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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是絲絨質感的紅, 沒有完全盛開,像一束束酒杯緊挨在一起。黑色的包裝上方有一圈細細的金邊,外圈圍繞同色的蕾絲紗網。
紅與黑的交織讓捧花顯得更加華貴, 秦昭寧粗略一瞥,那一大束花, 少說在五十支以上。
花束沒留寫有名字的紙片, 也沒有祝福語,只這麽一捧安靜地放在辦公桌上,占據了大半的桌面。
今天不是什麽特殊日子, 往常也沒有人會這麽明目張膽地送她花。秦昭寧把可能的人在腦海中拉出來溜了一圈, 也沒想到到底是誰這麽大張旗鼓。
她沒動那捧花,叫來外間的秘書詢問情況。
花是她剛剛上樓拿文件時放進來的, 她的辦公室別人不能亂進, 只能經由秘書的手了。
孫靜如實交代:“秦經理, 剛剛霍總來了一趟, 見您沒在, 就放下花走了。”
前不久才和秦嘉瑜聊到了他, 秦昭寧還在慶幸他這些天沒有在她面前晃眼, 結果現在人就出現了。
她皺了皺眉頭, 轉身拿上那捧花塞到孫靜手裏:“我花粉過敏,麻煩幫我扔一下, 謝謝。”
孫靜愣了愣,覺得有些可惜, 但是聽她編造出來的借口, 又只能說好。
她拿着花出去, 剛推開門, 迎面撞上拎着兩杯咖啡往這兒來的秦嘉瑜。略一點頭, 禮貌地打招呼:“小秦經理。”
秦嘉瑜視線在花上逗留了兩秒:“哪來的花?”
孫靜又重複一遍,末了有些可惜地笑道:“可惜那麽好的花了,最近玫瑰還挺貴。但是秦經理花粉過敏,這也沒辦法。”
秦嘉瑜挑了挑眉,點點頭示意她走。他推開門,把咖啡放到辦公桌上,第一句話就是調侃的:“我怎麽不知道你花粉過敏?”
秦昭寧把掉下來的那張包花的紙折飛機,懶懶散散地道:“我對男人過敏。”
秦嘉瑜一挑眉,正想說宋灼。秦昭寧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擡起頭,手腕微微一用力,将紙飛機擲出去:“一米八七,八塊腹肌,會計算機的男大學生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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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向性明顯得就差點名了,秦嘉瑜啧了聲:“你不如直接說是你小男朋友。”
“還不是。”
秦嘉瑜一頓,稍微反應了一下,倒是覺得不可思議了:“不應該啊。”
他們倆相處的那股勁,怎麽看怎麽像是熱戀期。
秦昭寧指尖繞着絲帶,微彎了彎眸:“快了。”
誰讓小學弟是個有原則的人呢,不過她和霍家的婚約,也快解決掉了。
秦昭寧沒把中午這捧紅玫瑰放在心上,可第二天,她又收到一捧歐若拉。白玫瑰做底噴了紫粉色,營造出的漸變感看起來極為夢幻。
秦昭寧想也沒想地拿起準備扔,無意間碰到花瓣,才發現不是真花。她沒猶豫,扔了。
而後第三天第四天,接連兩周,她都會收到前臺的電話有她的花或者禮物。這是在她叮囑孫靜不收霍修予送來的東西之後,他轉變策略想出的做法。
這麽大張旗鼓的動作,惹來了全公司的注意。不少人豔羨地議論,稱霍總追人大手筆。
第二周周五下班時,秦昭寧從善如流地從前臺那裏拿到花,忽略掉沿路的目光,走出去準備扔進公司門口的垃圾桶。
今天的花是仿生碎冰藍玫瑰,霍修予不知道對玫瑰有什麽偏愛,一連幾天都送的玫瑰。因為她随口編造出來的花粉過敏的借口,又沒敢送真花。
一大捧花垂直掉進垃圾桶,秦昭寧拍了拍手,轉身忽然對上了不遠處靠在跑車上的霍修予。
這幾天氣溫直線下降,饒是不怕冷的秦昭寧都穿上了羊絨大衣。霍修予似乎剛從公司過來,一身霧藍西裝,頭發梳在腦後,定了型。
這兩周他都只送東西到前臺,卻從沒露過面,必要的合作也是讓霍氏其他人來談的。秦昭寧都打算忙完這陣直接殺到霍氏去,結果今天碰上了。
她擡腳走向停在門口的跑車,在霍修予面前停下,擡眸看他:“聊聊。”
十幾分鐘後,離秦氏不遠的一家茶餐廳,霍修予要了個包廂,服務生上完菜後,關上門離開。
四目相對,沉默幾秒後,兩人忽然同時開口。
“你吃飯嗎?”
“你閑得沒事幹?”
而後又一陣沉默,秦昭寧對于以兵待禮有些尴尬,皺了皺眉,繼續問:“你這兩周天天送花做什麽?”
“……”霍修予難得顯得有些局促,他移開視線,看向一旁的牆壁,似在心裏醞釀,過了好一會兒,才憋出兩個字:“道歉。”
秦昭寧不可置信地揚眉,冷呵一聲:“我道什麽歉?”
“……”咬了咬牙,霍修予轉過頭來,幾乎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我在給你道歉。”
在他嘴裏聽到這句話,秦昭寧驀的一愣。
有些話說了第一句之後,後面的就沒那麽難以啓齒了。霍修予深吸一口氣,認真看向她,雖然還是有些赧然:“我為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向你道歉。”
“無論是高中口不擇言對你造成的傷害,還是之前的一些沒過腦子的話,雖然現在說有些于事無補,但是,”頓了頓,他擡起睫,“對不起。”
秦昭寧更懵了。她預料過許多種和霍修予碰面的情形,陰陽怪氣諷刺一頓或者互相開罵,這兩者占比五五分,唯獨沒想到的是他會道歉。
她居然有一天能在霍修予嘴裏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秦昭寧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眨眨眼:“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你要真想補償,把婚約給我解了。”
“所以我現在想追你。”
兩句話同時落下,剛剛經歷的震驚還沒過去,又一道讓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撞入耳中。秦昭寧腦子被撞得半天沒晃過神。
她嘴微張着:“啊?”
桌面上的菜冒着熱氣,霍修予的目光越過升騰的白霧落到她身上,不知道是因為沒底氣還是羞澀,聲音低了許多:“以前的事沒辦法重來,但是現在開始,我想追你。”
秦昭寧腦子飛速轉着,眼裏精明,認真提議:“那要不你先答應我把婚約解了,然後正兒八經地追我?”
霍修予:“……”
他看着她沒說話,半晌,眉心一跳,火氣差點被她惹上來:“秦昭寧,你是不是拿我當傻子?”
這種語氣正常多了,秦昭寧往後一靠,聳聳肩:“你看,你根本就不是真正喜歡我,沒必要勉強自己的。”
霍修予下意識想反駁,可沒等他說話,秦昭寧繼續道:“而且,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她語氣正經許多,表情沒有絲毫開玩笑的痕跡。
莫名的胸腔悶澀,指尖微蜷,霍修予問:“是因為叫宋灼的那個小子?”
秦昭寧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這幅态度被霍修予當成默認,一股酸意從心底升起,他皺着眉:“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生有什麽好的?沒錢沒勢,父親生前還是個賭鬼。”
秦昭寧眉梢一擡:“你調查他?”
被她用這種眼神看着,霍修予突然有一種羞恥感,仿佛調查一個人是件多麽下作的事。他喉間梗塞,破罐子破摔:“我調查我未婚妻的暧昧對象有問題嗎?”
秦昭寧不說話地看着他,面無表情,眼底一片冷漠。
氣氛忽的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像是有貓在心頭撓一樣,雙方僵持着。
然後秦昭寧拿着包起了身:“那沒什麽好談的了。”
看态度就知道霍修予不會肯答應解除婚約,他說的追求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
秦昭寧一直都覺得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很假,她也不例外。
她見過那種公子哥哄女孩兒,興趣來了那一陣用錢用心,仿佛傾盡所有只要她一個,把人姑娘哄得暈頭轉向,沒意思了之後卻抽身抽得比誰都快,要多涼薄有多涼薄。
秦秋北和蘇燕如也是,兩個人外面都有人,表面仍然能裝得夫妻恩愛。
在這種畸形感情的耳濡目染之下,秦昭寧對親情愛情看的愈發淡。
她一開始撩宋灼也僅僅是因為覺得他有意思,長得帥,聲音好聽,外觀剛好踩中她喜歡的那個點。
但是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她的心境似乎有所轉變。
或許是撿到小太陽的那天夜裏,他一個電話就跑來,也或許是意識到被老爺子騙了心情不好的那天,公交車上他手枕在她腦後,輕輕地唱那首英文歌。
又或者,還要更早一點。在厘鎮,他局促又沒有哄人經驗地遞來一只草蜻蜓,說:“我還會編小蝴蝶,如果你還難過的話,我可以再給你編一個。”
在這欲望橫流的社會,少年人炙熱又純粹的愛顯得尤為珍貴。
當一個人觸及到更高的財富與權勢時,真摯的情感往往容易被忽視。霍修予或許不會懂這個道理,所以他無法理解秦昭寧選宋灼不選他的理由。
秦昭寧也知道自己和他解釋不通,沒有多停留。只是手剛碰上包廂門把手時,身後傳來霍修予不解的聲音:“但是你高中的時候不是喜歡我嗎?”
他聲線似乎有輕顫,像壓抑着情緒:“秦昭寧,你那時候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麽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步伐因為他這句話停下,秦昭寧轉過身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陷入了無法自拔的不解,霍修予緊盯着她的眼神顯得有些偏執。
秦昭寧斂了斂眸:“你說那封情書?”
見霍修予沒說話,但神情肯定了她的猜測。秦昭寧淡淡噢了聲:“那是我幫別人的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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