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王晉沉默了很久。
那天其實是晴天,只是到了傍晚,太陽就漸漸沒了。涼意似乎提前到來,夾在風裏,透過衣服,刮着皮膚。
很癢的刺疼,但是也讓腦袋更清醒了。
Ade點了根煙,風有些大,想了想,她放下了打火機。
“兩個條件。”王晉輕聲道。
Ade眼皮跳了跳,蹙眉斜視,似是沒聽懂。
“我同意分手,”王晉擡起臉,眼裏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光彩,也沒有濕潤,“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Ade愣了愣,随即眼底閃過輕蔑,“如我所料,王先生心思缜密,就算這種時候也不忘替自己謀求好處。”
“不過能夠理解,”她嘴角竟上揚,一臉了然,“也只有Elewn那個傻孩子,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他如果知道,自己拼了命去保護的人,正在精打細算準備撈一筆分手費,他該多寒心啊。”
王晉面無表情,手指在袖子裏擰攏,“第一,你必須向我道歉。”
Ade不可思議,“你說什麽。”
“我要你為之前誣陷我的事情,向我道歉,并且拿出相應賠償。”
Ade想了想,“可以,我會請律師。。”
“我要求你公開道歉信,”王晉說,“而且賠償數目,我定。”
Ade臉色沉了下去,公開道歉對她的名譽影響不算小,“王先生,有時候退一步,也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我的後路不需要你來留,”王晉說,“之前我看在你是顏司卓母親份上,沒有和你計較。現在分手了,你需要為你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
Advertisement
Ade呼吸加重,眼光發狠,“Elewn遇見你真是不幸,從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
“第二個,”王晉直接打斷她,“我請你保證,再也不去幹涉權芮和他母親的生活。”
Ade疑惑,還沒反應過來。
“您平時也忙,事務繁多,”王晉說,“有些不該管的事,還是不要插手為好,您覺得呢。”
Ade眯起眼睛,“Andrew告訴你的。”
“我不能自己查嗎,”王晉說,“世界上會調查他人底細的,不止你一個。”
Ade嘴角僵了僵,笑容怪異,“你和他什麽時候變這麽熟了。”
“你一邊和Elewn談戀愛,一邊和Andrew勾搭在一起,”Ade打量着他,聲音尖銳,輕笑出聲,
“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難怪我兒子從來不是你的對手。”
“再高明,在您面前,我也只是晚輩,”王晉笑了笑,面部僵硬,“就這兩個條件,您好好考慮。”
“不必考慮了,”Ade神情重回冰冷,“我見不得你在Elewn面前多待一秒。”
“我會落實你的要求,”她冷道,“也請你,說話算話。”
說完後,她腳步踏得格外刺耳,離開了天臺。
王晉揉了揉額頭,一只手扶住牆,身體慢慢地滑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冷汗順着脖子涔了下來。他閉上眼,眉毛微微顫抖。
他拿手掌蓋住了臉,緊緊地摁着眼睛,鼻子和嘴唇,想讓它們凝固,掉不出眼淚,湧不上酸澀,發不出聲音。
死一般的寂靜,反倒成了安全感。
最後,是權芮找到了他。
“你們說什麽了,”他拿手環抱,搓了搓胳膊,随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王晉身上。
“晝夜溫差大,別感冒了,”他想去握他的手,被王晉躲開。
兩人一路沉默。
經過手術室門口,王晉腳步停了下來。
又有新的病人被推進去,家屬們的哭聲震出回音。
生命在這裏顯得格外脆弱,王晉想。
活着就很好了,他轉過身,活着就很好了。
兩人一齊往大門走去。
“這兩天Ade和顏晟會來照顧他,”權芮輕聲道,“顏骅的事,Ade會處理的,你別擔心。”
王晉一直放空地看着前方,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謝謝你。”
“別再和我說這三個字了,”權芮說,“我開車送你回去。”
王晉确實沒精力開車,便沒拒絕。
路上,權芮猶豫了半天,還是小心翼翼問道,“你和Ade。。說了什麽。”
就當他已經不抱希望王晉能回答時,
“分手了。”
非常輕的聲音。權芮卻差點急剎車。
他面露愁雲,神情複雜,“你舍得嗎。”
“我挺容易看開的,”王晉竟笑了笑,腦袋向後仰去,脖子青筋綻綻,“現在他也脫離危險了,我也不用操心了。挺好的。”
“今天。。”權芮抿了抿唇,通過後視鏡悄悄看他,斟酌許久,“你要是難受,千萬別憋着,我怕。。”
“我現在已經好了,”王晉說,“明天公司還有事,我得早點休息。”
權芮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王晉下了車。
他本該直接回家,腳步卻不自覺拐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他慢慢地走在食品區,目光追尋着什麽。
最後,他停在賣土豆的區域。
王晉撿了大號的塑料袋,睜大眼睛,認真地埋頭選了好幾個土豆。
過了一會兒,營業員看不下去了,她微紅着臉走過去,“先生。。您買這麽多土豆,吃不完會壞的。。”
王晉一怔,停下動作,看了眼滿手的泥土,又看了看旁邊已經裝了三大袋子的滿滿的土豆。
營業員提醒道,“您是自己吃還是請客聚餐,自己吃的話,像這麽大的,一般買兩三個就可以了。”
王晉回過神,把裝好的三大袋子提去了收銀臺。
營業員放下嘀咕,替他結了帳。
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
王晉沒開客廳的燈,直接去了廚房。
他也沒系圍裙,拿出案板,把所有土豆洗淨了。
他在櫃子裏尋找擦板,怎麽也找不到。
他想起那時在新加坡,
“你這土豆切的太醜了,刀工有待提高啊。”
“我找不到擦板,将就一下。”
“行了行了你別弄了,容易切到手指,我來。”
“誰讓你喜歡吃這麽麻煩的東西。”
“土豆你都覺得麻煩,那你不用吃飯了。”
“我本來也不吃,要不是你喜歡。”
“。。。你剛說什麽?”
“啥也沒說。”
王晉關上櫃門,拿出了菜刀。
他把土豆切成了形狀各異的塊兒,每種都很醜。他竟笑了笑,顏司卓說的真的沒錯。
只是,他再也不會站在旁邊,說那句話了。
一刀下去,側了手指,鮮血漫開。
王晉下意識放在嘴裏吮了吮,血很鹹,比眼淚還鹹。
他拿冷水管下随便沖了沖,把切好的土豆下了鍋。
土豆煮開後,他什麽調料都沒放,直接撈出來盛進大碗。
王晉拿了打蛋器,把已經軟了的土豆攪勻,制成土豆泥。
不知是因為沒放佐料還是泥未洗淨,有股淡淡的腥味。
王晉一邊攪一邊想,顏司卓為什麽這麽喜歡吃這種東西。
“你到家了嗎,幫我帶一份土豆泥上來,我要右邊那家的。”
“喂,寶貝兒,下班了嗎,帶份土豆泥回來吧,特別餓。”
“這個真的超好吃你嘗嘗,我在英國時候經常吃,中國的做法還不太一樣,不過也好吃。你嘗嘗。”
“下次不要幫我買原味的了,我感覺這家質量縮水了,我想試試新開那家,你陪我呗,他家的牛肉湯也不錯。。”
。。。。
王晉手指發軟,打蛋器砰得一下,摔在餐桌上。
他抱起碗,手伸了進去,抓了滿手的土豆泥,一股腦,全部喂進了嘴裏。
他的手上,嘴角,糊的到處都是。可他就像沒有察覺一樣,一口沒有咽完,又立刻從碗裏抓了一把,塞進嘴裏。
有什麽濕熱的液體,順着臉滑進了碗裏。起初是一滴一滴,漸漸的,像小溪似的,越流越多,流進嘴裏,流進碗裏,流進手心裏。
王晉閉上眼。
在這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地方,他終于不用硬撐了。沒有人看得到,沒有人會知道有人像傻子似的,往胃裏灌參雜淚水的土豆泥,逼着自己吃從來不碰的食物。
這麽愚蠢,又這麽狼狽的事,他怎麽可能讓別人知道呢。
那晚的最後,王晉跪在馬桶前,吐了個昏天黑地。膽汁都吐了出來。
起初,只是胸悶。然後慢慢地,呼吸不暢,心髒像是被石頭壓着,咽喉像是被人拿鐵勺鑽開。反胃感襲來,他再也受不住了。
最後,癱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王晉想,土豆真的不好吃,
他再也不會吃了。
——————
兩天後,王晉被Ade叫去了醫院。
“病人昨晚已經醒了,各項指數正常,恢複得不錯。”醫生笑道。
Ade舒了口氣,顏晟連連感謝,王晉也由衷地笑了笑。
“只不過,”醫生繼續道,“病人接下來仍然需要留院觀察,恢複照現在這個速度,大概一周左右可以出院。”
Ade皺眉,“還會出現恢複不好的情況嗎。”
“病人如果有意配合,本身有很強的生存意念,這樣是有利于恢複的,”醫生說,
“其實當時手術,我怕你們擔心,沒敢說多。中途,他曾出現過短暫的心髒停搏,在我們都以為他要撐不過去時,他自己似乎挺了過來,這真的不容易。”
Ade又緊張了,“那他以後不會再。。”
“不會了,”醫生安撫道,“只不過,為了保證他能盡快恢複,希望你們好好照顧他,不僅是身體,而且是心理。”
Ade面色沉重。
醫生離開後,她看向王晉,“接下來的半個月,你留下吧。”
王晉怔了怔。
“別想多,我是怕他醒來,發現你不在,身子又出什麽事,”Ade冷道,“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醫院,好好照顧他,直到他完全康複。費用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虧待。”
“不需要,”王晉嚅了嚅嘴唇,“我照顧他可以不用。。”
“需要的。你們已經分手了,事情,還是算得清楚點比較好。”
王晉眼神黯了黯。
“好好陪着他,”Ade說,“不過別忘了,他出院的那一刻,就是你徹底離開他的時候。”
“為了他能沒有負擔地調養身體,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明白。”
“我遵守協議,希望你也兌現承諾。”
王晉點點頭,“我明白。”
Ade神色嚴肅地離開了。王晉抹了把臉,眼神又明朗了一些。
至少還能陪他半個月,足夠了。
他先回了公司,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又去菜場買了菜,回到家開始熬粥。
下午,他去了醫院。剛走到顏司卓的病房門口,一個護士腳步急切地從裏面沖出來。
王晉心髒一緊,連忙攔住她,“發生什麽事了,他病情。。”
“你是這房的家屬嗎,”護士抹了把汗,“病人從半小時前醒來就開始鬧騰,非說要找人,叫什麽。。姓。。王還是啥的,把我們都急死了,找不到人就不肯挂點滴,還非要下床,他現在哪兒能啊,我沒法了,我要叫郝醫生來應付了。。”
王晉臉色一變,趕緊推開門。
顏司卓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咬牙撐着非要下床,旁邊站了兩個護士和好幾個Ade的人,圍在他身邊,想阻止又不敢碰他的傷口。
其中一個護士沒轍了,扔了句,“鎮定劑。”
王晉趕緊跑過去,“不用了。”
顏司卓擡起臉,看見王晉的那一刻,眼睛越睜越大,身體放軟。
護士趕緊讓他重新躺了回去,顏司卓躺在那裏,目光一直挂在王晉身上。
他眼睛發熱,鼻子猛地一酸。
王晉把粥放床頭櫃上,皺眉瞪了他一眼,心髒卻一抽一抽的。
他轉頭對護士道歉,“麻煩你們了,給他準備點滴吧。”
護士舒了口氣出去了,Ade的人也跟着離開了。
顏司卓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緩慢地擡起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別拽我,”王晉把他的手放回去,木着臉給他盛粥,“我還沒消氣,你別拉我。”
顏司卓眼底浮現慌張,他拽住王晉的衣袖不肯放,嘴唇嚅了半天,“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我不是故意。。”
“你這句話說了幾次了,”王晉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擲,忍着胸口的窒息感,聲音用力沉了下來,才聽不見顫抖,
“每次你都這麽說,每次什麽都不告訴我,惹完事才跟我說!”
他聲音越來越大,鼻子熱脹,“你覺得我看到你傷成這樣會是什麽感受,那些事我不需要你幫我不需要你拿命來幫我你懂不懂!”
“可是我愛你,”顏司卓眼淚滑了下來,用力握住他的手,指骨青白,“我擔心你,我怕你受傷,我怕失去你,比失去生命更怕失去你。”
所有的話卡在嗓子眼,再也發不出一個字。王晉心口完全裂開,疼得他幾欲崩潰。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顏司卓抹掉了眼角的濕熱,擠出一個笑容,眼裏裝着忐忑和篤定,
“手術的時候,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他笑出聲,參雜着淚水,很混濁,“我夢見你不要我了。無論我怎麽求你,你都不肯再要我。你把我扔在原地,我只有拼命追,我要追上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醒來後,發現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你,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我以為夢成真了,以為你真的走了,”
顏司卓哽住,“那樣我真的活不下去。。你能明白嗎。。”
王晉咬着嘴唇,低着頭,強迫自己把眼淚全部憋了回去。
他擡起臉,拿手摸着他冰涼的臉,聲音極輕,“我這不是在這兒嗎。”
顏司卓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很用心地吻了吻,聲音舒然,“那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夢和現實都是反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