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古堡魅影(十)
遲蔚雙手背在身後, 在凱瑟琳看不見的角落小幅度地解張慕妍手腕上的繩索。
張慕妍也沒有停止幫她解繩索的動作, 只是她倆畢竟在凱瑟琳的眼皮底下, 動作不敢太大,解繩索的過程十分艱難。
同時, 她倆也開始絞盡腦汁思索如何脫險。
這裏離城堡距離挺遠的,又是深夜,即使在這裏大聲呼救, 城堡那邊也聽不到。
遲蔚看了看自己和張慕妍的小身板, 覺得雖然現在是二對二,人數上持平, 可她想起之前被凱瑟琳鉗制住時對方手下的力氣,不由得一陣沮喪。
她又看了看莉亞手裏的匕首,沮喪情緒更甚。
遲蔚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拖延一下時間, 好歹讓她們先把手上的繩索解開。
遲蔚用力眨眨眼,哎, 演技不夠好, 擠不出眼淚,努力了半天只讓自己眼眶濕潤了些。
她想象自己是朵可憐無助的小白花, 作出一副戚戚哀哀的神色, 仰頭看着凱瑟琳:“凱瑟琳小姐, 我們真的什麽也沒有看到。您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已經知道錯了, 我絕不會再跟趙翊伯爵有任何瓜葛, 求您放過我吧!”
這話一出, 凱瑟琳愣了愣,展顏笑了,臉上帶着幾分玩味的神色:“哦?你當真不會再去勾引他?”
遲蔚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之前是我自不量力,憑我這種低賤的身份,哪裏配得上伯爵先生。只有高貴優雅的凱瑟琳小姐,才有資格當伯爵先生的妻子,哦不,等伯爵先生繼承了爵位,您以後就是公爵夫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公爵夫人”幾個字取悅到了凱瑟琳,她臉上笑意更甚,之前那種咄咄逼人的危險神色倒是淡了些。
不過那笑意在凱瑟琳臉上只維持了一瞬,她随即又冷下臉:“我要怎麽相信你?那我還不如讓你徹底消失,這樣你就真的再也沒有辦法勾引伯爵先生了。”
遲蔚急了:“那如果伯爵先生問起,您要怎麽說呢?”
凱瑟琳笑得很開心:“找個借口還不容易?就說你辭職回村裏去了,或者——跟城堡裏的某個男仆私奔了?”
說着朝一旁的莉亞伸出一只手,莉亞十分有眼力見兒的把匕首放在她的手掌上。
遲蔚汗都要冒出來了:“等等!那是不一樣的。”
“哦?怎麽個不一樣?”凱瑟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朝她逼近了一步。
遲蔚心念電轉,張口瞎扯:“您看,您如果今天殺了我,那伯爵先生肯定會一直惦記我。畢竟,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您如果不殺我,我可以馬上去跟伯爵先生坦白,就說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只是貪圖他的財富地位,那他一定會很痛恨我。這時,如果您适時地出現在他身邊,安慰他,那麽他一定會愛上您的!”
張慕妍在旁邊補充:“沒錯沒錯,如果遲蔚就這樣消失,那她就成了伯爵先生窗前的明月光,或者心口的朱砂痣什麽的!”
“哦?”凱瑟琳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倆,也不知道是不是朱砂痣之類的中國式比喻讓她這個古歐洲的人費解,她思索了片刻後,明顯有些松動。
不過手裏的匕首仍舊是沖着她倆的:“那我怎麽能确信你們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遲蔚略略松口氣,這時感到手下的繩結有了一絲松動。她一邊加快了動作一邊繼續瞎掰:“我跟張慕妍就在您眼皮底下,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張慕妍也在旁邊幫腔:“就是啊,更何況整座城堡都是您的地盤,我們說什麽別人都不會相信的。”
凱瑟琳原地踱了幾步,最終還是朝遲蔚逼近:“不!放走你們太冒險了!”
遲蔚額角滲出冷汗,好在這時手下的繩索已經基本松開,她用力扯了幾下,把張慕妍手腕上的繩索扯開。
張慕妍這邊動作也不慢,遲蔚覺得自己手腕一陣松動,雙手适時恢複自由。
遲蔚趁着凱瑟琳俯身下來的一個瞬間,出其不意地朝她肩膀重重踢了一腳。
凱瑟琳沒有防備她的忽然出手,被她踢得翻倒在地。
她趕緊抓着匕首試圖起身,旁邊的張慕妍一個猛撲上來,又把她推翻在地,手裏的匕首也掉在地上。
遲蔚趕緊伸手搶過匕首,動作迅速地把匕首抵上凱瑟琳的咽喉。
兩人相視一笑:成功了!
見凱瑟琳被張慕妍制住,莉亞一時也不敢亂動,只緊惕地看着她倆。
遲蔚把凱瑟琳從地上扯起來,手上的匕首半寸不松,張慕妍反剪住凱瑟琳的雙手,押着她一齊往通往樓梯的木門位置走。
張慕妍把木門打開,卻愣在了當下。
遲蔚一邊詫異地催她:“怎麽還不走?”一邊朝木門後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那扇通往樓梯的小木門後,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一臉陰郁的裏德夫人。
更令人震驚的是,裏德夫人手裏,握着一柄□□。
那是一只樣式古老的燧發式,木質槍托,槍口比現代的□□槍管長很多。
可□□這玩意,即使是個古董貨,無論從速度還是殺傷力的方面,都比冷兵器強太多了。
遲蔚和張慕妍看着那黑洞洞地槍口,都有點慫,在裏德夫人的威懾下帶着凱瑟琳往後退了幾步。
“放開凱瑟琳小姐!”裏德夫人冷冷地命令道。
遲蔚握着匕首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但顯然不能輕易示弱:“你先把槍扔了!”
裏德夫人皺皺眉,槍口上揚,對準張慕妍:“我是在命令你們,不是在跟你們談條件!”
遲蔚把張慕妍往後拉了拉,讓她盡量站到凱瑟琳身後:“你當我傻啊?我放了凱瑟琳你擡手給我們一人一槍怎麽辦?”
裏德夫人忽然笑了:“沒關系。你放不放都是一樣!”
遲蔚看着裏德夫人的臉,搖曳燭火下,她蒼白瘦削的臉顯得格外陰郁,臉上的笑意也透着幾分猙獰。
遲蔚暗道不好,她腦子裏紛雜的線索忽然閃出一道靈光,她盯着裏德夫人寡淡的灰色眼眸,忽然覺得她沒有騙她們,對于她們要不要放開凱瑟琳這件事,她是真的覺得沒關系。
遲蔚看了看房間裏的布局,牙關緊咬。
現在只能孤注一擲了!
裏德夫人持槍在手,腳步又朝她們移了兩步。
遲蔚拉着凱瑟琳繼續後退,到房間一側的角落。
裏德夫人得意地挑挑眉,又朝前走了兩步。
這是遲蔚撤開匕首,把凱瑟琳往裏德夫人身上用力一推。
裏德夫人沒料到遲蔚會忽然把凱瑟琳推到自己面前,指尖沒控制住發了力,她手腕只來得及往旁邊偏一偏,已經上好膛的□□登時一聲巨響,一枚子彈從槍膛□□出,打在不遠處的地板上,濺起一小片碎石。
遲蔚跟張慕妍本想趁機奪門而出,沒料到莉亞一直守在門口,她倆一時出不去,再想要跟莉亞硬剛時,裏德夫人也沖了過來。
遲蔚只能退而求其次,伸手把牆壁上固定的那只火把拿在手裏。
裏德夫人挑挑眉:“你想幹什麽?這座塔全是石頭搭建,放火是行不通的。”
遲蔚嘆了口氣:“誰說我要在這兒放火?燒自己嗎?我沒那麽傻!”
說着來到一側窗前,把手裏的火把倏地扔出窗外。
火把直直下落,跌進高塔下面那片月季花田。
遲蔚朝窗下看了一眼,松了口氣。
生長期的植物莖葉中水分充足,當然比不上幹草枯枝什麽的,本不是那麽好的易燃物。
但這片月季種植得密密匝匝,火把落在月季叢中,火苗一點點蔓延,火舌舔舐之處,嬌弱的植物們還是慢慢燒了起來。
雖然一時火勢不大,但因着植物中的潮濕之氣,赤藍火焰中還夾雜了陣陣黑煙,這場火在夜色中不僅奪目,還很嗆人。
遲蔚目光中帶着點挑釁:“把其他人都引過來,就輪到你們來給個說法了。”
裏德夫人眉頭緊鎖,臉色十分難看地變了幾變。
她吩咐莉亞:“你先帶凱瑟琳小姐離開。我來處理這兩個丫頭!”
說着,從衣袋裏掏出一枚子彈,開始給□□上膛。
啧,這女人竟然還有備用子彈!
遲蔚跟張慕妍緊張地後退了兩步。
這時一旁的凱瑟琳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幾人急忙朝她看去。
只見凱瑟琳雙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拿開一只手,攤開。
那掌心赫然是一灘鮮血。
凱瑟琳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布滿血污的手掌:“我流血了?”
遲蔚她們看向她的脖頸,只見那脖頸處有一道小小的劃痕,正在往外滲血。
遲蔚這才想起,之前把凱瑟琳往裏德夫人身上推去時,好像匕首的刀尖是不小心在她脖子上劃了一下。
可是——只是劃破一層油皮而已,沒傷到大動脈,那麽一個小小的傷口,不是應該流幾滴血之後就很快凝結嗎?
可看凱瑟琳那道傷口的出血量,也太不正常了。
凱瑟琳捂在傷口上的手像是完全不起作用,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傷口中湧出,順着手指縫大滴大滴地往下跌落。
凱瑟琳已經完全懵了似的,呆呆站在原地。
裏德夫人率先反應過來,急切地沖過去幫她按住傷口。嘴裏喃喃地安慰她:“沒事的,沒關系的凱瑟琳。我來想辦法,你一定會沒事。”
說着把凱瑟琳扶到旁邊的空地上,讓她平躺下來。
這時,遲蔚發現凱瑟琳脖子上的傷口好像變大了些,出血量也随之越來越大,沒過多久她的身下便出現一大灘血,猩紅刺目。
空氣裏霎時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遲蔚握在手裏的匕首緊了緊,匕首的前端還殘留着一絲血痕。
她看了看跟自己一眼被眼前變故驚呆了的張慕妍,有點手足無措,手腕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顫。
她之前确實挾持了凱瑟琳,也猜到凱瑟琳和之前女仆們的消失脫不了幹系,但也沒想過要真的弄死她。
可眼下凱瑟琳卻因為誤傷的一個小口子就血流不止,她也有點不是滋味。
莫非凱瑟琳是血友病患者?凝血功能嚴重障礙的那種?
然後,她看到裏德夫人站起身來,手裏的槍管一直對着她倆,嘴上吩咐莉亞道:“莉亞,布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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