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專心點。”

耳邊傳來景晞的聲音，遲堯拉動搖杆躲避巨型蜈蚣的口器：“是誰胡說八道影響我的？”

景晞沒管呆滞的金澤，透過和遲堯視訊的屏幕看向監控畫面。

巨型蜈蚣前半截的長足已經差不多被砍幹淨了，只剩下扭動的軀體。

“殺完這只就回來還是留在那邊？”景晞問。

遲堯看着監控畫面，引巨型蜈蚣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先留在這邊看看情況。”

景晞也猜到他會這麽說。

“我調撥了一批人過去，交給你指揮。”

遲堯快速瞥了他一眼，笑笑：“給我指揮？不怕我坑你？”

景晞淡淡道：“我要是身敗名裂，那你的豪門夢也碎了，不虧。”

遲堯揚眉：“有點道理。”

正說着，巨型蜈蚣突然發出嘶吼，原本被砍斷的長足一只只重新長出來，外殼上還黏連着紅綠色的粘液。

地面上，金澤楚肖等人看着勝利在望，又眼看着巨型蜈蚣瞬間回血，忍不住大罵。

“還帶這樣的？！”

“沒完沒了了這是？！”

“無敵了啊，殼子穿透不了，腳砍了還能長出來！”

見被救民衆又開始恐慌，金澤看看巨型蜈蚣被引開的距離，朝軍艦走的路不再被堵死。

他擡手做了手勢，示意所有人整裝出發。

逃跑的路上，楚肖将槍取出來還給金澤。

“隊長，槍還給你。”

金澤掃了一眼，沒接：“人是你救？”

楚肖抿唇，搖搖頭：“救援過程中出了狀況，幸好飛龍趕到，不然我和那兩位老人都回不來了。”

金澤輕哼。

“這把槍留給你漲漲記性！”

楚肖一愣，幹脆地把槍收回了槍袋裏。

“我要變強。”他回頭看向遠處的飛龍，雙眼發亮，“只要夠強，就可以不受一切現實因素限制，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金澤給氣的，拍了一下他的帽檐。

“醒醒吧你，傻小子！”

楚肖不解。

金澤眼神沉下來，表情認真：“強者之所以強，是因為他們能夠快速分析戰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為己方制造有利條件，獲得最大程度的勝利，而不是一知半解的莽撞！十條命都不夠送的！”

楚肖眼神一閃，低聲認錯。

“對不起。”

機甲上，景晞看着監控畫面。

“再生？五級變異種的能力？”

“嗯。”遲堯應了一聲，不怒反笑，“我就等着它這一招。”

景晞看向他，有些移不開眼。

“你知道怎麽應對？”

遲堯拉動搖杆，将速度提到最大，讓飛龍筆直往上飛，唇邊的笑意加深。

“再生和傻狗的次聲波不同，短期內無法重複使用，用完後也是它最虛弱的時候。”

巨型蜈蚣攀附着大樓往上蹿，張開口器怒吼。

看到它幾乎整個軀體貼在大樓外側，遲堯停止加速，調轉方向朝下，左手長刀反握，以更快的速度往下沖。

長刀刺入蜈蚣背板和腹板之間的軟膜，一路下滑。

“吼——！”

蜈蚣吃痛，發出嘶吼。

在快撞上地面前，遲堯拉回搖杆，飛龍在離地幾十公分的地方急轉彎升空。

遲堯甩掉長刀上的血。

“飛龍，給它幾顆花生米。”

飛龍AI：【花生米已就位——】

景晞：“……”

這麽容易被帶跑。

機甲雙臂和雙腿上的外殼打開，二十個炮口對準蜈蚣的傷口。

沒了外殼保護，二十發激光炮直接把巨型蜈蚣炸穿。

确認它沒可能再複活，遲堯定位最近的軍艦，開啓自動航線，動了動僵硬的脖子。

“費勁。”

景晞：“我看你玩得很開心。”

遲堯看着他笑：“沒你好玩。”

景晞：“……”

有飛龍在，不需要任何解釋，一靠近軍艦停機艙，艙門自動打開。

遲堯解開安全扣：“我下去看看，晚點聯系。”

景晞：“嗯。”

等遲堯準備出去，視訊的窗口卻還是開着。

遲堯想到什麽，走到窗口前。

“又發作了？”

景晞面無表情：“沒有。”

遲堯張開手臂，笑笑：“叫聲老公，可以得到一個抱抱。”

下一刻，窗口黑了。

遲堯：“……”

這麽不給面子。

下了機甲，已經有兩個武裝的士兵在等着。

一見到他立刻迎了過來。

“請出示證件！”

遲堯一個正兒八經的星盜，哪來的什麽證件。

他随手甩了一份景晞簽的授權書。

“長官派我過來的。”

兩個士兵一看到授權書，态度恭敬了很多，立刻放行。

剛走出停機艙，金屬過道上回想着各種吵雜的聲音，吵得遲堯腦袋嗡嗡響。

“帝國的軍隊到底幹什麽吃的？！為什麽這麽多危險的變異野獸之前都檢測不到？！”

“我努力了十年才買的房子，現在全毀了！軍部必須要給出解釋！”

“軍部的不作為讓我們失去了一切！全都是你們害的！”

金澤剛帶難民上軍艦就被一批之前救下的難民圍住。

他們個個神色憤怒，言辭激烈，根本沒有給金澤開口的機會。

“不是這樣的，這次情況特殊——”

楚肖和其他幾個士兵努力向難民們解釋，卻被淹沒在讨伐的聲音裏。

金澤扯了楚肖一把，微微搖頭。

這種場面他不是第一次見了。

雖然見得多了，但不代表不委屈。

以前他還試着去解釋，可後來發現并沒有什麽用。

在仇恨面前，一切的解釋都是無用功。

“你們說話啊！沒話說了？！”

“把我們害得這麽慘，你們還配做人嗎？！”

“讓軍方高層出來！不把這事解決了，我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們！”

哄鬧的空間裏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噪音。

所有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空間瞬間安靜下來。

鞋跟踏着金屬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吵什麽？”

難民們聽到聲音朝後面看，見是一alpha士兵。

對方身量極高，雖然長相普通，可氣勢卻很強。

說高層高層就來了？

楚肖一聽聲音就知道極影的老大來了。

明明穿着一件下士的軍裝，卻散發着上将的氣場。

他什麽都不幹，就只是站在那裏就已經夠吓人的了。

果然只有景少将敢跟他對抗。

遲堯走到金澤面前。

“這麽點人都鎮不住？”

金澤對這張臉很陌生，但這個聲音他認得。

“他們是受災群衆。”

要是一般民衆鬧事，他自然有的是辦法處理。

可這些人剛失去了家，對當下的一切充滿恐懼。

換位思考一下，他就無法對他們使用強硬手段。

正說着，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

“他不是軍官，只是個最低等的士兵！別聽他的！”

這麽一說，其他人立刻又躁動起來。

遲堯轉身，一些剛要說話的人被吓得又咽了回去。

“我不反對你們維護自身權益。”遲堯眼神淡淡地掃過去，“但請先仔細看看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些士兵。”

所有人下意識地看向金澤他們。

剛才沒發現，現在一看，他們個個神色疲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最嚴重的戰機駕駛員被兩個戰友架着，身上的軍裝都血染紅了。

遲堯：“再看看你們自己。”

人群裏大多數人轉頭打量站在自己邊上的人。

雖說成了難民，但被救的這兩天，他們不缺吃的不缺穿的，精神都還不錯。

空氣突然凝固了。

“連讨伐對象都搞不清楚就在這裏鬧事？”遲堯冷着臉，“想清楚了就讓開，別耽誤士兵們休息，耽擱對其他難民的救援。”

人群僵持了片刻，從中間讓出一條道。

遲堯對金澤擡擡下巴：“還不進去？後面那個兄弟血要流幹了。”

金澤：“……”

遲堯側身站到旁邊，等着他們先過去。

楚肖經過他身邊時，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好厲——”

遲堯：“閉嘴。”

楚肖：“……”

走到一半，人群裏又有聲音高聲大喊。

“別被他忽悠了！我們不找他們理論找誰？！只要事情過去了就再也沒人管我們了！”

又是那個聲音。

遲堯的視線瞬間鎖定了那個beta男性。

“實在吃飽了掙着沒事幹可以去翻翻帝國法律。”遲堯不緊不慢道，“但凡讀過書也不至于說出這種話來。”

beta躲在人群後面，避開遲堯的視線。

“法律只保障權貴，根本不會管我們這些普通人！”

聽到這話，人群裏又有些人開始交頭接耳。

“我也希望不用管你們。”遲堯嗤笑，“那我們就不用來這裏，用自己的命換你們這些玩意兒。”

那人：“別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你們！災難也是你們造成的！”

人群沉默了片刻，站在最前面的幾個人一聲不吭地走了。

他們一走，其他人互相看看也跟了上去。

幾個omega女性走到半路折返，走到遲堯面前鞠躬道歉。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才會——”

說着說着就開始抹淚。

遲堯沒看她們。

“真知道錯了就做點有用的。”

幾個omega互相看看，突然明白了什麽。

人群全部散去，金澤讓受傷的兄弟先去了醫療室，自己走到遲堯面前。

“你行啊，嘴巴真溜。”

遲堯盯着那人離開的方向，擡步跟過去。

“空了讓你們老大給你們上上口才課，一定受益匪淺。”

金澤：“……”

見他不是往客艙方向走，金澤叫住他。

“咱們的休息艙不在那邊。”

遲堯罷罷手：“我提幾個刺頭出來教育教育。”

人群回到進入客艙的過道內，剛才帶頭的beta男和其他幾個beta發生了争執。

不過片刻，一群人不歡而散。

beta男表情陰冷，一路朝自己住的休息艙走。

剛經過岔道，他突然被捂住嘴巴扯進工具間。

遲堯把人扔進去，反手鎖門。

beta撞到桌角，抽着氣瞪過去。

“你想幹什麽？”

遲堯笑笑，慢條斯理地走過去。

“你想幹什麽？”

beta餘光掃視左右，抓過架子上的榔頭就砸過去。

遲堯擡手擒住他的手腕反擰。

beta轉身，握緊拳頭呼過去。

遲堯微微側身，膝蓋頂住他的腹部，一腳将人踢飛。

“啊——！”

beta砸到桌面上，滾落在地。

他眼神發狠，拿起電鋸又沖了過去。

狹小的房間內，他們過了幾個來回。

beta再次被摁到地上。

“看你身板小小的，倒是很抗打。”遲堯随手拿了個螺絲刀抵在他的大動脈，“就不知道這裏被刺穿的話會怎麽樣，嗯？”

beta瞳孔一縮，表情變得猙獰。

眼前虛影一晃，遲堯往後躲避，擡眸就看到了一只長滿鱗片的爪子。

果然。

“吼——”

beta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匍匐在地，雙眼肉眼可見地凸出變大。

“蜥蜴？”

遲堯唇邊的笑意變冷，“我竟不知道幽靈還接水軍的活？酬勞很高？”

“你是誰？！”

随着獸化，beta的聲音變得怪異沙啞。

“想知道我是誰？”遲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也配？”

五分鐘後，遲堯從工具間出來，點點終端裏的小黑。

“你在這裏看着。”

留下小黑後，遲堯去了軍艦指揮艙。

金澤正坐在監控畫面前和手下的人讨論撤退方案，一條胳膊伸着給軍醫包紮。

見他進來，圍着金澤坐的幾個軍官眼神一變，全部起身。

一個搬凳子，一個倒水，一個遞幹糧。

“大佬，您坐您坐。”

“老大竟然舍得把飛龍借給你，兄弟，人生巅峰了啊！”

“飛龍開起來可太威風了！單挑五級蜈蚣啊，嘶——一個字，牛批！”

遲堯左手水杯，右手肉幹，被他們這一套操作給整笑了。

要是他們知道他的身份，還會這麽熱情？

“老大讓我退到二線，那這裏你來接手？”金澤問。

雖說這人只有下士軍銜，可單單剛才露的那一手就已經碾壓團裏的機甲兵了。

老大會派他來，恐怕沒那麽簡單。

遲堯看向各處的監控畫面。

“術業有專攻，讓你頂在一線确實不合适。”

金澤負責救援部隊，帶着救援的裝備和人員卻幹着主力部隊的事，會吃力一點都不奇怪。

金澤：“你剛進團裏不久？行嗎？”

遲堯偏頭看他：“我很行。”

金澤：“…………”

想到剛才的事，遲堯開口：“你連通手下所有軍艦，我們開個小會。”

金澤随手發起群視訊，不解：“讨論配合問題？”

遲堯喝了口茶，雙眸半阖：“幽靈混進難民裏了。”

金澤和周圍幾個軍官猛地一驚。

夜幕降臨。

臨時指揮部裏，景晞揉揉眉心，神色略顯疲憊。

在顏恺再三催促下，他起身去旁邊的休息室，打算眯一下。

易感期的症狀雖然有所緩解，但一直控制着情緒和信息素，精神消耗比平時大很多。

剛打開休息室的門，一個視訊接進來。

景晞随手劃開，竟然是遲堯。

看到他詫異的表情，遲堯輕笑：“怎麽，有這麽奇怪？”

景晞給自己倒了杯水：“我以為是金澤。”

“我已經和他溝通過，一小時後他會帶走難民退到北部N7黃色區域，留三分之一的軍艦在這裏繼續接收難民。”遲堯靠着椅背，“你派的那批人已經到了，十分鐘後我再和他們開個會。”

“嗯。”景晞一口喝完一杯水，“有什麽要交代我的？”

遲堯的視線從他濕潤的嘴唇上艱難移開。

“叫救援吧。”

景晞看向他：“你發現了什麽？”

遲堯說了那個獸化beta的事。

“變異野獸的數量已經遠遠超出預期，幽靈還要參一腳的話，只靠飛龍恐怕會吃虧。”

景晞皺眉：“這次的事，會不會也跟他們有關？”

“不排除這種可能。”遲堯淡淡道，“你最好和其他幾個部隊通通氣，別說太多，分寸你自己把握。”

景晞沉默片刻：“一會兒我就向總部提交救援請求。”

餘光見遲堯對着屏幕伸出手，景晞不解：“怎麽了？”

遲堯注意到自己犯蠢，把手收了回去。

“眉頭別皺這麽緊。”

景晞下意識地摸摸眉心，眼神一閃。

“遲堯。”

見他松開，遲堯舒服了：“幹嘛？”

景晞搖頭：“有些意外，沒想到你會認真做事。”

遲堯：“……”

他嗤笑：“你以為我想做？”

景晞：“那你為什麽要做？”

遲堯看着他：“你說呢？”

景晞：“總不會是為了我？”

遲堯笑得很欠揍：“你好歹是我沒娶到手的老婆。”

景晞：“……”

趕來支援的軍官們陸續進入指揮艙，遲堯偏頭看看，低聲對他說：“你好好休息，我開會了。”

景晞還想多聽他說說話，可嘴上卻沒再說什麽。

“有情況随時聯系。”

挂掉視訊，遲堯走向一旁的開放會議廳。

參加會議的軍官最低軍銜都是中尉，卻讓一個下士坐在了上位。

可有景晞授命，場面卻異常和諧。

遲堯眼神掃過去。

“正式開會前，我申明一點，你們對我有任何不滿現在提出來，等到實施作戰計劃時鬧情緒，別怪我不客氣。”

這無疑是下馬威。

坐在左手邊離他最近的一位alpha上尉開口道：“我們對長官的安排沒有異議。”

其他軍官附和：“我們沒有異議。”

遲堯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真的？”

alpha上尉恭敬道：“我們誓死效忠長官，他的命令高于一切。”

飛龍的這幫人，真的是打從心眼裏崇拜景晞。

呂蒙也好，金澤也好，連楚肖那個剛來的傻小子也是，從不懷疑景晞的決定。

不知怎麽的，遲堯心情有點好。

突然好想把景晞抱過來使勁揉揉。

想到春琴發的那個課程，遲堯劃開終端編輯了一行字發送出去。

臨時休息室，景晞躺在床上，卻睡不着。

今晚淩晨有動作，恐怕要熬到天亮，他必須要趁現在強制自己休息。

不知道遲堯那邊怎麽樣了。

景晞腦子裏不知道第幾次閃過這句話。

翻來覆去間，終端突然震動，他心口一跳，快速劃開。

遲堯：【老婆晚安，麽麽啾~】

後面還附上了一個親貓貓的表情包。

景晞盯着這五個字看了好半晌，輕笑。

“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