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鹹豆漿

買完了鴨油燒餅, 張霖的兩只手已經滿了,宋雲凝想幫忙, 他卻不讓。

燒餅鋪子的老板喜笑顏開地将他們送出來, 笑道:“歡迎兩位再來!”

宋雲凝問:“請問哪兒有好喝的鹹豆漿?”

老板一拍大腿,笑道:“姑娘,您可算是問對人了!這條道走到底, 便有一家賣鹹豆漿的老字號,可正宗了!”

宋雲凝眉眼輕彎,向老板道謝。

張霖聽過甜豆漿, 卻沒有聽過鹹豆漿, 一時有些疑惑。

“這鹹豆漿又是什麽?”

宋雲凝一面走一面道:“鹹豆漿佐以油條、紫菜、蝦皮等, 滋味鹹鮮,與甜豆漿截然不同, 張公公若是沒嘗過,倒是可以試試。”

張霖悶聲點頭。

兩人進了一趟鹹豆漿鋪子, 過了一會兒, 手上又多了幾分鹹豆漿。

“宋小姐,給咱家罷。”

宋雲凝忙道:“張公公已經拿了許多燒餅了, 這豆漿我來拿便是,不重的。”

張霖拒絕道:“哪有讓姑娘家幹力氣活的道理。”

宋雲凝莞爾,笑道:“張公公客氣了, 我力氣可不小,再說了,萬一鹹豆漿灑到鴨油燒餅上,可就糟了。”

張霖一聽, 這才勉強同意。

兩人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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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凝發現, 張霖雖然不愛笑, 态度也有些冷,但待人卻是不錯。

很多時候,都是默默無聞地打理好一切,不愧是陸淵的左右手。

“張公公,你在掌印身邊多長時間了?”

張霖沉聲答道:“差不多十五年了。”

宋雲凝思忖片刻,道:“十五年前?那時候掌印也不到十歲吧?”

張霖點點頭,道:“是啊。”

當時,陸淵不過九歲,而他也才八歲,整日跟在陸淵身後,仿佛是陸淵的小尾巴。

宋雲凝見張霖仿佛陷入回憶,繼續問道:“那時候,掌印應該沒有入東廠吧,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張霖愣了下,道:“咱家自幼無父無母,是掌印的母親将我買來,為他做伴讀的。”

宋雲凝還是第一次聽張霖提起自己的身世,安慰道:“我也沒有見過我父親,原來張公公也是同病相憐之人。”

說罷,她又道:“不過,張公公身手了得,辦事雷厲風行,哪裏像一個書童?”

聽到宋雲凝的話,張霖的唇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

“掌印自幼天資聰穎,乃人中龍鳳,咱家不過是耳濡目染。而且,咱家得以學文習武,還是承了夫人的恩德。”

宋雲凝想了想,道:“掌印的母親……應該很美吧?”

掌印生得那般精致,想必是繼承了母親的美貌。

張霖認真道:“是啊……不但很美,而且心地善良……她是咱家見過的,最好的人。”

夫人不但對自己的孩子好,對他們這些下人也十分和氣。

雖然自己是個書童,但夫人也允準他一起入學讀書、習武。

冬日裏,會提醒他添衣加被;夏日裏,涼爽的瓜果,也不會忘了給他留一份。

宋雲凝溫言道:“夫人現在在哪裏呢?”

張霖眼眸微黯,嘴唇微顫:“應當,在天上罷。”

宋雲凝微微一驚,低聲道:“抱歉。”

張霖神色微冷,道:“無妨,過去十幾年了。”

宋雲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輕輕點頭。

這麽說來,是夫人去世之後,掌印才到東廠的。

宋雲凝突然想起了宗良。

宗良入東廠之後,遲遲不敢告訴母親自己的境況,就怕她難受。

有哪個母親,舍得自己的兒子,經歷入東廠這般痛苦呢?

宋雲凝忍不住惋惜起來。

也不知是為陸夫人,還是為陸淵。

驿站的廂房正對着東邊,天光大亮時,便有些刺眼了。

陸淵這一夜睡得不太踏實,有些郁悶地坐起身來,理了理胸前衣襟。

他側目看向屏風——宋雲凝外出準備早膳,還未歸來。

其實她出門之時,陸淵便知道,聽見她同張霖的對話,便沒有插手了。

畢竟,這時候,跟着張霖,比跟着他更安全。

陸淵擡起右手,那條藤蔓一般的血線,已經過了手腕,直沖手心而去。

怪不得這一路上,他都覺得周身寒涼,原來是反噬提前了。

待這血線沖過手心,新一輪的反噬便會開始,屆時他将功力盡失,夜夜飽嘗冰凍之苦。

只是,不知這血線還能熬幾天。

這些年來,反噬的周期越來越短,每一次的冰凍,也越來越嚴重。

陸淵深思一瞬……不但江南之行要加快,其他的事,也得盡快完成才好。

他握緊了手掌,将血線收起,站起身來,出了廂房。

“掌印。”

陸淵才一邁出門口,便聽見了宋雲凝的聲音。

宋雲凝手裏拿着食盒,面上滿是笑容,似乎心情很好。

陸淵也微微勾了唇,問:“張霖呢?”

宋雲凝微一閃身,陸淵便看見了她身後的張霖。

張霖手上的吃食更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買了幾十人份。

此時,青楓和駱無憂也走了過來。

駱無憂一見張霖這架勢,立即過來幫忙。

“這都是些什麽?”駱無憂拎起鴨油燒餅,忍不住湊上去聞了聞。

青楓看着他這副樣子,無奈地搖搖頭,道:“能不能進去再吃!”

宋雲凝忍俊不禁。

駱無憂和張霖一前一後進了飯廳。

宋雲凝則與青楓一起走在後面。

宋雲凝瞧了青楓一眼,她的面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你的傷好些了嗎?”

青楓“嗯”了一聲,她看向宋雲凝,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昨日,多謝你了。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宋雲凝挑眉,笑道:“有什麽好問的?你若想說,自會告訴我,若是不想說,我問了也是白問。”

青楓抿唇一瞬,小聲道:“我确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對掌印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我知道。”宋雲凝笑着點頭。

青楓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道:“你我認識不久,你怎知……”

宋雲凝道:“我雖然與你相識不久,但我與掌印接觸了一段時間,我覺得,他不會留一個有隐患的人在身邊。”

青楓聽了這話,不免有些意外。

她是女兒身的事,唯有陸淵知道。

宋雲凝見她神思不語,道:“好啦,別皺着眉頭啦,容易老。今日我再幫你換藥。”

青楓微愣,随即抿唇一笑。

“你們怎麽還沒進來?鴨油燒餅再不吃都要涼了!”駱無憂自房中奔了出來,急切地說道。

宋小姐和青楓不來,掌印也不開吃,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吃上!?

宋雲凝和青楓連忙進了飯廳。

鴨油燒餅已經擺到了盤子之中,一個燒餅不到手板大小,五六個便能堆滿一個盤子。

每個鴨油燒餅外面,都裹着一層滿滿當當的芝麻,将面餅填得一絲空隙也無,聞起來香噴噴的,令人腹中饞蟲大動。

宋雲凝道:“鴨油燒餅,剛出爐的最是好吃,大家趁熱罷!”

宋雲凝說罷,便主動夾起一個鴨油燒餅,放到了陸淵面前的碗裏。

昨夜他将床榻讓給自己,還他一個鴨油燒餅,就算扯平啦!

陸淵挑眼看她,雖然不清楚她在想什麽,但也樂于接受。

陸淵夾起一塊鴨油燒餅,這燒餅看着大,實際上餅皮被撐得很開,裏面似乎是空心的。

陸淵試着咬下一塊,餅子的口感又脆又酥,輕輕一撕,便掉了些許餅渣到碗裏。

燒餅和着芝麻,落到了口裏,牙齒輕輕咀嚼着,将白芝麻顆顆碾碎。

裏面不但爆發出濃郁的芝麻香氣,還和着鴨油的獨特風味,萦繞在唇舌之上,久久不散。

陸淵詫異地看了一眼這鴨油燒餅,實在沒想到,如此不起眼的食物,居然這般美味。

但就算鴨油燒餅再美味,陸淵也吃得風度翩翩,但駱無憂就不一樣了。

他嫌筷子用得不順,便伸手拿起了一個鴨油燒餅。

這燒餅是剛剛出爐的,到了這會兒,還有些許燙手,但吃進嘴裏,溫度卻剛剛好。

他一口便咬掉了半個鴨油燒餅,嚼得嘎吱作響,唇上沾染了些許白芝麻,也渾然不覺。

張霖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沒吃過鴨油燒餅嗎!非得吃成這樣!”

駱無憂白眼一翻,道:“你難道吃過?”

張霖冷聲哼哼:“沒吃過也不至于像你一樣,吃得那麽難看。”

駱無憂不服,轉而看向青楓,道:“我吃得很難看麽?你們不覺得大口吃更香嗎?”

青楓擡手擋住駱無憂噴出來的白芝麻,道:“駱公公,嘴上能不能把個門?多謝了。”

駱無憂:“……”

宋雲凝看着幾人鬥嘴,忍不住笑了起來。

碗裏的鴨油燒餅,似乎也更香了。

陸淵吃完了一個鴨油燒餅,還有些意猶未盡,便又夾起了一個。

可才吃到一半,便覺得有些口渴。

宋雲凝将一碗鹹豆漿,往陸淵面前推了推,笑道:“掌印不若嘗嘗鹹豆漿?”

陸淵之前聽說過鹹豆漿,但是并未親自品嘗過。

這類小吃,在宋雲凝來東廠之前,他很少吃到。

一來,他不會主動要求,二來,廚子們也不敢将這般平常的小吃,呈到他的桌上。

陸淵看了宋雲凝一眼,她興致勃勃地介紹道:“掌印,這鹹豆漿裏面還有油條絲、蝦皮等材料,滋味別具一格。”

明明是很普通的小吃,但被她一說,陸淵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鹹豆漿是張霖和宋雲凝一起去買的,他早就有些好奇了,但一想起純白甜暖的豆漿,變成了鹹的,心裏總有些別扭。

駱無憂和青楓也沒有吃過鹹豆漿,他們見陸淵拿起了勺子,便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眼前的鹹豆漿呈淺淺的褐色,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裏面的食材豐富至極。

在衆人的注視之下,陸淵舀起一勺豆漿,緩緩送入口中……

作者有話說:

鹹豆漿是一樣神奇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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