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日晞宮,神族派神使前來通知離光旸,準備在十日之後迎接天妃入天界小住。

這是好事,離光旸與國師願不聞、丞相離光赤謠正在讨論青葵去往神族時應攜帶的備用之物。

就在這時,夜昙帶着青葵從牆外翻進來。此時三人目光一轉,就看見了灰頭土臉的她們。

離光旸須發皆張,如同頭暴怒的雄獅:“混帳東西!你又幹了什麽?!”

這自然是罵夜昙。她跟青葵本就一身濕透,如今撥草而返,自然一身草屑灰塵。再加之青葵額角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白,遠遠看去,十分吓人。

這可是未來天妃!而且神族十天之後就要接她入天界了!

離光旸簡直氣炸了肺,願不聞幾步上前,一把扶住青葵:“公主無恙否?”

一群宮女侍從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全部圍上去。離光赤謠上前,為青葵公主把脈。他雖位及宰輔,但是醫術也是不錯的。

青葵的歧黃之道,便多傳自他和願不聞。

離光旸上得前來,見青葵額角傷口,頓時怒火更盛:“發生了什麽事?”

青葵說:“父王不必擔心,女兒無恙。方才是魔族斥候潛入宮中打探神使來意,女兒不巧撞見。幸得夜昙相救,方能平安返回。”

“魔族?!”離光旸君臣三人皆是面色一沉,願不聞說:“想是方才神使臨凡,魔族派人進宮打探消息。妖人擅闖離光氏,是願不聞失職,公主受驚了。請陛下降罪。”

離光旸哪裏顧得上這個?他握住青葵的手,覺出其身上寒涼,說:“額上怎的傷成這樣?雨後濕氣重,你又受驚吓,快快回宮。披霞!為公主煮一盞安神茶壓壓驚。”

宮裏早有宮人忙着準備,青葵說:“父王,青葵只是皮外傷。倒是夜昙方才為了救我跟魔族交手,肺腑被魔息所傷,我先為她診治。”

離光旸回頭看見夜昙,一臉關切瞬間變成了滿天陰雲。他沉聲喝問:“你們在何處遇到魔族?”

這話自然是質問夜昙,青葵怕他跟夜昙又吵起來,趕緊如實回禀道:“殿後飲月湖。”

離光旸說:“飲月湖封閉多年,寡人早已明令任何人不得進出。為何你們會在該處遇到魔族?”

他問這話時,眼睛一直盯着夜昙。夜昙一攤手,說:“問這麽多幹什麽?反正不管說什麽都是我的錯。你直接懲罰我不就行了?”

“你!”這話如火上澆油,離光旸氣急,“你自己勾結妖物,荒唐浪蕩也就罷了。如今私闖禁地,還讓前來尋你的青葵一同涉險!你可知罪!”

夜昙只覺得經脈劇痛,她撩了撩濕透的流海,問:“知罪?我有什麽罪?我讓她來找我了?再說了,願不聞身為國師,統領鎮妖司,外不能阻止妖族潛入,內不能保護未來天妃,如今父王竟然在這裏怪我?”

願不聞微滞,離光旸氣得就要中風:“反了……反了。你闖下大禍,卻絲毫不知悔改,給我跪下!”

夜昙說:“悔改?魔族潛入宮中打探消息,又不是我勾來的。我悔改什麽?”

丞相離光赤謠冷笑,說:“飲月湖早已被陛下封禁多年。只有公主獨自出入,就連宮人也不曾跟随。而今魔族不在別處潛入,好巧不巧,偏偏就出現在飲月湖。甚至差點抓走青葵公主。如此巧合,難道公主不該解釋嗎?”

夜昙一臉不忿:“赤謠老狗,你可真會血口噴人啊。”

離光旸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啪地一聲響,夜昙右頰立刻泛紅。他氣得發抖:“你自己四處闖禍,還有理了?”

青葵臉上也一痛,她一手捂臉:“父王!不是丞相以為的那樣。我去到飲月湖的時候,夜昙根本不在!她是為了救女兒才與魔族周旋,還請父王不要怪罪她!”

願不聞扶着她,急急為她傷口上藥,說:“青葵公主禀性純良,難免被心懷叵測之人迷惑,還是先行回宮歇息吧。”

離光赤謠說:“陛下,微臣早就說過,此女不祥,當初陛下一念之慈,留她存活至今。可是陛下浩蕩皇恩,她可有半分感念?她勾結妖族,不僅引妖孽入宮,如今更是勾連魔族,差點危及青葵公主。難道陛下還要包庇縱容不成?”

夜昙盯着離光赤謠,目光漸漸陰狠,她說:“老狗,我要是勾連魔族,第一個誅你十族。”

語氣陰森到令人恐懼,離光赤謠大駭。

“孽畜!”離光旸一腳踹過去,“跪下!”

夜昙脖子一梗,也是大聲道:“我沒錯,為什麽要跪?!”

離光旸氣得差點昏過去,他怒吼:“來人,給我将這孽障笞一百!”

有兵士猶豫片刻,執鞭上前。離光旸怒喝:“重打!”

幾個兵士按住夜昙,一鞭下去,夜昙背上頓時浸出長長的一道血痕。青葵痛呼一聲,跪在離光旸面前,離光旸伸手欲扶,但也知道如果責罰夜昙,青葵跟着受苦也是免不了的。

青葵說:“父王!今夜之事,确實錯不在夜昙。她一個女兒家,怎麽受得了如此重刑?丞相就算不相信她,難道連本公主也不信了嗎?”

離光赤謠見青葵亦同受痛楚,當下不再開口。畢竟未來天妃可是不容任何閃失的。離光旸雙頰抖動,半晌,厲聲喝問夜昙:“知不知錯?!”

夜昙五內如焚,強忍着不吐血,聞言比他聲音更大:“你不過就是心疼你的青葵,赤謠老狗胡說八道你也聽信!你們一對昏君佞臣,卻要我來認錯!我呸!”

“放肆……放、放……肆!”離光赤謠吓得臉色發白,連聲音都小了。離光旸氣得吐血:“給我打死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兵士幾鞭子下去,夜昙後背立刻血肉模糊。青葵經受不住,整個人臉色慘白、汗出如漿。她跪在離光旸面前,仍在苦苦哀求。唯夜昙咬緊牙關,拒不喊痛。

離光旸站了一陣,縱然是氣炸了肺,仍舊忍不住再問:“認不認錯?!”

夜昙的聲音已經低微,卻還是字字清晰:“沒錯,不認!”

離光旸跟她同歸于盡的心都有了。

他張張嘴,正要說話,突然,宮外有聲音傳來:“魔族使者燭九陰奉魔尊之命,拜見暾帝陛下。”

他未到,然聲音傳到衆人耳朵裏,卻洪亮如鐘。

衆朝臣一并愣住——魔尊遣使前來?還依禮在宮外等候?他們什麽時候這麽懂禮貌了?

宮門前,一片寂靜,半天,離光旸方問:“魔尊派使者前來離光氏,不知所為何事?”

日晞宮門口的宮磚上,紫黑色的霧氣聚集旋轉,魔族使者燭九陰于魔息中緩緩現身。他一身黑袍,上繡刑天戰紋,正是魔族飾紋。只是這次,素來狂傲的魔族居然還挺懂禮貌。他躬身施一禮,說:“暾帝陛下。魔尊聽聞離光氏有位夜昙公主,德言容工、才貌俱佳,特命微臣前來提親。魔族願聘離光氏夜昙公主為魔族未來儲妃,與人族永結姻盟。”

他短短幾句話,卻震住了離光氏的文武朝臣。就連願不聞都原地石化。

德言容工?誰在你們魔尊面前造的謠啊?你們魔尊真應該把說這話的人去骨切片,用來蘸大醬吃啊……

沒人答話,燭九陰自認為自己把來意表達得很清楚啦。他笑意盈盈地問:“暾帝陛下,不知未來魔妃何在啊?”

這下子,連離光旸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這不在那邊嗎,正打着呢……

冷場半晌,還是離光赤謠笑着打圓場:“魔使有所不知,人族禮教森嚴,女子未嫁之前,不宜抛頭露面。夜昙公主身份尊貴,此時此地,也是不宜露面。”

燭九陰唔了一聲,就算把他洗淨焯水,用來焖黃豆,他也不會想到——旁邊那血肉模糊的一團,會是他們家未來魔妃啊!

人族規矩,他倒也理解,說:“即是如此,此事就便就這麽定下了。魔尊聽聞神族十日之後将迎接未來天妃入天界小住,也特意交待下來,魔族将在同日迎接夜昙公主入魔族作客。陛下早作準備吧。”

話落,他身化紫霧,遁地而去。

離光旸君臣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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