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遲堯對自己這話代表的意思無知無覺,喝了口啤酒,随口問:“手臂上的傷口怎麽樣了?”

景晞眼神一閃,看過去:“你特地過來關心我的傷勢?”

遲堯喝酒的動作一頓,嗤笑:“我為什麽要關心死對頭的傷勢?”

景晞眼神冷下來,繼續擦頭發:“那你來幹嘛?”

說完,面前的矮桌上扔上來一支藥膏。

他拿起來看看,眼神更冷了。

“別給我的身體留下疤痕。”遲堯懶洋洋道,“過兩天就該輪到我用了。”

景晞:“這是你的身體?”

遲堯一臉理所當然:“難道不是?”

景晞差點被這強盜給氣笑了。

他甩掉毛巾,拉起遲堯的手腕就往樓上去。

“喂。”遲堯手裏的啤酒差點撒出來,被迫跟着走出去幾步,“你有禮貌嗎?我還沒喝完。”

景晞不說話,大長腿一邁,一步三個臺階。

“要打等我喝完再打。”

遲堯嘴上說得起勁,卻也不掙紮,就喜歡看景晞被他惹炸毛。

經過回收機器人時,遲堯把喝空的啤酒瓶捏扁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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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過頭,發現不對,這不是去健身房的路。

景晞一把打開卧室門,把人拖進來推到床上。

“喂,你到底想幹嘛?”遲堯被摁坐在床上,一頭霧水。

“睡覺。”

景晞拉過毯子把他包起來,兩個被角扯過來打了個死結。

遲堯眼睜睜看對方把他纏成了蠶蛹,在看戲中錯過了掙紮的機會,就這麽被一腳踢倒在床。

沒想到平時正兒八經的老實人路子這麽野。

他眼睛微微眯起:“你現在把毯子解開,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堂堂極影團長,兇名在外,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吓尿滑跪。

可現在被包成了蠶蛹,腳上的拖鞋還掉了一只,另一只挂在腳上要掉不掉,眼神再危險,也沒殺傷力了。

露在外面的腳丫子有點可愛。

景晞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把他推到床的右側,自己躺在左側,聲音涼涼的:“我用我自己的身體暖被窩,需要你原諒?”

遲堯:“……”

這他媽是把他當熱水袋?

“倒計時一分鐘,我勸你考慮清楚。”

剛說完,房間裏的燈啪得一聲黑了。

景晞拉過被子,閉上眼睛:“熱水袋不需要說話。”

遲堯:“……”

這人是真的皮癢。

之前穿進景晞身體裏時沒感覺,現在就這麽躺在景晞的床上,有種全身毛孔都炸開的不适感。

遲堯仔細想想,把這種感覺歸結于危機感。

枕邊有股淡淡的酒香,像冬日裏樹枝上結的冰霜,看似冰冷,卻能燃起無名烈火,将五髒六腑、理智灼燒殆盡。

“我的委托進度怎麽樣了?”

黑暗中,景晞聲音很輕,比平時沙啞。

遲堯回過神,翻身躺平。

沉默了片刻:“有兩個疑似對象,還沒證實。”

景晞:“什麽背景?”

遲堯:“下面剛交上來,我還沒仔細看——”

還沒說完,終端被點亮,上方彈出虛拟屏。

景晞熟門熟路地點開文檔翻看:“這兩份?”

看着他操作的遲堯:“……”

他是不是太慣着是死對頭了?

景晞将兩份資料放大到空中。

虛拟屏本身就帶光,在黑暗裏也能看得清楚。

兩個人名字裏都帶着一個“曜”,都是年少時背井離鄉,父母雙亡,一個在白熊座挖礦,一個在某個小星盜團裏做小弟。

見他看得這麽認真,遲堯突然後悔說出來。

萬一這兩個就是——

“他們不是。”

遲堯一怔,心情瞬間轉好。

“為什麽這麽肯定?”

景晞聲音低沉,語速不急不緩。

“這個叫詹曜的,他是跟随父母犯罪判刑,跟爺爺奶奶去了白熊座,但yaoyao的父母不可能犯罪,他也沒有和爺爺奶奶相處過。”

突然覺得死對頭的聲音變得動聽了。

遲堯像毛毛蟲似的往他那邊挪了挪,故意不耐煩道:“那另一個呢?”

景晞:“這個叫洪久曜的就更不是了,小時候父母離異,跟着父親去白熊座,後來父親二婚,十幾歲就辍學混社會,進了這個叫‘嘎嘣脆’的星盜團。”

遲堯笑笑:“很符合你的要求啊。”

景晞感覺身邊人靠近,假裝沒發現。

“yaoyao的父母是軍婚,除非戰死或者一方大過,輕易離不了婚,更不可能随意二婚。”

“軍婚這麽變态?”遲堯嗤笑,“那你以後結婚可得慎重。”

景晞沒理會他的調侃,又放大其中一個人的照片。

“這個人眉毛太粗,鼻子太塌,臉歪了,骨骼也不精致。”

遲堯:“……”

景晞放大另一個人的照片。

“這人眉毛太短太雜亂,眼睛太小,單眼皮,皮膚太差全是逗逗,還龅牙。”

遲堯:“所以?”

景晞瞥了他一眼,即使光線昏暗也能看到對方看過來的眼睛。

“yaoyao從小就是美人坯子,長大了必然不會是這幅模樣。”

遲堯:“……”

“男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看,長成這樣很正常。”遲堯聲音涼涼道,“你到底是找人,還是找童年回憶?清醒點,面對現實,你的yaoyao現在就長這逼樣。”

景晞關掉虛拟屏,翻身背對着他。

“再找。”

鬧脾氣了?

遲堯心情很好,慢吞吞地挪過去,直起身去看他的表情,調笑道:“喂,你要找好看的yaoyao,這裏不就有現成的?”

景晞睜開眼,偏頭看向上方那張含笑的臉。

“實在找不到的話,我勉強當你的竹馬哥哥也行。”遲堯勾唇壞笑,“只要錢給夠,多演幾天也不是不能商量。”

景晞:“演?”

遲堯笑笑:“肩膀也可以借給你,一次100張。”

“不用了。”景晞冷淡地閉上眼,“再過兩天,我用什麽都是免費的。”

遲堯:“……”

一條破毯子想解開分分鐘的事,可遲堯卻猶豫要不要走。

枕邊的氣味太好聞,有點舍不得。

翻來覆去了許久,遲堯用腳踢踢景晞。

“喂,沒睡吧?”

景晞:“睡了。”

遲堯:“給我講故事。”

景晞:“我需要哄熱水袋睡覺?”

遲堯嗤笑:“不哄?那熱水袋要鬧了。”

景晞:“……”

他翻身平躺,無奈道:“你想聽什麽?”

遲堯:“随便。”

完了又補充一句:“你和竹馬小哥哥的成長歷程除外。”

景晞:“……”

他回想了一下,開口說:“厄爾沙漠深處的群狼沸騰,這一天,它們的狼王擁有了第一個子嗣,一只小通體銀白的小狼——”

遲堯本以為他從終端裏找出一篇照着念,沒想到竟然現編。

可聽着聽着,他感覺不對。

這個故事,莫名很耳熟。

遲堯打了個哈欠,眼皮變得沉重,費好大力才能撐住。

不但耳熟,還很好睡。

景晞:“小狼皮毛顏色奇特,平時乖順,它們都以為它先天不良,并不知道白色的皮毛是五級變異的象征,直到它第一次跟着老狼王外出狩獵——”

遲堯困倦地問:“它殺光了全族?”

景晞:“……”

“這是兒童故事,熱水袋。”

遲堯:“沒勁。”

景晞:“你還不睡?”

遲堯:“再聽兩句。”

景晞木着臉:“後來,它長大了,統領了整個厄爾沙漠,娶了一只漂亮的母狼,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

遲堯眼皮撐不住,意識逐漸遠去。

聽到這句,下意識地怼了一句:“娶母狼有什麽意思,有本事娶個狼王——”

他聲音很低,說話含糊,景晞仔細去聽才聽懂。

“……”

聽個睡前故事還挑三揀四。

耳邊的呼吸聲變長,景晞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側過身正對他。

“遲堯?”

景晞用眼神描繪他的五官,半晌後喃喃低語。

“你自己編的故事也忘了?”

一個人真的可以把童年的事忘得這麽幹淨?

是遭遇了什麽特殊的經歷,還是說你根本不是那個人——

想到後面那個可能,景晞僅剩的那點睡意也沒了。

他悄無聲息地起床,披上外套去了書房。

第二天一早,遲堯在睡夢中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幾乎立刻驚醒。

捆着身體的毯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了,但被窩裏只有他一個人。

“醒了?”

景晞穿上運動服外套,往外走,“你可以接着睡,或者跟我去晨練。”

遲堯眨巴眨巴眼睛,轉了個身接着睡。

晨練是不可能晨練的。

死對頭的被窩溫度剛好,又香又暖,正适合賴床。

景晞:“……”

這麽懶的家夥到底是怎麽保持體形的?

帝都星——

下達暗殺指令後過了好幾天,可白鯨座卻沒有回傳任何消息,李博的情緒在日漸焦躁中瀕臨崩潰。

“會不會被發現?”副官小心翼翼地問。

辦公室內,李博走了好幾個來回,最終還是決定和許洲聯系。

可通訊號撥出去後卻石沉大海,連個提示音都沒有。

“操!”李博一腳踢翻了墊腳凳,“死活回個消息啊!”

副官觀察他的臉色,小心道:“不是咱們自己培養的人就是不靠譜。”

李博冷笑:“還以為他能派上點用場,廢物!”

王連恭身邊有用的只有這個許洲,現在他也失聯了。

不能動用內部力量的話,那只能用外部力量施壓了。

“下面不是報過來說在基地發現極影的人了嗎?”李博看着窗外,眼神兇狠,“作為軍團指揮官,包藏星盜團頭子卻不上報,這事可說不過去。”

副官眼神一閃,立刻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把星盜團的人放在基地,誰知道他藏着什麽心思?說不定早就跟那群強盜勾結了呢?不然為什麽一過去就先把駐軍負責人給抓了?肯定是心裏有鬼啊!”

李博唇角揚起:“這事你讓人匿名發到軍部論壇,先讓輿論發酵。”

景晞害得他在衆多軍方領導和同事面前丢臉,這是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副官:“是!”

等景晞晨練結束去吃早飯,江楓急急忙忙地跑上來。

“老大,出事了!”

景晞:“怎麽?”

遲堯打着哈欠慢吞吞地下樓,就聽到江楓說:“不知道被誰舉報說咱們勾結星盜團,上頭成立了專項調查小組,現在已經動身來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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