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應得的（2）

喬盈盈把電視音量調到最低，挑了個綜藝頻道調解下心情，然而還是忙得停不下來。一會兒煮水沏茶，一會兒去洗手間換衣化妝，還要時不時留意一下蔡崇志手機的動靜，因為賈總是和他聯系的。

蔡崇志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越來越沉，喬盈盈走來走去的零碎動靜根本驚動不了他，眼看十二點就要到了，賈總那邊卻毫無反應，喬盈盈煩躁起來，但見蔡崇志睡得深沉，又不忍叫醒他。

實在等得焦灼，喬盈盈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端了杯茶坐到蔡崇志面前的沙發墩上，盤起腿來細細打量他。

這回的角度和在醫院病房不一樣，是從正面觀察，反正蔡崇志渾然不覺，喬盈盈的目光便放肆起來，像畫筆一樣仔仔細細在他臉龐上游走。

喬盈盈小時候被母親逼着學過一陣素描，雖然沒畫出名堂，原理還記得一些，越看越覺得蔡崇志這張臉的線條輪廓相當疏朗優美，簡直可以去給美院學生做臉部模特兒。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蔡崇志臉上比比劃劃，用看不見的碳素筆在看不見的素描紙上打起了線條。不知不覺中，她身體前傾，與蔡崇志越靠越近，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一絲淺淡的煙草味兒。

喬盈盈向來讨厭抽煙的男人，可現在不知怎麽了，居然一點不排斥蔡崇志身上同樣的味道，反而還感到一絲難以名狀的親切。

手機毫無征兆地響起，蔡崇志陡然睜開眼睛，視野裏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臉，近到幾乎和他臉對臉。

兩個人顯然都被這景象吓住了，一時間都愣着不敢動。

手機鈴聲持續在響，喬盈盈最先反應過來，跳下沙發墩兒，跑去拿了蔡崇志的手機遞給他，“是賈總！總算來電話了！”

蔡崇志也迅速清醒了，來不及多想，趕緊爬起來接，剛掃了眼來顯，手機又被喬盈盈搶了過去，她低聲說：“還是我來接吧！”

蔡崇志眨眨眼睛，沒反對。

賈總在電話裏問：“蔡總嗎？”

“我是喬助理。”

“哦哦，喬小姐你好——蔡總……”

喬盈盈打斷他，“你和梁總商量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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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梁總的意思是，蔡總，你們能不能來趟公司，咱們當面談談？”

“把錢打過來就好了，何必跑來跑去，還要當面談？”

賈總幹笑着說：“總得把事情搞搞清楚嘛！”

喬盈盈心底被勾起一股火，“難道我上午說得還不夠清楚？哪部分不清楚，你現在問，我給你解釋清楚！”

“呃，是梁總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想再了解一下，所以想請你們來趟公司。”

喬盈盈怒道：“你們兩個多小時都在商量什麽？馬上 12 點了你們才打電話過來，居然還要再搞搞清楚？！對不起，我的耐心到頭了！你們就等警察上門吧！到時候讓小梁總？？？當面給你們說清楚！”

“別別！有話好說嘛！”

喬盈盈聽出賈總就是想拖時間，不再跟他拉扯，果斷挂機。

蔡崇志瞪着她，一臉緊張，“談崩了？”

喬盈盈滿面怒容突然化作微笑，“沒崩，吓唬他們一下。其實我早料到了，梁總這麽摳門的人，哪裏會利利索索就給錢呢？總得把他吓出點兒膽汁來才肯就範，這叫賤骨頭！”

蔡崇志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你還挺懂人心！”

“嘿嘿！”

“那現在怎麽辦？”

喬盈盈看了眼時間，十二點還差七分鐘，她攤手，“等着！對了，我剛泡了兩杯茶，你那杯可能涼了，我給你再煮點熱水去！”

蔡崇志忙起身說：“我自己來——涼了更好，我喜歡喝涼的。”

半杯涼茶落肚，蔡崇志神智清爽了許多，“你剛剛，是不是在琢磨我？”

喬盈盈裝傻，“什麽時候？”

蔡崇志指指沙發，“就我睡覺的時候。”

“哦，我東西掉那兒了，正好過去撿——你有什麽好琢磨的？”

蔡崇志松口氣，往沙發上一坐，把腳翹起來說：“我也納悶，總不至于是我長得帥吧？”

喬盈盈撲哧笑了，“你自我感覺是不是太好了？你再帥也是個窮光蛋！”

蔡崇志洩氣，“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喬盈盈笑嘻嘻道：“那就是……你再窮也是個帥哥！”

蔡崇志嘴角一勾，“這還差不多！”

喬盈盈又去看時間，“還有三分鐘十二點了。”

蔡崇志臉上的笑容淡了，“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喬盈盈給他鼓勁兒，“不管怎麽收場都別怕！你越怕對方越兇……”

手機又響了。

兩人立刻噤聲，神色裏都有一絲緊張。

蔡崇志盯着手機上的來顯，依然是賈總，他問：“你接還是我接？”

喬盈盈立刻換上兇神惡煞腔，“我來！”

賈總一聽又是喬盈盈的聲音，支吾了會兒問：“那個，我能不能跟蔡總說？”

喬盈盈惡聲惡氣道：“不能！”

“可你不是助理嗎？”

“小梁總的藥是給我下的，不是給蔡總下的，所以這事兒我說了算！”

“行吧！行吧！”賈總清清嗓門，“我剛剛把你們的要求都向梁總反應過了，他還是堅持要你們來公司——哎哎，你別急着挂電話，聽我說完啊！因為這個錢是公司打到公司賬上，需要一個名目，否則財務不好做賬的，梁總的意思呢，就是讓蔡總過來當場簽一份合同，方便我們走賬……”

喬盈盈不容置疑道：“你們先打錢，合同後補！”

賈總為難，“哎呀喬助理這不是為難我嘛！沒合同我們沒法付款，程序上就不對。”

喬盈盈冷笑，“那昨天你們付的那三十萬合同在哪兒呢？程序上就對了？你們走的是哪門子的程序？別尼瑪借着走程序想跟我玩花樣，老娘見多了！”

“喬助理你別激動嘛，我也是替人傳話……”

“那我給你最後一次傳話的機會，讓梁總立刻、馬上給我們公司打錢，三十萬一分不能少！12 點一刻之前，如果錢沒到我們公司賬上，咱們公安局見！”

喬盈盈氣壯山河地說完，再次挂機，不給賈總讨價還價的機會。

蔡崇志聽得驚心動魄，又不免忐忑，“這樣能行嗎？會不會……把話說太絕了？”

喬盈盈聳肩，“你沒聽出來梁總已經在讓步了？他為什麽肯讓步？還不是我剛才态度堅定，一點餘地都不肯給嗎？談判這種事就是比誰更狠。我要是松口，他們那狗鼻子立馬能嗅出來咱們有讓步的可能，那這場仗打起來就沒完沒了啦！”

蔡崇志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緊張錢的問題還是喬盈盈不計後果可能惹來大禍的問題。

喬盈盈安慰他，“你別這麽緊張！我賭梁總會妥協的，他現在就是覺得打錢肉疼，多拖延會兒也是舒坦的——你看吧，等第三個電話打過來肯定就解決了！”

蔡崇志可沒這麽樂觀，但也沒心思和喬盈盈争辯，他起身說：“我再煮點熱水吧——你想喝什麽？咖啡還是茶？”

“不要速溶咖啡，其他都行！”

蔡崇志煮開一壺水，給喬盈盈沖了個茶包，端到桌上時，看見喬盈盈正指尖飛快地在手機上記錄，他探頭一掃，居然還是長篇大論，密密麻麻好多文字。

“寫什麽呢？”

“工作日志！”喬盈盈興致勃勃給他解釋，“攢點兒經驗值，我覺得這活兒特适合我！”

“你是說催賬還是……敲詐？”

“這怎麽能算敲詐呢？”喬盈盈白了他一眼，“這叫用智慧的方式收回你應得的東西！”

“可我怎麽老覺得不踏實呢？”

“所以沒讓你出面呀！你就扮演好你又窮又帥的總裁角色就好了，其他交給我！”

蔡崇志坐定了，見喬盈盈放下手機，又拿起酒店的記事本，用水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忍不住好奇，“你在算賬？”

“不是，我在推理！”喬盈盈給他看自己畫的線索。

“我認為梁總接報後一定不會閑着，他肯定找兒子問過昨晚的事兒了，就算小梁遮遮掩掩，梁總作為他老子肯定知道自己生的玩意兒什麽德性，再加上賈總做旁證，我們還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梁總對他兒子的所作所為應該是沒什麽疑問的。那接下來他就得權衡，到底是讓兒子進去蹲一陣長點記性呢，還是為了保住這個不争氣的東西給咱們打錢？你不是說昨晚上他們提到有個姓唐的警官警告過小梁嘛！要他小心別再落自己手上，說明這小子闖禍不是一回兩回了，哼！他爹花錢撈人倒是挺利索的，坑老實人的錢那叫一個狠，越是這樣我越不能放過他！”

“你可以啊！”蔡崇志聽得眉頭舒展，由衷誇贊道，“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如果肯好好讀書，現在也是棟梁之材了。”

喬盈盈嬉笑，“我爺爺說不讀書也能成材，我覺得挺有道理，就不想讀下去了。”

“原來是被你爺爺耽誤了！”

“別這麽說！我爺爺的棺材板要按不住的，說來說去還是被我自己耽誤了，好逸惡勞、拈輕怕重，嘿嘿——剛說哪兒了？啊對，就老梁那點心思，我認為他是不敢讓兒子再落警察手裏的，真要讓人給治了，那是一輩子的污點，所以這錢咱們收到的希望很大！”

蔡崇志嘆道：“你這麽一說，我更緊張了！感覺很像高考放榜那會兒，希望越大神經越緊繃。”

“你高考不是很順利嗎？放心，這次也會安全過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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