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吳超開車來接王晉的時候,王晉整個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是知道有需要的時候,警方會傳他去問話,他也一直都等着,等着案情的新進展。

吳超來時,只有他一個人,穿着一身便服,車也不是警車。

王晉一個人出了小區,站在吳超的車前,遲遲沒敢上去。

他還記得那晚審問時,吳超從頭到尾鐵青的臉。今日,反倒一見他,主動笑了起來。

吳超本來就黑,也不知是熬了幾晚上夜,連眼珠子都跟着混了。笑起來,只有一嘴白牙格外敞亮,莫名地突兀。

王晉見他這樣,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臉,“麻煩你了,親自跑一趟。”

“也還好,怕來早了,打擾你休息,”吳超替他拉開車門,“你一人在家。”

“不是,”王晉坐進車裏,“有個朋友。”

“上次那個?”吳超關了車門,自己進了駕駛座。

“。。。”王晉想了想,明白他應該是指顏司卓,“不是,他有事,很早出去了。”

吳超停了幾秒,短暫地哦了一句,發動了車子。

王晉稍稍打量了一下車,“這是你自己的嗎。”

“什麽,”吳超通過後視鏡瞄了一眼,“哦,是的,去年買的,用的少。”

王晉随意笑了笑,“我以為你會開警車來接我。”

吳超也笑了,平視前方,“警車畢竟不太好看,容易惹閑話。”

王晉在心裏舒了口氣。看吳超這态度,八成是案件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了。

“那個。。”他斟酌道,“我能冒昧問一句,這次找我談話,是因為有了什麽新發現還是。。”

“有一些,”吳超看出了他的緊張,“別擔心,只是問幾句話。”

王晉見他閃爍其辭,即便心存疑慮,終究沒再多言。

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始犯困了。

奇怪。。。王晉把背從椅子裏直起來,努力睜了睜眼睛。

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了,王晉想了想,手指攀上窗戶摁鈕,“我把窗戶開一下。”

“不好意思啊,”吳超笑了笑,“我這車窗子有些毛病,還沒來得及修。”

王晉試了試摁鈕,車窗鎖死,确實開不了。

“是不是太悶了,”吳超說,“馬上快到了,能堅持嗎。”

“沒事,”王晉連忙說,拿手掩了掩哈欠,“可能昨晚沒休息好,所以。。”

“那你先睡會兒吧,”吳超輕聲,“路還堵着,估計還得一會兒。”

按道理,這種情形下王晉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可是此時也不知怎麽了,王晉慢慢閉上眼,掙紮了好幾下,直到眼皮沉重地再也擡不起來。

腦袋也漸漸昏沉,眼前景象慢慢斑駁成光點,接着,猶如一片迷霧,灰蒙蒙的。

殘存的清醒在最後一刻,定格在吳超的後腦勺上。

王晉身子軟了下來,頭一歪,即将昏睡過去時,手指動了動。

瞳孔裏是模糊的圖像,唯有吳超背對着他的身影違和地顯現。

王晉微蹙了眉。他想重新睜開眼,卻根本睜不開。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這段時間圍繞于他心頭的疑雲再次湧來,壓迫着他的神經,一種急切而絕望的窒息。

另一邊,顏司卓發了瘋似的尋找吳超。

“我幫你問過了,”林平挂了電話,一臉淡定,“吳超今上午請了假,說是要回老家接親人,一起商量他弟弟的事。”

“但是那個人剛才說他去執行任務。”顏司卓目光陰冷。

“哪個?”林平問。

顏司卓深吸口氣,指着江景。

“他的話你也信,”林平無所謂道,“和你開玩笑的。”

“這種時候你他媽還敢開玩笑!”顏司卓吼道,手掌猛地砸向桌面,玻璃杯的水灑了一片。

林平都懵了,“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脾氣!”

“之前不放人,你鬧騰,”他瞪着顏司卓,氣道,“現在放了人,你又不滿。當警局你家開的。”

“我懶得跟你解釋,”顏司卓盯着他,手指點着桌子,“馬上聯系吳超。”

“你跟他有什麽關系嗎,”林平斜了他一眼,“不就是審了你朋友幾句,就不樂意了。怎麽,還想秋後算賬。”

“不是這個問題,”顏司卓急得不行,“我現在沒法跟你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他根本沒回老家,而是去找王晉了。所以你們趕緊查出他的行蹤!”

“怎麽可能,”林平說,“他和王晉非親非故,沒事兒找他幹什麽。真有需要,也是我們一起去找人問話。”

“所以這就是問題!”顏司卓咬牙,“他一個人去找王晉了,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你們趕緊和他聯系。”

林平半信半疑。

“你要不信你就打個電話。”顏司卓催促。

林平給吳超打了通電話。

與此同時,顏司卓也在聯系朋友,抓緊時間找人。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

“估計在火車上沒信號,”林平皺眉,又瞟了眼顏司卓,發現他臉色黑的吓人,相當難看。

“。。。”林平覺得他不像說謊,挂了電話往外走,“我去通知上頭,馬上調查吳超。”

顏司卓追過去,“他有自己的車嗎,能查到車牌號嗎。”

“這個沒問題,”林平按他的話趕緊吩咐下去。

他腳步一頓,嚴肅地看着顏司卓,“此事非同小可。你要知道,在警局造謠。。”

“絕不是造謠,”顏司卓厲聲道,“而且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我現在懷疑,分屍案的真兇,就是吳超。”

————————

王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這不是一個好夢。夢裏,全是那晚血腥的郊區。顏骅說着同樣的話,流露出同樣瘋狂的眼神,手裏的斧子,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出刺穿眼球的鋒利。

他看見顏骅穿着那件又厚又長的黑棉衣,沒了口罩,墨鏡和帽子的遮蓋,顯得更加滄桑,頹敗,也更加詭異,殘忍。

突然,王晉目光一滞。

他的視線,停留在顏骅的頭頂。

他想起,那晚見到顏骅時,顏骅是沒有頭發的。除了幾根白發,其餘的,在他入獄時,就已剃光。

可是。。。

王晉腦中一道閃電劈過。

他想起那時候,他坐上出租時,那個司機是有頭發的。

盡管也戴着帽子,車內光線也很暗,但是有沒有頭發,他還是能看明白。

王晉瞬間驚醒。冷汗濕了脖子。

他終于知道,之前一直存在他腦中,卻又總是琢磨不透的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沒錯,是這裏。開着出租将他騙上車帶至郊區的人,根本不是顏骅。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顏骅體內沒有殘留藥物。因為他根本沒必要為了防止暈倒服下解藥。

他那時,根本不在車上。

王晉迷蒙地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陽穴。

車子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停在一個很荒涼的地方。

王晉向外看去。這是一段山路,除了還算寬闊的山彎,左右都是陡峭的崖壁。

王晉一愣,又看了看自己。他以為還在做夢,不是去警局嗎,這裏是哪兒。

吳超這時打開了車門。

王晉看着他,警戒心備起,但仍有些迷茫,“請問我們。。”

吳超低頭,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個紙箱,胳膊在裏頭掏了掏,“渴不渴,喝點兒水吧。”

王晉怔了怔。

随後,他臉色一變。

他眼睜睜看着吳超無比自然地用左手撕開了紙箱,然後也是用左手,在裏面挑挑揀揀。

他眯起眼睛,記憶迅速往回倒轉。

那日在審訊室,吳超也是用左手拿筆。只是自己當時根本沒注意,現在想想。。

王晉雙目圓瞪。

昏迷前,吳超的後腦勺,他開車時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和深刻,竟然是。。

吳超擡起頭,看見的是王晉蒼白的臉。

王晉全身寒毛直豎,恐懼蔓延汩動。

他這才想明白。那晚開出租騙他上車,給他下藥将他迷暈,之後送到郊外的人,

是吳超。

如果他猜的沒錯,顏骅一定事先和吳超商量好,由吳超假扮司機把他送到郊外,趁他醒來之前,趕緊換人,所以他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顏骅。

後來,當他和顏骅在車外對峙,實際吳超就埋伏在附近。等顏骅放出信號,吳超将他打暈。

至于那輛車為何重新回到出租公司,應該是吳超和顏骅一起開了回去。

只是他想不明白。

顏骅到底是怎麽死的,是被吳超殺害的嗎,可是為什麽,他既然幫着顏骅對付自己,又為什麽要殺他,還是以如此殘忍的方式。

如果是他殺了顏骅,那麽審訊時,他的逼問,是否就是讓自己替他頂罪。

但是為什麽,他要害顏骅,也要不放過自己。

“看來你想起來了。”許久,吳超聲音空洞襲來,雙眼失神。

王晉此時鎮定了不少。畢竟相似的情景,幾天前不過才剛剛上演。

吳超讓開身子,王晉動作緩慢地下了車。

王晉盯着他,面無表情,手指在身側暗暗收緊,“為什麽。”

吳超漠然地看着他,僵硬地掏出一把斧子。

王晉明白他的用意,可依舊被驚得冒了汗。

“我就是用和這把一模一樣的斧頭,”吳超一字一句,“把顏骅的手腳全部砍了下來。”

“你的指紋,是我印上去的。顏骅的指紋,是我事後擦掉的。”

“一月十四日,上午。那天天很晴,還有陽光,”吳超思緒飄遠,“我弟弟像往常一樣出任務,負責押送犯人。”

“偏偏那天,遇上了顏骅。”

“顏骅為了逃跑,搶了槍,當場就打穿了他的頭,”吳超輕聲道,

“他死了。死在顏骅手裏。不過幾秒鐘的事。”

王晉暗暗心驚,“所以你才會。。”

“後來,在追捕顏骅的過程中,很湊巧,又很不湊巧的,顏骅找上了我。”

“我和他純屬偶遇。他不知道我是警察,只是看見我在大排檔,由于弟弟死亡胡亂發瘋,就以為我是個混混,而且是個身手不錯的混混。”

“當晚,我喝醉了跌跌撞撞往家走,顏骅攔住了我,提出,只要我肯幫他,他願意給我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也許那時,他覺得我們是同類人。”

吳超低笑出聲,“他眼瞎,我可不是白目。我馬上就認出了他的臉,那張醜陋的嘴臉裏,還能看見我弟弟流失不斷的鮮血,還能清晰看見,他背着一條人命恬不知恥地招搖過市。”

他面部抽搐,“那時候,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王晉盯着他,見證他的理智一步步再次走向潰敗。

“但是後來我又想,”吳超擡起眼皮,瞳孔泛着邪光,“就這麽讓他死,太便宜他了。”

“于是,我假裝成混混,為了利益,同意與他合作。”

“他告訴我,要求我利用出租,把你騙到郊外。因為身份特殊,他不便露面。”

“到了郊外,在他的指示下,我把你打暈。顏骅才告訴我,他要裝作自己被害,把罪名嫁禍給你。”

“這樣一來,他以假死逃脫法律制裁,而你,則會背上殺人的罪名入獄。”

“你暈倒後,我和顏骅開車離開現場,走到靠近監控區時,我找了人,偷偷幫我們把車還回了出租公司。”

“之後,顏骅帶我去了他的藏身之處。原來,他在那片郊區找了個廢舊倉庫。”

“在那裏,他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

“随後,他讓我把那只手偷偷帶回案發地點,放在你暈倒的位置,僞裝成是你謀害了他。”

“只是他沒有想到,”吳超笑出聲,“他的做法,恰好給了我借鑒。”

王晉一陣寒戰。

“光砍掉一只手作為證據,怎麽夠呢。”吳超幽幽道。

“所以分屍,抛屍,清理血跡,”王晉說,“其實都是你做的。”

“沒錯,”吳超說,“我弟弟因他離去,他死不足惜。”

“那我呢,”王晉淡道,“我是你的替罪羊。”

“我确實這麽想,”吳超眯起眼,“加上現在我發現,你那個朋友,知道的越來越多了。”

“這可不是件好事。”

“是你漏洞太多,”王晉冷道,“怪不得我們。”

“所以,我只好先斬後奏,”吳超踱着腳步逼近他,“你為了逃避制裁,選擇自盡。我為了拿你歸案,追捕你直到發現屍體。”

“這個結局,是不是很完美。”

王晉拳頭擰起,小步往後退。

“顏骅說的沒錯,”他低聲道,“你和他,就是一路人。”

吳超嘴唇抖了抖,眉頭一豎,眼神一利,舉起斧子向王晉砸去。

王晉扣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翻,同時另一只手劈上他的脖子。

吳超瞳孔冒火,斧頭直沖沖朝着王晉的脖子指了過去。

王晉迅速偏頭,同時腿下用力一絆。

吳超重心不穩,胳膊力道暫緩,王晉趕緊反扭了他的胳膊,同時重重踩上他的膝蓋。

吳超咬咬牙,騰出一只拳頭擊向他的腹部,被王晉眼疾手快一檔,卻松了手臂的禁锢。

吳超斧柄轉了轉,刀刃對着王晉揮了過去。王晉躲閃及時,胳膊還是破了皮。

他顧不得其他,全神貫注抵抗吳超的進攻。吳超畢竟是警察,加上利器在手,硬扛不是辦法。

兩人在空曠的山路上打了起來,吳超是想置他于死地,王晉卻想尋找機會制服住他,然後開車逃走。

過了一會兒,正當雙方都陷入困境時,一輛車由遠及近,飛馳而來。

王晉本被吳超摁在車上,那把斧頭差點就要劈向他的臉時,

只聽一聲哀叫,王晉猛覺身上一輕。

顏司卓扣着吳超,手指一發力,直接來了個過肩摔,将他掀翻在地。

王晉看見顏司卓的那一刻,身體猛地一軟,快要繃斷的神經總算緩解。

吳超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他立刻爬了起來,同時要去搶掉在地上的斧子。

“你站遠點兒別過來!”顏司卓沖王晉吼了句,随即眼神一暗,也朝那把斧子撲過去。

兩人一邊争奪斧子,一邊你一拳我一腳的互相招呼。

雙方均是次次出手,至人要害。

最後,顏司卓擰了他的胳膊,同時狠狠踹彎了他的膝蓋。

吳超痛叫出聲,無力跪在地上,顏司卓接住斧頭,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襲警!”吳超拼命在他手下掙紮,“你敢這麽對我,我抓了你去見法官!”

顏司卓呵呵兩聲,聲音陰狠,“老子先抓了你去見閻王!”

他舉起斧子,正打算拿斧柄将人敲暈,誰知吳超突然蓄力,一把揮開他。

王晉趕緊跑過去,卻被顏司卓叫住,“你別過來。”

他正重新備好了拳腳,卻見吳超手忙腳亂跑到了自己那輛車前。

顏司卓以為他要開車逃走,可是車被他鎖了,鑰匙也在自己手裏。

吳超滿臉是血,眼球訾裂,整個人完全瘋狂。

接着,他在顏司卓和王晉越睜越大的眼睛裏,掏出打火機,引爆了衣服下藏着的炸彈。

砰的一聲巨響,一時間,濃煙滾滾,火光四竄,車和人,全部葬身火海。

顏司卓第一時間抱着王晉躲到一邊,兩人都被嗆了好幾口。

可是火中消逝的一切,依舊殘存同它一樣的溫度,灼熱了他們的心。

“現在怎麽辦,”王晉捂着鼻子,“警察沒跟你一起來嗎。”

“他們太墨跡,我一人來的,”顏司卓看了看四周,看見吳超那輛車。

他打開車門,“咱們坐這輛車,先離開這鬼地方。”

“這裏也沒有信號,我們先出了山路,再和警察聯系,讓他們來處理。”

“我來開車,”王晉拉住他,盯着他胳膊處的刀傷。傷口不淺,還在往外湧着血。

顏司卓看了看他,發現沒有受傷,松了口氣,坐上副駕駛。

王晉迅速發動了車子,不敢回頭看。

吳超被逼到絕境,想出這種方法來做了結。王晉依然後怕,現在看來,他是想和自己同歸于盡。

“瘋子。。”顏司卓此時終于感覺到疼得有些厲害,他扶着胳膊,罵道,“自殺還帶上我的車,有毛病。”

“我也不懂。。”王晉邊開邊說,“原來他是真的失去活着的希望。”

“可是他死到臨頭還想拉你下水,”顏司卓咒道,“雜粹。。”

“還好你沒事,”顏司卓往椅子裏一癱,“我在路上吓得魂都丢了。”

王晉同樣驚魂甫定,感激地看了眼顏司卓,“謝謝你。”

“謝什麽呀,”顏司卓笑笑,“回床上謝我去,其他的我不接受。”

王晉還想說句什麽,突然,他意識到不對勁兒。

他身體一僵,用力踩了踩剎車。

沒有反應。

王晉腦子瞬間炸開,臉色青白。

顏司卓發現他的變化,坐直,“怎麽了。”

王晉腳下拼命踩着剎車,卻發現車速越來越快。

“完了。。”他顫聲道,“剎車失靈。”

顏司卓臉色劇變。

“難怪他當時要炸了你的車,”王晉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盤的手滾出了汗,“這輛車被他做了手腳。”

“那現在。。”顏司卓剛想說句什麽,雙目一直,“小心!”

王晉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子一個急轉彎,同一堆摞起的木架擦身而過。

兩人均吓出了冷汗,車速卻根本減不下來。

王晉動都不敢動,屏着呼吸,死死地攥着方向盤,努力避過障礙物。

再往前走,就沒路了。

這樣不行。他想,這樣下去,他們兩個都得死。

“聽着,”他突然開口,聲音沉穩,“等會兒到了合适的地點,我會打開你那邊的車門,你趕緊跳下去。”

“那你呢。”顏司卓驚惶道。

王晉盯着前方,面色凝滞,眼底沉着,“我再想辦法。”

“不行!”顏司卓嘴唇都失了色,“你會死的!”

“聽話!”王晉用比他高一分貝的聲音吼道,随即深吸口氣,“你先下去,我随後就來。”

“你一個人能有什麽辦法!”顏司卓急紅了臉,“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顏司卓,”王晉突然打斷他。

顏司卓看着他,第一次,他害怕的不知所措,他竟想不出一點辦法。

王晉一邊看着前方,時不時急轉彎,努力把車扭回正軌,

“我們結婚的時候,”只聽他輕聲道,“你想去什麽地方。”

顏司卓一怔,嗓子幹啞,不可置信,“這時候你讨論這個。”

“說說,”王晉笑了笑,面色蒼白,“回英國,還是新加坡。還是哪裏。”

“可是我現在。。”

“我想去荷蘭,”他繼續道,“那裏我還沒去過,之前做過無數次計劃,都沒能去成。”

顏司卓看着他,突然鼻子一酸。

王晉扭過頭,眼神平靜,目光如水溫柔,讓顏司卓沉淪其中。

“我希望,”他低聲道,“你能陪我去。”

王晉一把扣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住了他。

顏司卓先是一驚,随後閉上眼,回應了他的吻。

突然,王晉睜開眼,趁顏司卓放松身體時,一只手迅速打開他那方的車門,胳膊用力一推,将人整個推出了車。

顏司卓狠狠摔在地上,反應過來時,眼睜睜看着王晉跟着那輛車一起,向路側墜了下去。

又是一聲轟響。

那輛車瞬間爆炸。

顏司卓眼眶血絲遍布,整個人嘶吼出聲,

“王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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