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下午五點,景嵘被自家老伴趕到門口等孫子。
他背着手在鐵門外走了第n個來回後,遠遠瞧見天邊飛過來一輛拉轟的懸浮車,車身外殼是騷氣的鐳射粉,差點閃到他眼睛。
“現在的年輕人,都什麽品位!”景嵘擡手遮光。
片刻後懸浮車降落到他面前,車窗緩緩降下來。
遲堯搭着車窗,笑吟吟地看過去:“老爺子,你又在誰家門口晃悠?”
景嵘聽到聲音一愣,搓搓閃花的眼。
這人怎麽長得那麽像他孫子?
遲堯:“車庫開一下。”
景嵘木木地對AI管家招手,看着車子開進去,簡直不敢相信。
晞晞哪搞來的這不三不四的車?
遲堯停車下來,就看到景嵘遠遠地打量,就是不肯過來。
“怎麽,這車好看吧?”遲堯哥倆好似的勾着他的肩膀,指着車子說,“我剛去噴的。”
景嵘看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表情又木了。
“晞晞啊,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遲堯剛想說還行,對上老人探究的目光,點點頭:“是有點。”
景嵘:“那、要不要回家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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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堯和他一起往裏走:“算了吧。”
要是把你們氣出好歹來,景晞得跟他拼命。
景家是大貴族,在帝都星的地位也就僅此于王族而已。
景家本宅也就比景晞的小別墅豪華了不止一點。
遲堯随意掃了兩眼。
這裏離軍區不遠,景晞放着大房子不住去住小房子,真想不開。
剛到客廳,白琦端着盤子走出廚房。
“晞晞來了,餓了吧?先吃點小點心,馬上就能開飯了。”她笑着對遲堯說完,擡擡下巴,招呼景嵘,“老頭子,你快去端點心。”
景嵘:“讓AI端過來。”
白琦:“快去!”
景嵘:“……”
片刻後,遲堯拿起一塊雞蛋酥,邊吃邊笑。
“你這家庭地位堪憂啊。”
景嵘:“……”
他掙紮道:“你不來時,她對我挺好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把遲堯給笑岔氣了。
景嵘惱羞成怒:“還沒開飯,我們先殺一局!”
其他地方丢掉的面子,只能從棋盤上找補回來。
遲堯瞥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先說好,輸了不準哭,不然我不跟你玩。”
景嵘招手,讓AI把棋盤挪過來:“誰會哭?!”
遲堯曲着一條腿,随意地坐着:“就算哭了,我也不會安慰你哦。”
景嵘被氣到,拿起一顆白字下到棋盤中間:“別那麽多廢話,來吧!”
一分鐘後——
遲堯落下黑子,剛好排成五個。
“你輸了。”
景嵘不敢置信,他怎麽可能剛開局就被秒?
景嵘:“再來一局!”
遲堯吃着雞蛋酥:“不是只玩一局?要開飯了。”
景嵘收拾棋盤:“吃什麽飯,又不好吃。”
遲堯:“……”
你怕不是想挨打。
兩分鐘後——
遲堯:“你又輸了。”
景嵘:“再來!”
四分鐘後——
遲堯:“你又輸了。”
景嵘:“再來!”
遲堯:“要開飯了。”
景嵘:“就一局。”
遲堯:“……”
五分鐘後——
“等一下!”景嵘擋住遲堯的手,把剛下的那顆棋子拿回來,“我再想想。”
遲堯:“落子不悔啊老爺子。”
景嵘:“我、我這心還沒落下去,就不算。”
遲堯:“……”
十分鐘後——
“等等!”景嵘把遲堯下下去的棋子拿起來塞回他手心,“我下錯了。”
遲堯托着下巴,嘴裏嚼着雞蛋酥,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
“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只允許改這一次啊。”
十五分鐘後——
遲堯吃完了一盤雞蛋酥:“你都想三分鐘了,還沒想好下哪呢?”
景嵘一臉深沉:“再等我十秒鐘。”
遲堯:“十……九……二……”
景嵘眼睛一亮,捏起白子下下去,笑哼哼道:“我四個了!”
遲堯捏起黑子,懶洋洋地下到一個位置上:“我五個。”
景嵘臉色一變:“再來——”
白琦端着湯走出廚房:“開飯咯。”
好香的排骨湯。
遲堯的心瞬間被勾走,扔下棋局和景嵘就跑。
景嵘:“我還沒贏過呢。”
遲堯丢下一句:“醒醒吧,玩再多次你也贏不了。”
景嵘:“…………”
飯桌上,遲堯看着碗裏疊成小山的各種菜,第一次享受到什麽是寶寶的待遇。
白琦只差端起他的飯碗喂他了。
“怎麽樣?吃得習慣嗎?”白琦又夾了一筷子,小心翼翼地往小山上疊。
遲堯還是第一次這麽正經地在別人家裏吃飯。
“嗯,稍微鹹了點。”
白琦手一頓:“你口味重,我還怕你吃着太寡淡了呢。”
遲堯:“……”
看不出啊,老冰山這麽重口。
白琦端着一盤子到他面前:“來,這是你最喜歡的醋溜白菜。”
遲堯表情一木:“…………端走。”
白琦:“?你以前最喜歡——”
遲堯盛了碗湯到她面前,打斷她繼續說下去:“來琦姐,喝湯美容養顏。”
聽到他這稱呼,白琦一愣,笑出了聲,打趣道:“我看起來有這麽年輕嗎?”
遲堯認真道:“有,你在我眼裏比其他omega漂亮多了。”
剛收回手,眼前多了個碗,他擡頭一看,景嵘伸着手,一臉嚴肅。
遲堯也給他盛了一碗,忍笑道:“嵘哥來,喝湯開發智力。”
景嵘本來美滋滋的,聽到這句話表情一僵。
“臭小子,沒大沒小!”
嘀嘀咕咕地把湯一口悶了。
飯後,遲堯又被拉着下棋,沒半小時就把景嵘給下自閉了。
景嵘死撐:“我對五子棋不熟,要是下圍棋,你小子根本不是我對手。”
“圍棋?”遲堯笑笑,“算了吧。”
景嵘找回點自信,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
遲堯:“你要是哭起來,還是得我哄,太麻煩了。”
景嵘:“……”
“先休息一下,吃點水果。”白琦端着盤子走到院子裏,“好久沒看到這麽多星星了。”
遲堯擡頭看天,這一區域沒有山脈,建築物高度也被嚴格限制,漫天的星辰幾乎沒有遮擋,盡收眼底。
這就是景晞那小子從小看的天嗎?
真讓人嫉妒。
“你小時候最喜歡坐在那裏看星星了。”白琦感嘆道,“一轉眼,都那麽多年了。”
遲堯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在一側的梧桐樹下,有一個樹藤做的小秋千,雖然收拾得很幹淨,但也能看出有些年頭了。
小小一只的死對頭,坐下秋千上看星星?
有畫面了。
“喏,這是我那時偷拍的。”白琦把一張照片放大到半空。
遲堯立刻看過去。
畫面裏的小孩不過四五歲,皮膚很白,五官精致,穿着荷葉邊的睡衣光腳坐在秋千上,松軟的頭發披在肩上,發梢不聽話的亂翹。
遲堯心口猛地一縮。
這個人,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是我?”遲堯聲音很緊。
白琦:“你當時年紀小,可能都忘了。”
景嵘收拾了棋盤走過來:“以前還老被別人認成omega。”
白琦笑:“可不是,那孩子不也把你當o——”
說到一半,她唇邊的笑意一僵,慌亂地轉移話題:“來來,這車厘子很甜,快嘗嘗。”
遲堯心跳快得厲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景晞是出生在帝都星的貴家少爺,他是窮山惡水長大的孤兒。
他們倆小時候是沒有機會見面的。
也許只是因為景晞小時候長得和現在還有幾分相像,所以才有那種熟悉感。
遲堯冷靜下來,打開終端遞到白琦面前:“照片,發給我。”
九點一過,遲堯明顯感覺到兩個老人困了。
他起身:“我還有事要處理,先回去了。”
景嵘一頓:“都這麽晚了,就住下吧,再陪我殺幾局。”
遲堯:“不玩了。”
白琦很不舍,拉着遲堯說了好一會兒,就怕他餓着凍着。
遲堯坐進駕駛座,對他們揮手:“不早了,回去睡吧。”
景嵘張了張嘴:“下星期來吧?”
遲堯剛要罷手,餘光看到他們眼底的期待,拒絕的話突然堵在嘴邊。
他和景晞會互穿幾次,誰都不知道,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遲堯勾唇輕笑:“你要是買了撲克牌,我就來。”
“那就說定了。”
似乎怕他反悔,景嵘接得很快。
遲堯啓動車子:“那我先走了,早點休息。”
倆老看着懸浮車飛遠,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白琦臉色憂愁:“晞晞是不是又病發了?”
景嵘:“嗯,連性格都變了。”
白琦聲音有些哽咽:“這孩子太苦了,什麽都憋在心裏,沒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景嵘牽過她的手,嘆了口氣:“我看這樣也挺好,多開朗,他都多久沒對我們笑過了,晚上笑了十九次呢。”
白琦邊抽噎邊說:“還說我做的排骨湯好喝。”
景嵘:“他不喜歡吃醋溜白菜,下次別做了。”
白琦:“嗯,雞蛋酥也喜歡吃。”
“還叫我琦姐。”白琦哭着哭着又笑了。
想到自家孫子那聲“嵘哥”,景嵘佯怒道:“念在他發病的份上,不跟臭小子這計較了。”
白琦:“你敢計較?”
景嵘:“…………”
從景家出來後,遲堯心裏有些亂,時間還早,他開車漫無目的地亂晃。
想到那張奶包子的照片,他切出來看了片刻,發給“自己”。
【長了一張未來媳婦的臉,卻長成了死對頭,你給我反省反省。】
剛點了發送,通訊就接進來了。
他随手劃開,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景晞:“你去我爺爺家了?”
看着自己冷冰冰的表情,遲堯怎麽看怎麽不習慣。
“是啊,被他們熱情招待了一晚上。”
景晞眼眸微動:“他們身體還好嗎?”
遲堯嗤笑:“這是什麽問題?搞得好像你很久沒回去過——”
說到一半,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兩個老人對待他時,總帶着股小心翼翼的勁兒,敢情這正品孫子根本不回家,還不如他這山寨的。
“有家人時不珍惜,你就等着後悔吧。”遲堯懶洋洋道。
景晞冷着臉,唇線繃得很直:“你又知道什麽。”
遲堯唇邊的笑意也冷下來:“我确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家,你愛回不回。”
景晞本也就無意跟他說太多家裏的事。
也許他對遲堯有一定的了解,但只要他們一天是軍人和星盜,就一天立場對立,就永遠不可能成為交心的朋友。
遲堯:“你把照片保存到我的相冊裏。”
景晞:“……”
遲堯嘆息,話裏藏針:“多漂亮一奶O,偏偏長成了alpha。”
景晞怼回去:“你四五歲的時候就滿身肌肉?”
遲堯散漫的笑:“至少我不穿荷葉邊的睡衣。”
景晞:“……那是我爸爸在我出生前買的。”
遲堯:“別解釋,你就是喜歡穿荷葉邊,我也不會笑你。”
話還沒說完就先笑了。
景晞辯解:“那是男童的款——”
說到一半,見遲堯看向監控器,他敏銳地注意到不對:“怎麽了?”
遲堯關掉自動駕駛,猛打方向盤,車子在空中飛出一個漂亮的圓弧。
他透過車窗看向那輛來不及掉頭的黑色懸浮車,笑得有點冷:“跟來幾只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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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