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二日一大早, 顧北知和關舟還有田哥兒一起來到鎮衙, 因着昨天柳家的車夫在顧家住了一晚, 今早将他們送到鎮衙也沒走,而是留在了門口。
衙役們都認識柳家的标志,見到顧北知他們是從柳家馬車上下來的也不敢怠慢,趕緊通報給鎮長。
老鎮長昨天琢磨了一宿, 他鬧這麽一圈,不就是為了和縣令攀上點關系, 好将自己的位子留給兒子嗎?
與其寄希望于那七拐八拐的關系,讨好柳家才是最便捷的法子。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他也不打算得罪另一邊。
此時聽到衙役說柳家還派了馬車在門外守着, 反倒開心起來,這樣一來, 他好生解釋一番,想必對方也不會記恨于他。
顧北知和關舟見到鎮長, 親切地像是自家慈愛的長輩,仿佛昨日的避而不見和不問緣由都是未曾出現過的一般。
老鎮長和顏悅色的表達了一下對顧北知的喜愛之情, 稱贊他少年英才, 看他們夫夫感情和睦,又誇獎他們夫夫甚是般配。
一直到派出去的衙役将報案的楊氏抓回來, 才結束這場親切而又尴尬的交流,顧北知悄悄的捏了捏鼻梁,輕舔自己的嘴唇,口幹了。
鎮長是官, 又是位長輩,顧北知和他說話得小心謹慎些,還不能敷衍怠慢了,這一來一回的,他也說了不少廢話,現在是口幹舌燥。
卻說另一邊,楊氏被抓來了,老村長他們也來了,不過這次他們和顧北知一樣,是來報案的,被告也是楊氏。
老村長他們扶着一個頭上纏着紗布的男人,那人似乎沒有力氣,全靠大容兄弟倆扶着,卻還是對着楊氏怒目而視。
顧北知見到他們,“老叔,這是?”
怎麽一夜之間王大生就成了這樣,看着像是命不久矣似的,而且老村長他們來,還能說是特意來幫他作證的,怎麽石哥兒和竹哥兒也來了?
兩個小哥兒過來做什麽
老村長只覺得沒臉說出口,那王二狗簡直是個畜牲,王二狗的小爹楊氏也一樣不是人!
竹哥兒不想讓石哥兒來的,但石哥兒擔心他,這幾日都因為這事兒瘦了不少,他勸說不住,也就随了石哥兒的心願,讓他跟着一起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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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長還沒開始審案,老村長他們悄悄的将事情說了。
王大生去楊氏的娘家找到了楊氏,想讓楊氏來衙門撤案,別再誣陷顧北知,結果兩人争吵了一通之後,王大生硬拉着楊氏回村,楊氏死命掙紮,路上抄了塊石頭砸了王大生的後腦勺。
楊氏看砸破了王大生的頭,不但不害怕,還多砸了兩下把王大生打暈。
老村長也叫別的人來找楊氏了,只是不如王大生來的快,找到他們的時候,楊氏正拖着昏迷不醒的王大生往道邊的溝渠裏推。
喊了一聲,楊氏扔下王大生就跑,別王家村的其他村民抓住了,王大生頭上破了個洞,要不是命大,都等不到見今天早上的太陽。
他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休了楊氏,然後非要來鎮上告楊氏想要殺他。
楊氏的打算也很簡單,他告了顧北知,顧北知已經被下大牢了,出來也保不住功名,以後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村民。村裏人肯定得恨他,給他穿小鞋,他就不想在王家村生活了。
王大生對他和兒子都不好,人又沒本事,不能賺錢讓他過好日子,還非逼着他去衙門自首,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一開始打傷王大生,楊氏只是生氣,再後來一想,要是趁機弄死王大生,家裏的銀錢、田地都歸他,他拿着這些回到娘家住,過些日子再找個男人嫁了,把地換成錢也能過的舒舒服服的。
幸好王家村的人去的快,不然再拖一會兒王大生真的就被他害死了。
而竹哥兒,他是今天早上來找老村長,說他可以證明王二狗不是顧北知殺的。老村長一開始不相信,他就把王二狗對他做的事說了,還說是王二狗壓根兒沒見到過顧北知。
老村長把赤腳大夫叫去問了一下,他證明竹哥兒确實是流産了,老村長差點想把剛葬到墳地裏的王二狗再給刨出來。
不過竹哥兒也沒完全說實話,他只說王二狗是去他那兒搶了他的飯菜,得知他有孕之後想讓他流了,他不肯,王二狗就打他,結果沒過多久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他害怕王二狗一家訛上他,就把王二狗拖到筆架山山腳的草叢裏扔下了,摸黑回到家摔了一跤,鄰居家的老夫郎聽見他呼救才去找人的。
老村長啐了一口,“這個狗東西,真是個畜牲!偷東西還不夠,還去禍害小哥兒,活該!”
顧北知聽了看了一眼竹哥兒,看他那日對王二狗恨的咬牙的模樣,可不像是害怕的模樣。而且現在明明沒他的事兒,他還自己跳出來,也不像是個膽小的哥兒。
竹哥兒面無血色,嘴唇都泛着白,人更是瘦的風一吹就倒似的,一雙眼睛黑漆漆的,透着股邪氣。
不過現在的社會風氣對小哥兒的拘束太大了,顧北知不打算讓竹哥兒牽扯進來。
他拍了拍已經攥着拳頭、氣憤到掉淚的關舟,“小舟,你帶着竹哥兒他們先離開吧,我瞧着竹哥兒、石哥兒他們倆的臉色都不怎麽好,門外的馬車應該還沒走,你帶着他倆去看看大夫。”
關舟緊張的問,“那你這邊怎麽辦?”
“放心吧,楊氏已經抓住了,還有村長和大生叔替我作證,我不會有事的。”顧北知勸着。
關舟當然想陪着顧北知,但他知道要是一會兒竹哥兒當堂說出他的遭遇,估計回去也活不成了,光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說死他。
想到鎮長的态度,關舟深吸一口氣,握了一下顧北知的手,“相公,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回家!”
他這話說的很大聲,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昂首挺胸的樣子,和以往低着頭不愛說話的樣子區別很大。
“好,快去吧。”顧北知覺得關舟似乎一下子成長了很多,一雙圓而明亮的眼睛不再向下垂着,而是可以和他一起直視眼前的一切。
關舟和田哥兒一起拽着竹哥兒往外走,這會兒還沒開始審案,他們又都是哥兒,衙役們也沒攔着,他們四個順利的出了衙門。
柳家的馬車果然還在,關舟思索了一下,沒讓柳家的車夫送他,而是給車夫塞了五十個大錢,讓他耐心等一會兒顧北知。
他想昨天柳老爺來了一趟,北知就被放出來了,今天衙役們看到馬車也客客氣氣的,這馬車放在這兒肯定比送他們去醫館有用。
所以他沒有讓柳家車夫送,而是牽着竹哥兒的手,四個人一起慢慢走到附近的醫館,一路上他有特別多的話想說,但又因為擔心顧北知和心疼竹哥兒而說不出來。等到了醫館,關舟讓大夫給竹哥兒和石哥兒看一看,兩人都要拒絕,關舟卻很強硬的讓他們接受,大夫給兩人把脈的時候,關舟站在醫館門口,望着衙門的方向。
顧北知那邊解決的很容易,王大生告楊氏謀財害命,将他的腦袋打破了,又有村民作證,楊氏抵賴不得,鎮長又用打板子威脅楊氏,他立即說了實話,确實是誣告顧北知。
一開始他只想報官,讓官老爺幫他查到底是誰殺了他兒子,但他來鎮上的時候遇到一個女的,說知道他家的事兒,只要他肯去衙門報案說是顧北知殺了他兒子,就給他十兩銀子。
楊氏本來就覺得是顧北知殺了他兒子,能白得十兩銀子為什麽不要?立即就答應了,那個女人送他到衙門門口,将錢給了他,就走了。
鎮長問了半天,那女人的外貌,楊氏統統不知道,因為給他錢的人穿着小哥兒的衣裳,臉上還帶着布擋着,只是說話聲音聽着是個女人。
沒有線索,鎮長只能先收押了楊氏,并全鎮搜索線索,就打發顧北知他們離開了。
顧北知知道這件事到這兒就結束了,他自己想查下去也查不下去了,除非他借助柳家的力量,可是他一個西席,能勞動柳家撈他這一次,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如何能得寸進尺?
說到底,還是他太渺小了,無權無勢的窮書生一個,看着在寶藝軒一個月月銀挺多,但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夥計。
顧北知按着自己的眉心,怪他,怪他一開始只想着安穩,只想着不要被這個等級制度森嚴的社會同化,只想着有一天還能回到現代。
穿過來大半年,竟然一直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混日子想法。
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毫無反抗之力,甚至明知道鎮長有問題也只能忍着、憋着,還得對其笑臉相迎、恭恭敬敬。
“大郎?”老村長看着走神的顧北知,有些擔心他年輕氣盛,對這個結果不滿意。
顧北知回神,“老叔,你們回去吧,大生叔得好好休養一陣子,別在外面耽擱了。我去找小舟他們。”
“哎,我們這就回去,你快去吧。”老村長看他正常了,也不多說什麽,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顧北知和老村長他們道別,發現柳家的馬車沒走,過去一問,原來是關舟讓他留在這兒等他出來的,從車夫嘴裏得知了他們四個人的去向,顧北知就讓車夫回柳府了。
“勞煩回去告訴柳老爺,如此大恩,改日顧某定當攜全家登門拜謝。”顧北知讓車夫傳達一下他的态度。
車夫将關舟給的銅板還給顧北知,顧北知沒收,讓他拿着,“既然是我夫郎給的,就拿着吧,也不多,當個茶水錢吧。”
車夫高興的謝過顧北知,架着馬車回柳府複命去了,顧北知則是先去雇了一輛馬車,然後去醫館接關舟他們。
接到四個小哥兒的時候,發現四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意,石哥兒更是傻乎乎的,似乎被什麽驚訝到了一樣。
“這是怎麽了?”
關舟看到他,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他,“你沒事吧?都解決了嗎?楊氏下大牢了?”
“嗯,沒事了,污水潑不到我身上。”顧北知虛虛的攔着關舟,又問了一遍,“你們怎麽了?”
關舟頓時眉飛色舞的說,“石哥兒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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