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巫祝
巫祝
顧先生倒是比甄芙想的更開,她笑道:“我這一輩子遇到的人多了去了,什麽人都有,還有假意拜師,進門來就是為了看我有沒有什麽生子秘方,有了身孕就讓我替她調理身子,生完孩子就再也不來了。有時候女子為了要走一條路很難走,因為大部分女子還是更重家庭,也因為如此,你看穩婆和一些醫婆看起來多,實際上真正行醫的女大夫很少,這條路越往後走就越艱難。”
“這樣倒也罷了,只是她不該花十幾兩銀子就想買斷恩情,這樣也太無情無義了一些。做錯了事情不道歉,反而把罪責一推幹淨,這樣的人就是将來真的能混出頭我也看不起。”甄芙雖然知曉先生不在意了,但她還是很打抱不平。
顧先生擺手:“不必管她,她的眼睛只有腳尖上的這點利益,當年我就問過她,你的年紀不小了,我們這裏要學肯定不是一兩年就能學會的,尤其是她還不識字。她自己跟我說她家裏如何不堪,說只想跟在我身邊,我就收留了她,教她讀書識字分辨草藥。她做事倒也勤勉,只是下針要許久,做事情锱铢必較,我讓她稱藥她變着方兒的多收錢,我說過她幾回,她反而還覺得我開的藥太過便宜,沒有賺頭。”
所有人都知曉,只要是人就不想生病,因此,無論這個治病的錢合不合理,大多數人為了把自己的病看好是不會計較的。
甄芙很詫異:“那她不是貪錢嗎?”
“從中賺油水,借故多收一二兩銀子。我說過她一回,她表面認錯,私下怕是不以為然。本想我年歲大了,等今年教她調養産婦怎麽下藥,日後就是她不在我身邊了,總有個路子,哪裏知曉她如此迫不及待。”顧先生搖頭。
甄芙在想:“那為何您不早些教她呢?”
顧先生則道:“這是我顧家獨門之書,她雖然入了我門,但是辯證不會,每逢讓她診治,總敷衍了事,開的藥則是四平八穩,吃不死治不好。這樣我怎麽放心傳授獨門之醫術給她,只想多調教幾日,再教她,哪裏知曉……”
師徒二人說了幾句,倒是都覺得沒意思,正如朱七巧自己說的,她們在這兒覺得她這般很好,但她不覺得,那就由着她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也攔不住的事情。
甄芙又把自己這幾日在石診治的人的脈案還有開的藥方遞給顧先生看,顧先生今日病人不是很多,師徒一起診治之後,顧先生最後送了一本《疫病之術》給她。
“先生怎麽送這個給我?”甄芙不解。
顧先生笑道:“我的規矩是只醫女子,旁人都不醫,但有一件事情除外,那就是疫病來時,男女包括牛馬都可以醫治。這本書說的是疫病之術,可這裏是幾乎把天下所有的疑難雜症都在于此了,你好好琢磨。”
甄芙這才知曉顧先生是想把衣缽傳給她,她連忙跪下來磕頭:“弟子多謝恩師栽培。”
“也算不得栽培,是你足夠用心,我不在你身邊指導,你把我送去的醫書卻能倒背如流,除了天賦之外,你還勤勉專心,這一點很難有人做得到。”顧先生看着甄芙,還算欣慰。
多少女子僅憑一張好面容,從此青雲直上,再也不必費心做什麽,而甄芙卻不同,她小時候在甄家還好,自從甄大人過事,她就收起了以前的小姐樣兒,把功夫都用在俗務中,舉凡是女紅、紡織還是和自己學醫,都用心百倍。
這樣也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飯,才吃的香。靠臉吃飯的人,總有一日色衰愛遲,日後又如何是好呢?
但天下女人不死心的很,總覺得自己特殊,天下男人都不可靠只有自己找的男人才是最好的,能保一世平安富貴。
甄芙一般都是到最後孟媽媽催了,她才舍得從這裏走,在醫館她只是大夫,把病人的病看好就成,但是回到家中,就得擔心許多事情了,比如交際,管家,結親等等。
但是這樣也代表至少有人在管她,否則沒人管她,卻又不許她做這做那就更難過了。
**
戚氏早就料到朱七巧的為人了,見女兒回來說了,倒也毫不意外,可女兒的心思都在那本書上,甚至她翻書的速度飛快,指尖蹁跹的讓戚氏都詫異。
“你這一本書怎麽看的這麽快?”
“娘,我看書就是很快的,我也不知曉是為何,反正就是一目十行,然後很快就能記下來了。”甄芙也不懂為何有的人看書那麽慢,她平日寄居在戚家,孤零零的,大概只有書陪她,所以她慢慢兒的看書就特別快了。
但是甄芙也知曉戚氏關心她,于是道:“娘,您放心我去石夫人那裏一定乖乖的。”
戚氏笑道:“哪裏說這個,我還擔心你這個不成,只是你這個年紀可以多交一些朋友往來才是。”
“娘,您放心,我肯定會多交朋友的。”甄芙點頭。
戚氏和孟媽媽也對視一眼,只要甄芙多出去走動,憑借她的貌美人品,絕對會有人看中的,以前說是家世問題,現在家世也解決了一大半,莫節度使的女兒。
她走出來時,見了安嬷嬷,笑道:“我給您的藥吃着如何?”
安嬷嬷連忙道:“可巧我好了許多,之前總是火燒火燎的,現下好多了。”
“不必謝我,還有一幅藥可是關鍵,你等着去我那兒再診。”甄芙笑。
安嬷嬷連聲說是,又小聲對她說了點什麽,甄芙波瀾不驚。
回房來,孟媽媽也是把新衣裳熨了再熨,甄芙卻道:“您都熨了幾遍了,不累呀,快坐下歇歇吧。”
孟媽媽樂意的很,還對甄芙道:“您也早些睡,別看書了,明兒早些起來氣色也好。我看那位石夫人倒是不錯的,她生了三個女兒才有那麽一位寶貝兒子,人也頗為上進。”
“哎呀,媽媽,別提了。”甄芙也是個女兒家,提起此事來,還是有些害羞的。
她在孟媽媽面前比和戚氏放的開,戚氏雖然對她也很好,但是排在她前面的絕對是卓哥兒以及淑雅。當年聽聞戚氏從甄家帶了自己的嫁妝以及不少私財回來,其中就說過還要一部分做她的嫁妝。
大哥甄昭是有名的仗義疏財之人,還特意拿了一萬兩給戚氏,此事她離開甄家時,甄昭之妻譚氏私下特地囑咐過她。
只是這筆錢連戚氏都不知道自己知曉,故而她只是私下問安嬷嬷,安嬷嬷以為她是女兒家心思,便順手推舟告訴她了。如今最多也就是三千兩,罷了,有娘在好歹給了自己一個身份,庇護了她,又讓她用莫節度使女兒的身份尋一門不錯的親事,就是嫁妝少一點也無事,她也不必說給孟媽媽她們聽,否則和戚氏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也因為嫁妝不是很多,甄芙并沒有想真的嫁給什麽王孫公子,只是想尋一門正派人家,有個好相處的婆婆,足矣。
戚氏也同安嬷嬷道:“我們芙姐兒是個好孩子,石夫人和我相熟,她從來都不是那種只看別人身份的人,也許這門親事真的能成呢。”
“石家論官位還在我們老爺之下,石夫人上回來咱們家很喜歡咱們姑娘呢。”安嬷嬷道。
“是啊,我還和石夫人透了底,我們芙姐兒的嫁妝絕對不會少于三千兩。”戚氏名義上是莫家的夫人,她能拿出三千兩來,也許都會被莫家人罵她吃裏扒外。嫁妝雖然是女子的,可是女子嫁了人,一切都是夫家的,是不能有私財的。
若再多,莫家人也會對她有意見了,說起來戚家的姑娘們能有一千兩做嫁妝都不錯了,芙姐兒在幽州這個壓箱底的錢算是不少了。
能快些讓女兒出嫁,也是了了她一樁心事,前兩天長女甄荔來信,說是她請巫祝為妹妹占蔔,言明說妹妹須在及笄之前出嫁,否則有血光之災,也許傷及性命。她不好同甄芙提起,只是想快些出嫁也能躲過一難。
畢竟那位道長是假冒的,說的再動聽也是假的,但甄荔千裏迢迢寄信來,說了此事,必定為真,做姐姐的當然不會害妹妹,尤其是陳國巫祝很是靈驗。
殊不知石夫人那邊也說起此事,石夫人為人醇厚,她和戚氏關系還算不錯,因此就對唯一的獨子道:“那甄姑娘雖說不是莫指揮使嫡親的女兒,但我看她生的花容月貌,為人中正平和,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
“可是娘啊,她姓甄不姓莫,這點就有區別了,更何況,您說她的嫁妝才三千兩,恐怕連我的院子都鋪不滿。只不過莫節度使是我父親的上峰,這樁婚事娘您喜歡,我也就聽娘的了,若不然,得罪莫節度使就不好了。”石修現下年已十八歲,十三歲就進入軍營,戰功累累。
當然也更明白想往上升的不容易,不是你向前沖,你就能夠得力的,事實上沒有上峰的賞識,你就是不要命的橫沖直撞也沒用。
盡管他更希望娶一位真正的名門淑女,但是現在能借此和莫家結親對自己前途也是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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