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唐煙煙措手不及, 竟被趔趄而來的陸雨歇擁了個滿懷。

陸雨歇将她抱緊,下颔抵在她肩窩,還餍足綿軟地發出一聲“唔——”。

空氣中充斥着濃郁酒香。

尤其是陸雨歇身上傳來的酒味, 刺鼻到唐煙煙一陣暈眩。

唐煙煙試圖掙脫陸雨歇懷抱:“你放開我。”

她不說還好,一說陸雨歇來了勁兒,他環住她腰肢的手臂反而更加用力, “就不放。”

唐煙煙:……

李昀遠在身後已然看傻了眼, 今晚場面委實過于高能。

大寶兄與小煙姑娘……他們不是兄妹嗎?

朱麟負手立在旁側, 他望着相擁的唐煙煙二人,眸色倏地陰沉。

他早猜到,唐姑娘與那陸姓男子并非兄妹。

那陸姓男子看唐姑娘的眼神, 與他并無任何區別。

可那又如何?

只要唐姑娘身在理國一日, 他就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朱麟眼中閃爍着屬于帝王的自信與驕傲,他貴為理國君主, 他堅信, 他不比陸姓男子或任何一個追求唐姑娘的人差。

此時此刻,幾人面色各異。

誰都沒有注意到被定身的長公主朱顏。

朱顏快要被氣死。

她何時何地這般狼狽憋屈過?

她想要尖叫, 想要怒罵,可現實是她連眼睛都一眨不能眨。

……

陸雨歇越抱越緊,唐煙煙都不敢看朱麟李昀遠的表情,她尴尬地哄陸大寶:“你先放開我,咱們有話好好說。”

陸雨歇雖然醉了,是敵是友卻分得門兒清,望向正面無表情盯着他的朱麟, 他毫不畏懼地挑起眉梢, 像是專門說給朱麟聽的:“煙煙你說你是我的, 我就放開你。”

唐煙煙怒不可遏, 既惱又羞:“陸大寶,你存心找打是吧?”

語罷,狠狠拍了下陸雨歇的背。

陸雨歇忍着痛,極有骨氣地大聲喊:“不說打死都不放!”

李昀遠簡直不忍直視,喝醉酒的大寶兄委實過于無賴與英勇了些。

太生猛了。

朱麟與陸雨歇兩兩對視,火/藥味極濃,朱麟氣得幾乎咬碎銀牙,很好,他這是在挑釁他?

扯扯唇,朱麟皮笑肉不笑對唐煙煙說:“唐姑娘,你兄長醉了,我立刻讓德福給他取些醒酒湯,保證快速有效沒有痛苦!”

陸雨歇被情敵陰恻恻的目光刺激到,抱緊煙煙撒嬌:“嘤,我不喝,煙煙回家,我們回家了。”

唐煙煙被吵得腦袋疼。

她努力平複情緒,突然察覺到了陸雨歇的不正常。

他似乎并非普通酒醉,他身體太燙,像一尊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爐。

“回家前,你先把手中酒壺給我。”唐煙煙語氣嚴肅道。

“給——”陸大寶立即化身陸大乖巧,他眼睛放光地看唐煙煙,“煙煙你要記得,我很乖的,很聽你話的。”

唐煙煙不理陸雨歇,她聞了聞酒液,登時面色大變。這裏面有藥物的味道。

結合陸雨歇的反常,還有此處暧昧奢靡的布置,這藥是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唐煙煙眼神驟冷,她寒厲視線在四周逡巡,很快找到朱顏。

唐煙煙朝朱顏一動不動的滑稽身影嗤喝道:“朱顏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動他!卑鄙無恥,還真是無知者無畏!”言罷,唐煙煙冷笑着伸出手,湖水頃刻從窗戶飛入,它們凝成一股透明水繩,将朱顏重重捆住。唐煙煙随手一揮,“咚”,朱顏便被水繩扯進湖中。

唐煙煙厲聲沖窗外喊:“好好在水裏照照鏡子吧,就你也配?呵!”

事情的發生不過剎那間。

李昀遠朱麟都沒能回神。

朱麟面色難堪,長姐脾性他豈能不知,她方才竟想用那藥物強了陸公子?這——

心知理虧,朱麟一時半會也不敢吩咐侍衛下水撈人。

唐煙煙抓住陸雨歇手,誰都沒看,面無表情帶他離開:“我們走。”

陸雨歇低眉望着兩人交握的手,開心到飛起:“嗯嗯,我們快點走。”

走到朱麟身旁,陸雨歇神氣活現,還抛給他一個勝利的眼神。

朱麟:……

李昀遠撓撓脖頸,有心跟上陸雨歇唐煙煙,又忌憚站在此處的小皇帝。

只得在心底直嘆氣,這都什麽糟心事兒哦。

可為難死他李青銅了。

泛舟靠岸,唐煙煙用靈力清除陸雨歇體內大部分媚藥,但少量融入血液的藥物仍殘留在他身體裏,唐煙煙未能清除。

瞥了眼陸大寶,唐煙煙沒好氣地說:“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回去不舒服,你就活該泡冷水澡吧你!”

陸雨歇點頭:“哦。”

唐煙煙還是沒消氣:“以後還亂不亂跑?還随不随便跟人走了?”

陸雨歇搖頭:“不了。”

七夕盛宴已然散場,街道安靜,商販已全部收攤,只剩零星行人。

陸雨歇探頭探腦,到處張望,神色着急,連步伐都加速不少。

唐煙煙斜睨他:“找什麽呢你?”

陸雨歇沮喪地埋着頭,自言自語說:“嗚,都沒了。”

唐煙煙:“什麽都沒了?”

陸雨歇難過不已:“賣東西的鋪子。”

唐煙煙哦了聲:“這不是很正常嗎?都那麽晚了,七夕已經結束了。”

陸雨歇眼眶紅紅,心裏委屈懊惱得要死,他居然把這麽重要的日子都浪費光了。他明明只是想掙點錢給煙煙買禮物,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呢?

察覺到陸雨歇情緒的低落,唐煙煙把頭湊近,試圖去看他的臉。結果這家夥竟迅速躲開,還不給她瞧。

唐煙煙哭笑不得:“你到底怎麽了?”

陸雨歇沉默片刻,輕聲嘟囔:“我想給你買禮物的,你看——”從袖口取出三張銀票,陸雨歇遞給唐煙煙,“這是我今晚掙的銀子,我自己掙的,我可以給你買你喜歡的禮物了。”

唐煙煙一愣。

陸雨歇今晚出現在海棠畫舫,只是為了掙錢?

而掙錢的最終目的是給她買七夕節禮物?

雖然過程是有點……

但心意是誠摯的。

唐煙煙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雨歇攥着銀票的手無力垂下,他還是好難過:“可現在七夕過了,到處都買不到禮物和許願燈。”

唐煙煙不忍看陸雨歇失落的眼睛,她扭過頭,望向四周,街道空蕩蕩的,确實連一間開着的鋪子都沒了。

下一瞬,她視線忽然定在路畔一棵高大花樹上。

唐煙煙嘴角微彎,她指着花樹對陸大寶說:“沒關系,你可以摘一朵花送給我。”

陸雨歇随唐煙煙望去,瞬間更想哭,他扁着嘴,都急出了哭音:“晚上花都沒開,怎麽摘呀?”

唐煙煙忍俊不禁:“這還不簡單?”她伸出手,掌心輕輕一拂,剎那間,滿樹花開。那團團胭粉綴在綠葉之中,說不出的動人好看。

唐煙煙擡擡下巴:“去吧,摘一朵你認為好看的。”

陸雨歇點頭不止:“嗯,我要找一朵最漂亮的花花送給你。”

歡快地撲過去,陸雨歇在枝葉中鑽來鑽去,千挑萬選,終于選定一朵花。

他虔誠地捧着,跑回唐煙煙身前,雙眼在星辰下熠熠生輝:“煙煙,送給你。”

唐煙煙輕笑,将花接到手中聞了聞。

陸雨歇滿眼期待:“香嗎?”

唐煙煙颔首:“香,”又好笑地望向陸雨歇頭頂,“你發上有葉子,蹲下來點,我給你摘掉。”

陸雨歇乖乖照做。

兩人距離陡然拉近。

陸雨歇略弓着腰,幾乎與唐煙煙臉對臉。

他可以清晰看到煙煙如鴉羽般漆黑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星子。

還有煙煙的唇——

就像這朵花的顏色,胭粉胭粉的。

他好想好想親一下。

鬼使神差般,陸雨歇飛快湊上去,吻住唐煙煙的唇。

好軟好香。

唔,他都舍不得放開了。

出于本能,陸雨歇輕柔地擁住懷中煙煙,一點點加深這個吻,他的心好燙,他都被這股顫抖和喜悅融化掉了。他好喜歡煙煙,他好想要煙煙徹底地屬于他……

清晨陽光透過窗,均勻灑落在廂房。

床上男子睡得正酣,他眉眼舒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似乎在做什麽美滋滋的夢。

唐煙煙站在床榻邊,用手推了下陸大寶:“起床了。”

床上男人支吾了句“別吵我”,便翻轉過身子,似乎極不耐煩。

唐煙煙挑眉,直接掀開被子,高聲喊:“陸大寶!!!”

“嗯?”受驚地一個鯉魚打挺,陸雨歇滿臉懵逼,他呆滞地望着唐煙煙,問,“咦,煙煙你怎麽在這裏?”

“我過來叫你起床。”

“……”

陸雨歇這才發現,他正躺在驿站廂房的床上。

怎麽回事?他不是和煙煙在花樹下……

舔了舔唇,陸雨歇懊惱地抱住頭,嗚嗚,居然是夢嗎?

好像又不只是夢?

昨晚他确實親了下煙煙,然後……然後他被煙煙追着打了一條街。

嘤,夢境與現實,為什麽差別那麽大?

不管不管,他要回到夢裏啦!

慢吞吞地穿衣洗漱,陸雨歇提不起勁地坐在餐桌。

唐煙煙遞給他一個肉餅:“早上李昀遠托人帶來話,說下午帶我們進宮。”

陸雨歇敏銳地嗅到他不喜歡的氣息,整個人都銳利了:“我們進宮幹嘛?”

唐煙煙夾了根青菜,咀嚼咽下,這才道:“大寶,我跟你商量件事兒吧。”

陸雨歇脊背繃直,眼神肅穆,透着一股危險感:“煙煙你說。”

唐煙煙清咳兩聲道:“陰雪峽的事情其實并沒有完全結束,理國現在……”言簡意赅把整件事告訴陸雨歇,唐煙煙自然地說,“所以我會和朱麟假意成親,在當日拿住能掌控煞氣的國師,以确保理國安危。”

陸雨歇聽得勃然大怒,他瞪大的眼睛、緊抿的薄唇,以及凸起的喉結,全部在訴說着“拒絕”。

唐煙煙解釋:“我和朱麟不是真成親。”

陸雨歇想都沒想地回:“那也不行。”

唐煙煙:“我是修者,既然有能力,難道要袖手旁觀嗎?”

陸雨歇氣鼓鼓:“理國又不止煙煙你一個女人,憑什麽非得是你?”

唐煙煙無奈:“可是我同普通女子不同,若有第二個修者,我便不用去了。”

“反正不行。”

“事情已經定下。”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陸大寶你先冷靜,理國不保,我們也很危險。”

“反正你不能和朱麟成親。”

“并非真正成親,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但你還是會穿着嫁衣和他拜堂啊!”

陸雨歇猛地起身,近乎歇斯底裏地朝唐煙煙大喊。

他胸膛大力起伏,眼神充滿憤怒。

唐煙煙怔了怔,避開他灼熱視線道:“這事兒板上釘釘,沒有回旋餘地了。”

陸雨歇定定望着唐煙煙,忽地,扯起唇角,口吻含諷:“所以你根本不是和我商量,而是直接告訴我你的決定?”

兩人對峙,氣氛僵硬。

唐煙煙有心說點什麽化解他怒意,不就是走個過場嗎?有什麽好氣的。可陸雨歇卻倏地走向房門,還把椅子給撞翻了。

唐煙煙看着倒在地上的板凳,也有些惱火,她張張嘴,正要說話,怎知陸雨歇突然在門口回身。他“嘩”地撩起袍子,一把在地板躺平,還張開雙臂雙腿,梗着脖子豁出去地沖唐煙煙較勁:“行,你想和他成親是吧?那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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