剛剛的樣子，也把手攏在嘴邊，朝大海喊：“Today is history！I changed the wheel with my own hands！”

喬盈盈笑得腰都彎了，“喂！你皮鞋全濕啦！”

蔡崇志不在乎，轉過臉來很認真盯着她問：“你能聽懂？”

果然一句話就惹翻了美女——“你說的是火星文嗎？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