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些悲哀
繁盛熱鬧的商業街中共設店鋪436間,不大,但繁華。
其中最繁華的要數零下酒吧。顧客盈滿,酒池肉林,燈光灑淨,音樂強勁。
還有其餘數間商鋪都屬藍堂,零下酒吧卻是陳子嶺與簡俊喜歡紮堆的唯一一間店。
他們其實有深思熟慮過,把本營設在燈紅酒綠還是無人問津的地方呢?但不論多冷清的地方,人數進出要是頻繁起來就會引起注意,如果是本就繁華的地方,恐怕還不會惹得那麽多猜疑。
再說了,查出了真相又怎樣?要拘捕他們,就得堂堂正正拿出證據來。
陳子嶺來到零下的時候客人已經有點多了,門童恭敬地為他打開車門,引他進店,在他耳旁細聲說道:“簡哥在‘花池’等您。”
他微颔首,邁開長腿穿過了一間細小但布置得精致的屋子後到了門童所說的“花池”。
走近一點有一泓清池,走過一點有一方屏風,走遠一點有一組玻璃桌椅。這是間獨立的房間,大,簡潔,地板牆紙跟天花都是白色花朵的式樣。一盞華燈吊在天花板上,設計素淨。
簡俊坐在玻璃椅上,聽見聲音眼皮也不擡一下,只拱了拱下巴示意他坐下。手裏把玩着幾顆珠子,“今天不談其他,只喝酒。”
他淡淡地掃過他,坐下,翹起二郎腿,“被女人甩了?”
“哼。”他孩子氣地嘟起了嘴巴,明顯不想多說。
陳子嶺心下好笑,對着這個相識多年的好友,只能繳械投降,“酒都沒有,喝什麽?”
長指按下裝在桌子邊沿的按鈕,不一會兒便有招待進來問所需。吩咐了幾句後招待退下,房裏又剩這二人,他慢悠悠地說道:“玩女人可以,別要被女人玩。”
簡俊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容,仿佛櫻花飄在江面上,悠悠流淌。慢慢融入到心裏,骨子裏。
很快便有人上了酒,簡俊也不看,端起就喝。
“放心,我懂。我們這輩子是沒有什麽福分娶妻生子了,這樣的生活……細細想來,其實也挺好。女人不間斷,權勢大,人人對你俯首。”靠在椅背上,聲音忽地低柔了下來,“可再怎麽着吧,有時候睡覺還是希望有個人能摟在懷裏。不用像現在這樣,上完床就完事兒。別說,有人陪你一起睡覺也挺好的。醒來的時候你看着她,她也看着你笑。我就盼着這一切快點兒結束,然後過普通人的生活。”
陳子嶺靜靜聽着,聽着他最好的兄弟所描繪的夢。
兩人相識時,不過十多歲。那個年紀,年少輕狂,叛逆自滿。念完技校出來沒找工作,只想找個老大跟着。不知不覺,這一跟,或許就是一輩子了。
他們這輩子,就這麽過了吧。不用害怕睡在你身旁的女人有什麽樣的用心,不用害怕手上的機密會被悄悄看了去。更何況,他們連自己會活到幾時都不知道,何須拖累。
“很快會結束的,很快就會結束。”這句話,陳子嶺也不知道自己是說給誰聽。
“今天我撞了一個老頭子,他老眼昏花,連紅綠燈也看不清楚。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旁邊是她妻子,抖着手摸着他的臉。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混蛋!做了那麽多見不得光的事,怎麽死的不是我?”許是想到了早上的情景,紅了一雙眼睛,手裏的高腳杯被他一甩。摔成無數碎片,閃着光,是誰的命,誰的結局。
陳子嶺怔然,怪不得今天他會那麽不對勁。兩人都是孤兒,赤手空拳打拼到今天,羨慕的不就是那份細水長流,溫暖到心坎去的感情。
可他們偏偏注定,不能擁有。
“曉旭不就是我們的報應?”
陳子嶺默然,想起那雙小手,想起那雙眼睛。
“我趕到的時候,她裸着身子,身下出了好多好多血,雙手被綁在杆子上。嘴裏塞着白布,雙眼就望着我進去的那個方向。瞪得那麽大,那麽大。”說到最後,他都忍不住笑起來,笑聲蒼涼到極致。
“夠了,不要說了。”
“不夠,怎麽夠?我們人是我們得罪,債卻是曉旭幫我們償。這怎麽夠?我時常都會夢到那個場景,要不是塞着個白布,她早咬舌去了。那麽要強的一個女孩子,她……”簡俊小臂遮住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又好像,看見那個會默默替他擋去爛桃花的女孩子。她時常會冷冷瞪着他,卻又會心軟地替他收拾爛攤子。
“她至死都望着那扇門,可她至死,那扇門都沒有打開過。”
聲音幾許哽咽,太多畫面從眼前晃過了,他真的想哭。
陳子嶺沒有說話,只是垂在腿上的右拳指節泛白。抿了一口酒,眼睛黑芒更甚,“一切都會結束的,總有一天,陸天胡會死在我們手上!”
靜谧好久,簡俊仿似才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扳倒他,最快的方法是跟王保合作。”
陳子嶺沒有說話,蕩着酒水,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老爺子縱橫風雨幾十年,動他?除非不要命了。跟外國的人合作,我們又沒有資本。跟國內的人合作,他名聲高。想來想去,只有王保。”
“可以,除非找回周哥。”
簡俊聞話,端正身子,“你真是瘋了。”
一個失蹤十多年的人,要等他回來?不如等你去見他來得更快。
門開了,一個男人走進來。
“簡哥,李公子在外面。”
他立刻苦巴巴地看着陳子嶺。陳子嶺好笑地看着他,自顧自喝酒,仿佛什麽也沒有看見。
“兄弟……”
沒有反應。
“子嶺……”
沒有反應。
“陳子嶺!”
還是沒有反應。
“小嶺子……”
成功讓某人破功,“行了。最後一次!”起身時眼尾掃了那個男人一眼,男人立刻澄清,“我剛才有耳屎,什麽也沒有聽見。”
陳子嶺斜睨着簡俊一眼,你教的好手下!
簡某人酡紅着臉,猶如桃花悠落,多謝誇獎!
這李公子是政協委員的兒子,政協委員老來得子,對這兒子異常寵愛。讓他們頭疼的是這小家夥今年才十三歲,總是黏着他們要他們帶他砸場子玩兒。要不是那天有人在店裏鬧事,簡俊出面。被這小家夥看見了直嚷嚷着很酷很帥他也要學着玩兒,他們又怎麽會怕到見都不想見。
出了花池,一聲清脆的“大哥哥”仿佛炸在他腦子裏。他捏了捏鼻梁,連忙走過去。
一張桌子,兩個女生,加上李蘊共五人。其中兩個是店裏“頭牌”。他心下不屑,又是大小姐來這裏尋開心。用眼神示意他們不必動作,便彎腰摸摸李蘊的頭發,“怎麽過來了?”
“特地來找你們玩兒啊!我今天生日呢!”笑得燦爛。
“爹地沒給你慶生嗎?”
“爹地跟姨姨去了澳洲,夜晚回來,還沒下機呢!大哥哥,快坐這兒,這兩個姐姐漂亮!我特地留位置給你的。我一進來就看見這兩個姐姐跟哥哥玩兒了,她們喝了好多酒呢,嘿嘿。”他拉着他往座位上挪,還夾着幾絲壞笑。陳子嶺沒有理會,微微使了些氣力,“我馬上就走了,你慢慢玩。禮物遲些叫小哥哥補上,要懂事,不要讓爹地操心了。”
安撫好這個小壽星,準備離去,卻聽見有些耳熟的聲音。
“夠了,我頭暈……”
他望過去,那個女人被英俊的男人摟在懷裏哄着,一張臉都埋在他肩窩處。
“喝多幾杯就不頭暈了哦,我給你按摩。”
“唔……”就着他的手又喝下一杯,小臉露了出來。酡紅得像上了胭脂,眉眼如絲,小嘴微張,紅透得就像熟了的櫻桃。
陳子嶺眸裏似蘊了寒冰,嘲諷之色溢于言表,路圓杉這個女人也喜歡這些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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