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停滞的時間（下）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奈格的直覺是如此告訴她的。

眼前的樓房和當初來的時候一樣，種在周邊的粉色玫瑰花随風搖曳着，濃郁的氣味讓奈格警覺地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幾乎就在她想和米修說“這氣味是不是太濃了”的時候，所有的光線一下又全部都消失了，速度快的令她完全沒有時間張開結界，陷入黑暗之中的奈格這才發現，她再一次被拖進了樓房之中。

“主人，你沒事吧？”溫暖的手掌讓奈格一下提起的心轉瞬便放松了下來，她回握住米修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拇指，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不同于上一次，現在有着米修的陪伴，奈格安心不已，根據着自己的記憶在角落裏找到了去二樓的樓梯，雖然盤旋在心中的不對勁的感覺讓她踩下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但是因為這次有米修陪着，她一點也不害怕。

一踏上二樓燭火的光便瞬間亮了起來，赫廉像那時一樣坐在了沙發上，紫灰色的瞳仁裏沒有一絲波瀾，他說道：“如果我是吸血鬼的話，就不會請你過來了，小姐。”

和那時的話一模一樣，奈格呆呆地望着赫廉紫灰色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你怎麽改名字了。”

“我記得你以前不叫這個名字的啊，奈格柯裏斯坦。”

“當然是我。”

“難道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赫廉柯裏斯坦嗎？”

“我被穆意德林家族的人救了。”

“他們把我關在了這裏，逼我為他們調制香水。”

“這幢樓房的地下有封印的魔法陣，我沒有辦法使用魔法。”

“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你，你看了記載禁忌魔法的書，對不對。”

“我試過和你說話，但是那個魔法陣似乎将我這塊的能力也一并封印了，我只能等待着你主動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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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那書上記載着的可以解開封印的方法。”

“嗯，現在就只差最後一樣成分了。”

“吸血鬼的血。”

奈格緊緊地握住了米修的手，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了，赫廉柯裏斯坦，她在這世上最為親密的人，他像上次一樣緊緊擁住了一團空氣，一個“奈格柯裏斯坦”的幻影，而上次奈格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自己就這樣和一個幻影重複了同樣的話語和動作。

究竟是她的動作被人預言了，還是這裏的時間……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奈格眼看着赫廉帶着“奈格柯裏斯坦”踏上了去三樓的樓梯，卻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主人，我們上去看看吧。”米修輕輕晃動手，小聲地對失神的奈格說道。

奈格沒有回答，任由米修牽着她走向了三樓。

三樓和那時一樣只有一張大的木桌，桌上擺滿了色彩豔麗的瓶瓶罐罐，赫廉面帶着笑容一一向“奈格柯裏斯坦”解釋着瓶子裏裝的每一種液體，那笑容在此刻的奈格眼中看來卻心酸不已。

“他只是出身不好而已。”奈格偏過頭将視線投向角落的陰影中，“雖然和我同年同一個時刻出生，可是赫廉卻總是被人忽略，有時我常常會想，如果他能夠擁有我一半的光環，他的日子會不會因此而好過一點。”

血緣往往決定着一個人的一生，也許生于貧民之家只是生活清苦一些，但是生于貴族，那些只能縮于角落中的流淌着稀薄“貴族血液”的人，恐怕日子遠比貧民更加難過。

“我們去地下室看看吧。”不想再看到赫廉的奈格轉頭走向樓梯，“上次我進來的時候那裏有個紅色的魔法陣，不知道是不是還在。”

底樓的樓梯因為沒有燭火的關系一片黑暗，奈格只能摸索着牆壁一點點地挪動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空了臺階整個人滾下樓梯。

“沒有？”奈格不敢置信地又找了一邊，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當初赫廉帶他們走進地下室的入口。

“會不會是有什麽暗門？”米修擡起修長的手指在牆壁上摸索着，每一處的角落都細細地摩挲了一遍，可還是沒有可以通向地下的門之類的存在。

“怎麽會沒有入口了呢？”奈格靠着牆，停在原地不想再動了。

算算時間她差不多要有兩天左右沒有睡覺了，體力和精神力的消耗讓她實在沒有更多的精力再繼續尋找那詭異的暗門了。

兩人只能先坐在角落裏等待着，看是不是要到一定時間暗門才會打開。

在漆黑的環境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似乎都被無限地拖長了，感覺到有些累了的奈格依偎着米修，将頭埋在他的懷裏就這麽睡了過去，也不管睡着之後這裏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或者錯過暗門出現的時間。

這個姿勢下的米修并不是很好受，但是奈格他的主人，被當成了枕頭的他也只能苦笑兩下，在奈格睡着的時間裏集中起精神注意着四周的情形。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去，睡醒了的奈格伸起雙臂舒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四周還是那樣黑漆漆的，只有三樓投下的些許燭光。

忽的，奈格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站起了身，她大叫道：“是燭臺！我想起來了！”她激動地拉着米修再一次摸索起牆壁，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讓她有些興奮，“我記得那時候赫廉是拿着燭臺的！那個燭臺一定就是打開通往地下室的機關！”

奈格感覺自己一定又向真相前進了一步。

個子高的米修果然碰到了一個金屬制的燭臺，一瞬間整個底樓都被燭火的光照亮了，但是拿着燭臺的卻不是米修，而是本應該在三樓的赫廉。

赫廉舉着燭臺帶着“奈格柯裏斯坦”和“米修德古拉”走進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在階梯上，他對“奈格柯裏斯坦”說道：“就是那個魔法陣。”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那時候發生的一樣，不久之後，刺目的紅光就從地下室滿溢了出來，疾速地從奈格和米修的身邊流淌過，而被紅光包裹着的，還是赫廉。

“我們跟上去！”奈格緊抓着米修的手，一口氣跟着紅光沖上了二樓的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奈格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愣住了：不知何時被打破了的窗外湧進大片大片的陽光，握着劍的特雷斯緊緊地擁住了赫廉，地面再次開始了劇烈的震動。

“這裏的時間……有些奇怪。”米修将奈格拖進了自己的懷裏，以防止她因為震動而摔跤，“主人，那個地下室絕對有問題。”說完他便抱着奈格跳向了底樓，順着紅光的指引往回移動着。

地下室內的魔法陣還在運作，紅色的光芒如同猩紅色的液體一般不斷向外湧動着，米修他們光是站在通向地下室的樓梯臺階上就能夠感覺到強大的魔法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奈格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出現在魔法陣中心的赫廉和特雷斯緊緊相擁着，臉上還帶着一抹安然的笑容，兩人的身影被紅光蠶食着，緩慢地消失在了奈格和米修的視線中。

“這裏的時間……已經停滞了。”米修算是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了，他讓奈格縮進自己的懷裏，“這個魔法陣，應該是已經消失了的上古魔法吧。”在那遙遠的歷史長河的彼端，魔法最為繁盛的時期，會出現可以創造奇跡的魔法，一點也不奇怪。

“是時之沙漏*。”因為頭埋在了米修的懷裏，奈格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其實在那時看到魔法陣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是我沒有辦法逼自己相信。”感覺自己的胸口隐隐有些濕了，米修安撫似的伸手一下一下輕拍着奈格的被，聽着她模糊不清的敘述，米修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不敢相信赫廉竟然會發動這麽危險的魔法，那可是要術師獻上生命的魔法，我不願意相信，他是真的離開了我……”

牽扯着彼此的羁絆一旦斷開，就再也沒有辦法再相連了，只是手握着彼端的人，仍不願意放開罷了。

“主人，這不是你的錯。”心中有什麽地方悄悄淪陷，米修情不自禁地親吻了奈格的額頭，看着她因為震驚而瞪大了的雙眼，他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輕聲許下了承諾。

“主人，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即使是失去了契約的束縛，即使是失去了自我的意識，即使有着時間和空間的阻攔，我永遠都是您最忠誠的仆人。”

在眼眶裏滾動的淚珠一下子滑出了眼眶，奈格用力地吸着鼻子，可是眼淚卻一點也不聽她的話，反而湧出更多，她手忙腳亂地想要擦，卻弄的鼻子也跟着一起紅彤彤的了。

“我們出去吧。”米修虔誠地半跪下身子，輕輕執起奈格的手。

“嗯。”

紅光之中的廢墟裏，赫廉和特雷斯的身影如同塵埃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注：時之沙漏，是一種已經消失了的上古魔法，在魔法陣所在的一定範圍內的空間裏，時間會如同停滞了一般反複重複術師生前一段時間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