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魇溫情

艾倫難掩興奮的跑遠了，利威爾站在原地，思量般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擡步跟上。

“阿爾敏，阿爾敏！”推開房門時，阿爾敏正靠坐在床上和夥伴聊天，艾倫三步并作兩步的沖上去，撥開圍在面前的讓和康尼，一屁股坐在床邊，“快，把衣服掀起來。”

“幹什麽？”阿爾敏茫然。

“兵長給的藥膏，我幫你擦一擦。”

“唉——”

讓和康尼同時發出意味不明的嘆息。

“其實阿爾敏，兵長人還是很好的，只是有時候過于嚴格了。”直接無視了身後搞怪的兩人，艾倫幫忙卷起阿爾敏的衣服，擠出藥膏小心翼翼的塗抹淤腫的腹部，然後便開始加重力道來回揉搓，“有點痛，忍着點。”

“嘶……”阿爾敏皺眉，苦着臉道：“是我不該走神。”

康尼出聲斥責：“這不是重點！”

“？”

“走神還被抓包，這才是最不應該的！”

阿爾敏一愣，撲哧笑開了。

“笑什麽，我難道說錯了嗎？”康尼撇嘴，有些不滿于他的态度，“幸好兵長控制了力道，否則你哪裏還能好好躺在這兒。”

“贊同。”讓出聲附和，一手搭上康尼的肩膀，“上回艾倫挨踹的時候，牙都崩了。”

“是吧。”

“喂！你們兩個，”無辜遭受牽連的艾倫惱了，“幹嘛把我也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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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艾倫也很遜啊，哈哈。”

……

房中的對話還在繼續，房外卻悄無聲息寂靜的像是另一個空間，利威爾斜靠着牆，微張的薄唇間溢出聲輕啧，“聒噪的小鬼。”

******

******

夜色漸深，被高負荷訓練操練整天的士兵們早已進入夢鄉。阿爾敏躺在床上，小心翻了個身，木床發出聲吱呀輕響。

——身體很累，腦子卻無比清醒，完全沒有睡意。

漆黑的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他睜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胸腔裏悶悶的，似乎有不知名的情緒在翻攪作亂。

那是隐藏在內心深處不被人發覺的酸澀與難過，只在此夜靜更闌時，才會出現一絲異動。

這段日子，他總是反複做着同一個夢。

一成不變的開頭，郁郁蔥蔥高聳入天的巨木，還有成群結隊兇狠殘暴的巨人、以及被巨人擄走陷入昏迷的艾倫……

……

三笠的身影在密集的樹林中顯得尤為靈巧，只幾個起落就拉開了和阿爾敏之間的距離。

擄走艾倫的巨人與三笠之間已經越來越接近，在一個急沖高高躍起之時，三笠揚起刀刃砍向巨人的後頸。

——成功了！

阿爾敏喜上眉梢，全然不察身後有巨人接近，并擡手朝他抓來。

直到長長的鋼索因重力停滞，整個人不受控制的瘋狂往後疾退，他這才驚呼出聲。

獵獵狂風刮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巨人猙獰碩大的臉卻已是近在咫尺，血盆大口緩慢張開，呼出的熱氣與唾液的腐臭盡數噴薄在他滿是驚懼的臉上。

“阿爾敏——”

前方傳來了三笠焦急的呼喊。

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他經歷過不止一次，可每回的每回，心中除了害怕便再無其他。

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阿爾敏徒勞的掙紮着，卻完全阻止不了逐漸逼近的死亡，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旋風般的身影呼嘯襲來，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被無限拉長，抓着他的力道忽然消失，整個人也開始不受控制的下落，失重的感覺蔓延至每一寸神經，他還來不及适應，身體便撞在了堅硬的樹身，骨碌碌摔倒在地。

昏天黑地的眩暈之中，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染上了血色。

略顯失焦的瞳孔裏依稀倒映出對方逆光滑來的身影，綠色的披風張揚飛舞，遮住了大部分的光，利威爾飛掠過來一把将他抱起，迅速無比的躍上樹枝。

暫時脫離了危險，阿爾敏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渾身疼得厲害。

利威爾半跪在地，側身扶着他，“意識還清醒嗎？”

“……嗯。”

利威爾松了口氣。

而這時，三笠也帶着艾倫趕了過來，利威爾攙起阿爾敏，随着鋼索的移動高速向前滑行，沒多久就沖出了巨樹森林，與大部隊集合。

……

那是阿爾敏第一次發現，利威爾身上竟然帶着淡淡的清洗劑味道。

也是第一次，兩人如此親近。

可是現在……

阿爾敏輕嘆了聲，慢慢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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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敏，感覺這段時間你一直沒什麽精神啊。”早餐時間，艾倫拿着面包坐到他身邊，“是出了什麽事嗎？”

“唉？”阿爾敏擡臉，正好對上好友關懷的眼神，他微微一怔，笑了起來，“可能是沒休息好吧。”

“是嗎？”有些懷疑的樣子。

“嗯！”

“……好吧。”端詳半天都找不出不對的地方，艾倫只得放棄，“今天有負重跑五十公裏的訓練，将肚子填飽一點吧。”

“艾倫也是。”

……

像是負重跑五十公裏這種訓練，對于調查兵團來說早已是駕輕就熟。

所有士兵背着自己的裝備跑得無比輕松。

當然了，這群人中并不包括阿爾敏。

體能一直就是他的硬傷，雖然這幾年一直都有不間斷的練習，但差距這種東西真不是輕易就能縮短的，所以此刻的他還是落後了一大截。

哈……

哈啊……

喘息越來越急促，他努力平複着紊亂的呼吸。

雖然三笠和艾倫都不覺得他是累贅，但他并不想一直處于這種被保護的狀态。

他想要變強。

強到能夠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強到可以和三笠、艾倫并肩作戰。

“阿爾敏。”跑在前面的艾倫察覺到他的掉隊，不由放緩了步伐。三笠轉頭看着他，平靜的眼神中隐含關切。

——要成為他們的後盾。

——而不是負累。

阿爾敏暗暗在心中堅定決心，咬牙加快了腳步。

……

“啊……終于結束了。”

訓練圓滿完成，衆人得到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好累。”艾倫逸出聲哀嚎，仰面躺倒在地。

阿爾敏腿都跑軟了，正半彎着腰喘個不停。

“補充點水分吧。”與他們的狼狽不同，三笠倒跟個沒事人似的，輕松的好像只是出門溜了個彎。

“三笠的體能真是好啊……”阿爾敏衷心稱贊。

就在他們一邊恢複體力一邊閑聊的時候，薩莎在不遠處高呼了聲，平日裏半披的制服不知為何裹得緊緊，藏了寶貝般神秘，“三笠、艾倫、還有阿爾敏，你們過來一下。”

三人有些莫名的起身向她走去。

“怎麽了嗎？”

“有好東西要和你們分享噢。”薩莎嘿嘿一笑，将他們領到偏僻無人的地方，刷拉一下敞開制服，“看！”

一串肥沃油滑的肉印入眼簾，三人腦中嗡的一聲轟鳴，大驚失色。

“薩莎，你……”

“腦子裏是裝的什麽啊，這種東西也敢拿，你是想進牢房嗎？！”

阿爾敏也被她的大膽震住了，失語的瞪着那串肉半天都沒反應。

……

與此同時。

利威爾翹腿坐在辦公椅上，正仔細審閱着手中資料，有吵鬧聲順風傳來，他眉頭一皺，起身剛想關進窗戶，卻不經意的掃到樓下一個金色頭發的小鬼。

嗯？

手下不由微微頓了下，這個位置剛好能聽清對方說了什麽。

“啊，真是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阿爾敏扶額，只覺頭痛的厲害，“老這樣的話會被發現的！”

“大家難道不想嘗嘗嗎？這可是肉、肉啊！”

薩莎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利威爾有些嫌棄的移開視線，卻正好瞟到了她手裏提着的東西。

這是……

他微微眯起了眼。

于一瞬間流露出的冷意被三笠迅速捕捉，她下意識的望了過來，然後……僵住了。

“三笠？”艾倫有些奇怪她的反應，不由擡頭，“上面有什……”

利威爾面無表情，冷冷俯視着他。

艾倫一窒，頓時有種被掐住嗓子不能呼吸的錯覺。

他們倆維持着仰脖子的姿勢一動不動，餘下的阿爾敏和薩莎難免覺得奇怪，跟着往上看後……了了。

死一般的寂靜無聲蔓延着，一時間樓上樓下安靜的只能聽到風的聲音。

阿爾敏也有些無措，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那雙慣來深沉平靜的眼眸在望着他的時候，有流光一閃而逝。

啪嗒。

一聲悶響打破了異樣的氛圍，薩莎手裏提着的肉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