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跑車內的氣溫還在逐步上升, 借着車裏明亮的燈光,宋灼垂眸将咫尺距離的人看得清晰分明。

瓷白的皮膚,烏睫長而卷翹, 在光照下落至眼睑下方,渲染出一道隐隐綽綽的陰影。

近得仿佛一低頭就會碰到的唇形狀好看, 唇角挂着不淺不淡的笑, 和清澈眼眸中的笑意相互呼應。

宋灼的手輕輕落在小貓頭頂,斂了斂眸,神情不見絲毫緊張:“哪裏奇怪?”

秦昭寧甚至在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很淺的笑, 大概是錯覺。

她沒多想地撤回身, 插上車鑰匙:“你以前總是很禮貌地叫我學姐,特別禮貌, 好像跟長輩說話一樣。”

宋灼忽然意味不明地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有點, 這樣一點兒也不可愛。”秦昭寧發動車子, 出于本能地逗他:“叫姐姐都比學姐可愛多了。”

宋灼:“姐姐。”

秦昭寧一驚, 險些把剎車當成油門。她穩住方向盤, 偏頭去看宋灼。

少年此時也正在看她, 只是表情依舊淡然。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宋灼往後靠了靠, 不緊不慢地提醒:“姐姐,看路。”

低低緩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惹得心尖泛起一股癢意。等秦昭寧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轉過了頭, 有一搭沒一搭地隔着風衣布料撫摸正熟睡的小貓。

失了合适的時機, 秦昭寧到嘴邊的話只能又咽了回去。

撩人不成反被撩, 秦昭寧一時恍惚, 沒有想起現在的局面是怎麽形成的。

前面的那段路不太好早, 光線又暗,秦昭寧不再想別的,專心地看着前面的路。

車子出了老舊狹窄的街巷,駛進寬敞道路。半小時之後,在南大門口停了下來。南門還開着,校門口亮着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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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寧解開安全帶:“我送你回宿舍。”

宋灼坐着沒動,反而看她:“你送我回去之後,我還得送你出來。”

“不用啊,”秦昭寧覺得好笑,“就這麽一段路而已,還是在學校裏,我又不會有什麽危險。”

她輕輕“啊”了聲,眼尾上挑:“你不會是擔心我吧,小學弟?”

宋灼眉目微斂,迎着她的目光,薄唇張合,輕輕地咬着音:“姐姐。”

“行,你贏了。”秦昭寧果斷坐回去,幫他開了車門的鎖,重新揚起笑:“再見,小學弟。”

最後三個字聽起來總有一股刻意咬重音的感覺,她這副被撩到想反抗卻又無法反抗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可愛。

宋灼很輕地笑了笑,推開車門,抱着懷中的貓下車:“晚安。”

在他喊姐姐之前,秦昭寧眼疾手快地傾身過去拉上了副駕駛的車門。

被關在車外的宋灼微微一怔,眉梢輕挑,往後退了一步站到道路上方。

等秦昭寧的車駛離視線範圍,他才抱着貓,拎着牛奶進學校。

宿舍門已經關了,他給陸明睿打了個電話。沒多久,陸明睿下來,敲宿管阿姨的門将她叫醒,姐姐姐姐地喊了好久,阿姨才把門打開。

深夜被吵醒,宿管阿姨心情不太好,掃了眼宋灼手上的女士風衣,嘴裏念着讓他下次早點回來,不要和女朋友待那麽晚。

宋灼沒反駁,說什麽都應好。

等阿姨回房間,陸明睿搭着宋灼的肩膀往樓上走,好奇地伸手去拿他手上的風衣,問:“你大半夜出去我還以為你晚上不會回來了呢,這是桃花妹妹的衣服啊?”

宋灼躲開他的手,壓低聲音:“先回宿舍。”

“什麽啊,這麽神秘。”陸明睿好奇地嘀嘀咕咕,卻還是加快了步子跟上他。

回到宿舍之後,其他兩個人已經躺在床上了,沒睡,手機光都亮着。

宋灼打開臺燈,将桌上的電腦和書放到旁邊,騰出中間一塊地方放風衣。

陸明睿好奇地跟過去看:“什麽東西——”

“卧槽!”

驚呼聲的後半段在被宋灼眼神警告了之後戛然而止,消失在喉嚨間。但是這一聲也成功地将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另外兩人吓到了。

蘇遠航扔了個枕頭下來:“看到鬼了啊?”

“不是。”陸明睿接住,随手放到椅子上,示意蘇遠航和周佑下來看:“貓,是那麽丁點兒小的一只貓。”

他刻意放低聲音,兩根手指比了一個很小的長度。

聽到他的話,蘇遠航一愣,弓起身伸長脖子去看。周佑也坐不住了,兩人蹭蹭蹭從床上爬了下來。

于是半分鐘後,只開着一盞臺燈的宿舍出現了一道奇觀。幾個大男人圍在桌前,驚訝又小心地注視着宋灼給眯着眼睛的小貓咪喂奶。

周佑連說話聲都不自覺放輕了,仿佛生怕吵到它:“它好小啊,才幾天大吧,眼睛都沒睜開。”

蘇遠航看向喂完一管就停了手的宋灼,問:“你要不要再喂點?我看它好像還想吃。”

“對啊,別餓着了。吃那麽點哪兒夠,我那還有薯片,它吃不吃?”

“陸明睿你智障吧?”

“嘿你怎麽又罵人。”陸明睿反怼回去。

宋灼不理會拌嘴的兩個人,把針筒放到一邊,拿了兩個熱水袋去接熱水。回來後,他往陸明睿桌下看了看,問:“你是不是有個空的牛奶箱子?”

“有啊,我拿給你。”陸明睿把僅剩一瓶的牛奶放到桌上,騰空紙箱給他,“要這個做什麽?”

“給它做窩。”

宿舍難得來一個小生命,大家都很新奇,宋灼做窩的時候,另外幾個人紛紛主動地貢獻自己的舊衣服。

紙箱剪掉幾個多出來的邊邊角角,裏面鋪上幾層布料柔軟的衣服,熱水袋隔着毛巾包裹着放在紙箱對角。一陣忙活下來,臨近兩點,一個不大的溫暖小窩就做好了。

宋灼把貓放進去,有熱源,巴掌大的小貓動了動,找了塊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團,張着嘴,還能看到舌尖。

父愛泛濫的幾個人不舍得上床,盯着小貓睡覺。陸明睿滿目慈愛:“灼哥,咱們給它取個什麽名字?”

宋灼拿着手機回複秦昭寧發來的消息,對着貓拍了一張發給她看:【它喝了奶睡着了,陸明睿問給它取個什麽名字。】

貓是橘貓,橘黃色一團。

秦昭寧随手打道:【看着像個小太陽,就叫灼灼吧。】

宋灼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兩秒:【好的姐姐,就叫昭昭了。】

身後有幾道灼熱的目光,宋灼忽然将手機按滅屏幕,臺燈燈光下,黑色屏幕上反射出幾個人偷看的身影。

被發現了,幾人趕緊裝作無事發生地咳嗽着走遠。周佑進了衛生間,蘇遠航把剛剛扔下來的枕頭放回去,脫了鞋往床上爬。

唯獨陸明睿,轉了一圈之後又走了回來。他看着宋灼臉上大概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淡淡愉悅,心中啧啧嘆了兩聲。

然後扶着樓梯杆,說:“灼哥,你栽了啊這。”

宋灼回完秦昭寧的消息,才不緊不慢地擡頭:“什麽栽了?”

“你,”陸明睿一頓,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晰說:“栽桃花妹妹身上了。”

“是嗎?”宋灼單手撥弄着小貓的窩,沒有反駁:“那就是栽了吧。”

“诶你別不承認啊,咱們四年室友,你什麽樣我了解,你哪會——”

陸明睿都已經做好了宋灼不承認的準備,後面的話都想好了,脫口而出之後忽然意識到哪兒不對,頓了一下,往回一想,又是一聲沒壓住音量的:“卧槽!”

正往床上爬的蘇遠航差點踩空,扶着床沿的欄杆才沒掉下來。他伸手把床上另一個抱枕砸下來:“陸明睿。”

陸明睿還處在驚愕中,抱枕砸過來的時候都沒有去接,正中腦袋。

倒也不疼,他完全無意識地彎腰撿起來扔回到蘇遠航床上,全程一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宋灼,仿佛天塌下來了一樣。

而後他回過神,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感覺到疼,如夢初醒。

看怪物一樣繞着宋灼走了兩圈,陸明睿往前一撲,單手撐在欄杆上,壓低聲音問:“灼哥,你你你你真的啊?你倆談上了?”

小貓翻了個身,抱住了宋灼的一根手指,睡得香甜。

“沒有。”

“為什麽啊?”陸明睿不解,仔細和他分析:“你姐姐都喊上了,桃花妹妹也喜歡你,你也喜歡她。”

宋灼垂眸,認真地看着蜷成一團的小橘貓,将手指抽出來,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還不是時候。”

至于為什麽不是時候,無論陸明睿怎麽問,宋灼都不告訴他了。

陸明睿總覺得他在面對宋灼時,腦子都不太夠用,他将這歸結于宋灼這種學神和他們普通人腦回路不太一樣。

這一晚上幾個人幾乎都沒怎麽睡,宋灼隔兩個小時要下來給小貓喂一次奶,陸明睿則是在思考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五點多,宋灼重新回到床上,看着頂着黑眼圈還沒睡,一臉怨念望着他的陸明睿,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地躺下了。

他的人生目标一直都很清晰,包括讀什麽高中,上什麽大學,幾年提前修完學分,拿到哪些比賽的獎,以後從事什麽樣的工作。

人生中唯二的變數,一個是他高中時父親欠下巨額賭債跳樓自殺,一個就是大學時遇到秦昭寧。

前者讓他接連幾年都過得有些難堪,後者卻令他規律而無趣的生活多了波瀾。

他不好賭,不會去賭秦昭寧非他不可。頭腦清晰的人只會在令所有風險降到最低的同時,讓對方主動出擊。

他不去當一個侵略性強的獵手,有心機的獵物也能引誘獵人進入圈套。

思及此,宋灼拿出手機,給秦昭寧發了一條微信:【姐姐,上午一起去買貓糧嗎?】

作者有話說:

現在是宋·僞裝獵物·灼,晚安寶子們,晚上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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