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方案定好後的第二天清晨，方涼準點敲響休息艙的艙門。

遲堯慢條斯理地剝了雞蛋遞給景晞：“通知下去，八點集合進入山洞區域。”

景晞接過來：“彈藥已經讓軍備庫清點好了。”

“智能和光能武器不用帶了，沒什麽用。”遲堯又拿起一顆雞蛋，“帶進去的裝備構造越簡單越好，戰機這類也不要了，我們帶過來的山地車有多少？”

方涼：“一千輛。”

遲堯看向景晞：“你那邊有多少？”

景晞：“你要多少，我調過來。”

“好。”遲堯轉向方涼，“給他們每人配兩支鎮定劑，以防萬一。”

方涼：“我這就去辦。”

說話間，景晞餘光瞥見坐在他右手邊的鐵熊，對方正掰了一小塊面包往小魚缸裏扔。

“小魚可能吃不了這個。”景晞輕聲提醒。

鐵熊擡頭看看他，不解：“它能吃。”

說着把指甲蓋大小的面包碎放水面上。

癱在水底的小金魚動了動，飄上去在面包周圍轉轉，突然長大嘴巴嗷嗚一口把面包吃了進去。

“你看！”鐵熊胖乎乎的手指着它，“除了土它什麽都吃。”

景晞：“……”

你還給它喂過土？

遲堯伸手在鐵熊頭上揉揉：“別把小弟養死了。”

鐵熊抱着遲堯的手蹭了蹭臉，開心道：“不會啦。”

時間差不多了，遲堯起身回房間換衣服。

景晞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片刻跟了過去。

遲堯剛套上襯衣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我跟你一起去？”景晞低聲道。

遲堯偏頭看向門口：“你還想被搶救一次？”

景晞走過去，站在他身前：“已經有充足的準備，不會像上次那樣。”

遲堯當然不會同意。

“既然已經準備充分，為什麽還要讓你去冒險？”

見他半步都不肯退讓，景晞微微皺眉。

一看這表情，遲堯就知道他不肯放棄。

難不成出發前還得打一架？

剛這麽想，景晞就攬住他的腰貼了過來。

“堯堯……”

遲堯一頓。

竟然來軟的，簡直不講武德！

“撒嬌也不帶你。”遲堯強行穩住動搖的心态，态度堅決。

景晞貼在他頸側蹭蹭：“你一個人去我很擔心。”

遲堯手指一跳，摸摸他的頭。

“手下那麽多人，有什麽好擔心的？”

景晞擡頭：“我跟到半路，承受不了了就回來，好不好？”

離得近，遲堯從他的眼裏看到了自己。

冰美人撒起嬌來，真扛不住。

遲堯抗了一秒鐘，果斷放棄。

“就五公裏——”

“好。”

景晞松開他往外走，“我去準備。”

目的達到，撒嬌的小野貓一秒變回冷面将軍，遲堯差點給氣笑了。

景晞剛走出一步就被擒住手腕扯回去，被遲堯粗暴的吻住。

遲堯擦過他濕潤的唇角：“用完就扔？”

“時間緊迫。”

嘴上這麽說，可一旦開始，景晞就有些停不下來，捧着遲堯的臉要繼續，“我們還有兩分二十八秒的空閑。”

遲堯：“……”

要不要連這種時間都計算這麽精準？

雙唇剛貼上，遲堯餘光瞥到一雙無辜的眼睛，頓住。

景晞也注意到什麽，偏頭看向門口。

鐵熊抱着小魚缸站在那裏，滿臉好奇，不知道看了多久。

景晞：“……”

遲堯：“……”

鐵熊：“……”

魚：“……嗝”

鐵熊似乎也感覺到了空氣的凝滞，晃晃小魚缸，吶吶地開口：“小魚吃飽了。”

八點整，極影大部隊出發。

軍艦上，顏恺有些難過。

“老大竟然只帶了調過來的人手。”

呂蒙看着畫面上浩浩蕩蕩駛入森林的山地車和運輸車，隐隐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說不上來。

他猛地起身，拍拍顏恺的肩。

“別想這些沒用的，相信老大，等通知。”

顏恺精神一振：“是！”

車裏，遲堯搭着方向盤，看了眼副駕駛座的景晞。

“感覺怎麽樣？”

“很好。”景晞透過內視鏡看向後座正吃着磨牙棒的鐵熊，和車窗上飄下來的狗尾巴，“把他帶過來太危險了。”

遲堯：“有傻狗跟着，怕什麽？”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鐵熊認真問：“老大，漂亮将軍好吃嗎？”

“好吃。”遲堯看着景晞輕笑，“他最好吃了。”

景晞：“……”

鐵熊吧唧嘴：“可以分我一口嗎？”

遲堯：“不行，他是我的獵物。”

“嗷嗚——！”

車頂傳來隐衛的叫聲，車窗前一晃，狗子已經跳了下去。

遲堯一把踩住剎車，透過隐衛看向前方的鼠群，對景晞道：“讓你的人關閉一切監視，我會讓方涼啓動屏蔽器。”

說話時，景晞已經在給顏恺下達指令。

這裏發生的一切哪怕是飛龍的人也不能知道。

槍聲從各個方向傳來，不斷有變異鼠中槍倒地。

“老大，是不是要開工了？”鐵熊興奮地問。

遲堯打開天窗：“嗯，你跟着狗子。”

鐵熊用力點頭，把背在身上的槍遞給遲堯：“給你，我要走啦！”

遲堯接過來，随意地罷罷手：“別亂跑——”

還沒說完，鐵熊已經扒着天窗跳上去了。

景晞降下車窗，對準四級變異鼠的雙眼開了兩槍，變異鼠尖叫着倒地打滾。

片刻後鐵熊出現在視野中的樹枝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

鐵熊拿着彈弓，脖子上挂着放鋼珠的皮袋子。

景晞觀察了片刻，發現這小家夥幾乎百發百中。

要是數學也有這天分就好了。

沒有五級變異種，對付起來就簡單了很多。

開進五公裏，景晞暗暗掃了遲堯一眼，見對方沒說什麽，他也就假裝不知道。

剛這麽想，就聽到遲堯開口：“接下來的路，只要出現任何不适，你就回去。”

景晞：“……嗯。”

見他一臉“怎麽沒忘”的表情，遲堯對準狼王開槍，随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自覺不自覺。”

景晞：“…………”

越靠近山洞，野獸的變異等級越高，他們行徑的速度越慢。

“老大，這一片狼群很難纏。”方涼的聲音透過終端傳過來，“只靠子彈不行。”

說得隐晦，遲堯卻明白。

“讓他們放手幹，注意安全。”

方涼：“是。”

遲堯熄火解開安全帶，和景晞一起下車。

四周全是嘶吼的變異狼，其中還夾雜着一些其他物種。

遲堯看着他們陸續下車沖過去。

隐衛穿梭在獸群中，铠甲上已經滿是血污。

一頭變異狼趁着它在和狼王纏鬥，沖過去要咬住它的尾巴。

景晞迅速舉槍對準那只狼的脖子，正打算開槍，突然見鐵熊從樹上跳到狼頭上，雙手變出鋒利的爪子，用力刺進狼的頸動脈。

變異狼吃痛，瘋狂甩動身體。

“救我——！”鐵熊沒抓穩，被摔了出去。

隐衛聽到聲音，大尾巴一甩，将受傷的變異狼甩出幾米遠，後腿一蹬輕松将鐵熊接住。

景晞提着的心總算落下。

他眼神掃過人群，見個別極影成員也出現了輕微的獸化狀态。

“他們這樣沒事？”景晞有些不安，“會不會失控？”

之前那些獸化人似乎在獸化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失去理智。

他不能因為執行任務而讓他們冒這種險。

“有風險。”遲堯沒隐瞞，“但這種程度藥物能控制。”

景晞皺眉：“這不是辦法。”

遲堯反手握刀，随手解決了一頭變異狼。

“我倒是有個想法。”

景晞拔出長刀，站在變異狼背上，甩掉上面的血水。

“把它們往外引？”

“你是不是有讀心術？”遲堯輕笑。

景晞跳下來，淡淡道：“只讀得懂你。”

遲堯笑容加深，走到他面前：“那你讀讀看我現在在想什麽？”

景晞面無表情：“一定不是什麽正經的事。”

遲堯：“……”

想要将這區域內的變異野獸往外引就必須深入核心地帶，同時還要保證安全。

簡短的溝通後，遲堯和景晞一致決定，分點引獸群。

每隔五公裏以山洞為圓心設置相應的點，層層深入，再從核心區域将野獸往外面引。

這樣分散設點，方便藏匿行蹤，也不會一次引太多。

解決完這波狼群，遲堯啓動車子，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景晞打開終端，在模拟器上快速模拟所有車子的分布點。

“到十公裏的位置，車子留給你。”遲堯把着方向盤，在樹林裏快速穿梭，“外圈的車子你來指揮。”

景晞更想和遲堯共進退，但現實擺在面前。

逞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能還會拖後腿。

“好。”景晞低聲說，“但你答應我，不要動用信息素。”

遲堯看了他一眼，笑笑：“怎麽，我信息素有那麽難聞？”

景晞：“你知道我的意思。”

雖然他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遲堯動用信息素似乎就會牽動什麽造成身體獸化。

他現在只能初步判斷，信息素的波動會引起情緒起伏，從而導致獸化的可能。

“是是是，你是老婆，你最大。”遲堯玩笑道，“還沒結婚就管這麽多，結婚後還得了？”

景晞：“……”

一路上又幹了好幾撥獸群，終于到達目的地。

遲堯停下車子，偏頭看着景晞：“不舒服自覺往外退，要是又把自己搞進醫療艙，看我怎麽收拾你。”

景晞搖頭：“有你的戒指在，不會的。”

見遲堯要下車，景晞叫住他。

“小心。”

黏黏糊糊的。

遲堯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沒敢再待下去。

多待一秒就不想走了。

看着遲堯上了旁邊一輛車，景晞打開模拟器。

從這裏出發的車子只剩下總數一半。

他撥通主艦通訊號，開啓多個主力部隊通話。

景晞眼神掃過他們，面色嚴肅：“從現在起，對我發送的坐标進行定點打擊。”

呂蒙等衆主力幹将：“是！”

雖說飛龍的戰艦和人都進不來，但可以使用遠程彈藥輔助極影。

最後一批車隊到達山洞五公裏外停下。

遲堯打開公頻。

“行動。”

極影衆人：“是！”

分點後，所有的點位只要将自己區域內的野獸往外引就可以了。

天上時不時飛過導彈，轟炸聲不斷。

炸死三級以下的變異野獸後，要引的野獸數量大幅下降，任務難度也低了很多。

極影公頻——

“卧槽！這導彈準不準的啊？萬一偏離了，我們不都玩完了？”

“飛龍那幫孫子不會趁機報複吧？”

“我的車窗上全是肉沫，雨刷都刮不幹淨了，操！”

“D9大概十分鐘到達C9，野獸大概百來頭，沒有五級變異的，走運！”

“D5這裏是牛群，死活不願意跟我們走啊操！”

“老李，你今天穿的不是紅內褲嗎？脫下來勾引它們！”

景晞等在點位上，看着虛拟屏上的動态圖。

每輛車上都有定位儀，只是切斷了飛龍的監控權，但他這邊還是能看到。

遲堯坐的那輛車已經越過最後的五公裏，朝山洞了。

聽着公頻裏一群人吵吵鬧鬧的，景晞有種回到當年剛入伍的時候。

軍銜上來了，漸漸也沒人敢在他面前多說什麽，等他回過神時，已經變得過清靜了。

他打開聲控系統，不緊不慢道：“飛龍不會趁機報複。”

公頻裏突然安靜了。

這聲音真好聽，好像在哪聽過。

正當所有人疑惑時，就聽這個聲音接着說：“這次任務我會為你們申請軍功，你們不是在役軍人，但可以在以後量刑時得到減刑。”

衆：“……”

張嘴閉嘴要他們坐牢，是飛龍的頭子沒錯了。

“那——謝謝？”

老半天，公頻裏才有人說話。

陸續有人說話——

“這能減多少啊？”

“都這麽熟了，不能不坐牢嗎？”

“我們敢坐，哪個監獄敢收？”

“別浪費納稅人的錢了，我們能養活自己。”

景晞：“……”

他挑了一個能回答的問題：“根據貢獻多少來減刑。”

說完，公頻裏傳來一聲低沉磁性的笑聲。

世界又安靜了。

遲堯托着手，單手搭方向盤，輕笑。

“我貢獻這麽多，能減多少年？”

景晞：“最高減至三年。”

遲堯：“還要坐三年？那不行，我老婆守活寡會跑掉。”

極影衆人：“……”

老大，醒醒啊，你哪來的老婆？

景晞聲音清冷：“也可在将級軍官監督下，實施監外執行。”

極影衆人：“！！！”

監外執行？可以不坐牢？！

剛說完，又傳來遲堯的輕笑。

景晞眼神一閃，指尖發麻。

遲堯的聲音以前有這麽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