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交戰前夕

天漸漸暗了下來,深沉黑雲遮住了瑩月,只留碎星明滅,猶如絲絨盒中被打翻的珍珠,零散布滿整個夜空。

噠噠——

噠噠噠——

穿着駐屯兵團制服的士兵們高高舉着手中火把,胯[/]下駿馬經過一天奔波,早已疲憊不堪。

“……有些奇怪啊。”處于最前方位置的中年男人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周遭的目光明顯透着焦慮。

竟然……連一只巨人也沒遇到……

“漢尼斯隊長?”斜後方的士兵聽到他這話,不由一夾馬腹靠近了些,“……怎麽了嗎?”

“格魯,你沒感覺到嗎?現在應該離城牆的洞很近了,但是這安靜到不像話的氛圍……實在是不正常。”

——每次那些家夥在城牆打出洞之前,都會誘導大量的巨人來。

——可是現在……

——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好奇怪。

“沒有巨人出現不是更好嗎?”格魯顯然不了解自己的隊長為何會困擾這種事,略微歪了頭。

“啊……但願,就這樣一直不出現吧。”

……

自西面城牆迂回而來的第二隊偵查士兵們,同樣也在尋找牆壁被破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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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漢尼斯他們那邊的疑惑不解不同,這邊的氣氛顯得尤為凝重。

每個人臉上都是冷汗密布的緊繃。

基亞咬牙,死死盯着前方的眼睛已經酸疼的厲害,卻還是不敢有絲毫放松。

還得……加快速度。

可是,繼續加速無異是自殺行為。

能夠看到的只有身邊,一片漆黑中,在完全沒有路的地方騎馬,真是瘋了。

而且即使在下一瞬間有巨人從黑暗之中沖出來,也絕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不,假如繼續接近洞口,那個瞬間一定會來臨。

可惡,好像越來越奇怪了。

到底會在何時……

何時……

出現……

唔……?!

隐約光亮自前方傳來,基亞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身邊的搭檔弗拉克已經驚叫起來,“有光!”

“啊!……真的,是同伴嗎?”

噠噠——

噠噠噠——

離得近了,便能聽到清脆的馬蹄聲,在看清火把下的那些熟悉臉孔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漢尼斯隊長!”

漢尼斯眉頭微皺,“你們也是沿着城牆過來的?”

“是!”

“那麽,洞在哪裏?”

衆人一愣。

基亞疑惑,“我們這邊并沒發現任何異常。”

“既然我們這邊沒發現的話……就應該是在隊長那邊了。”

“……”漢尼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果然,那個預感果然沒錯。

這種平靜的狀況,本身就存在問題。

“我們這邊也沒發現洞口。”

“唉?”

“難道……是看漏了嗎?”有士兵騷動起來。

“喂,你們該不會是偷懶了吧。”

“哈?”

“那可是打得能夠讓巨人都可以通過的洞穴……就算真的走了神,也不至于注意不到的吧。”

“誰知道這群家夥在想什麽呢……”

“我說,你們給我等等!誰走神了啊!”

……

格魯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側臉詢問漢尼斯,“怎麽辦,再去确認一次看看嗎?”

“是應該這樣做,可是……”漢尼斯嘆了口氣,只覺頭痛得厲害,“無論馬匹還是我們自身都已經疲憊到極點,不可能拿出比現在更多地集中力。”

“如果……有月光的話……”

說話的同時,周圍似乎慢慢變得明亮起來,遮蔽在天空的暗雲緩緩飄離,絲絲縷縷瑩潤月華傾灑,自高高的城牆上跌落,漫過荒涼原野、漫過所有人頭頂,一路蜿蜒向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漢尼斯不由自主的擡頭,正好看到一輪圓月挂在天邊,皎潔無暇的光芒靜靜綻放。

“啊!”格魯驚呼,“那是……”

“城堡的……遺跡嗎?”

……

坍塌大半的城堡自近處看更顯破舊,擠堆的廢磚使本該空曠的空地變得擁擠,衆人小心避開腳下的障礙物,将馬牽入馬廄,又為它們打來清水,這才走向唯一沒有遭到破壞的塔樓。

漢尼斯走在最前面,推開了大門,撲面而來的潮濕黴菌味簡直令人作嘔。

“不會吧……這裏明明離城牆那麽近,”軍靴踩踏地板所發出的聲音格外清脆,不斷回響在密閉的空間中,基亞将火把放到鐵質的壁架上,藉由明滅的火光看向周圍。

空蕩蕩的一層除了靠牆的地方放置的桌椅,與堆在一起的木箱外,再無其他。

“似乎有人住過的痕跡。”

“大概是流浪者将這裏當做根據地了吧。”跟着其他士兵将火把堆積在地上,弗拉克感慨,“外面的告示牌上不是寫着厄特加爾城嗎。”

明火燒的松油哔啵作響,所有士兵席地而坐,終于得以片刻喘息。

漢尼斯手裏的火把并沒放下,就算暫時到了安全的地方,那顆緊繃的心也沒有絲毫松懈,他兀自走到直通上層的樓梯口,仰頭望着漆黑一片的樓頂,“雖然離太陽落山有段時間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安排交替值班戒備。……第一隊就由我和格魯吧。”

格魯站了起來,漢尼斯已經往樓梯上走去,“其餘人立刻休息,盡快恢複體力。出發時間是日出之前的四小時。”

“是!”

……

漢尼斯與格魯一前一後走在寬敞的樓梯間,四周靜谧,只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長長的石階仿佛沒有盡頭般層層盤旋。

“那個,漢尼斯隊長……”格魯鼓起勇氣,步伐也不自覺加快,“如果、如果城牆真的沒有被破壞,那巨人是從哪裏入侵……進入城牆裏的呢?”

“徹底查明這點是明天的任務。”漢尼斯頭也不回。

“……”格魯低下頭,但又很快擡眼,“或許,狀況并沒有最初設想的那麽糟呢!”

“嗯?”

“不是一只巨人都沒遇見嗎,說不定……說不定牆壁并沒有被破壞?”

“南方的村子已經被巨人徹底踐踏了。”漢尼斯微微斜眼,“傳信的士兵是這麽說的吧。”

“可是迄今為止,我們都沒有看到巨人啊!”格魯攤開雙手,情緒有些激動,“就像是漢尼斯隊長所說,‘那些家夥在城牆打出洞之前都會誘導大量的巨人過來。’可是現在,現在……為什麽沒有?!”

“……”沒錯。

說實話這點真的很讓人在意。

——沒有找到破洞的城牆、憑空出現又消失的巨人……

啊,真是的。

他揉了揉頭發,低啐了口。

完全就想不通!

……

基亞枕着手臂,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頭頂,火光的照明度有限,并不能讓整個塔樓都變得明亮,深深漆黑的暗陰仄迫人,就像是蟄伏着什麽可怖的巨物,正等待着他們放松警惕。

啊……

完全睡不着。

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浮現出來的都是那些可怖猙獰的巨人。

“喂,基亞。”特意壓低的細聲從邊上傳來,一扭頭就看到弗拉克關切的神情,“還不休息嗎?”

“……肚子餓了。”并不想讓搭檔擔心,基亞随便扯了個理由,翻身坐了起來,“我去找找有什麽吃的。”

啊,真是的。

自己究竟是在幹什麽?!

如果不能讓體力恢複的話,根本就支撐不住明天的任務啊。

身體也已經到極限了,渾身都在發出抗議的疼痛,可該死的是腦子裏亂糟糟的,神智無比清醒,讓人完全無法休息。

随手揭開一個木箱,讓人驚訝的是裏面竟然裝滿了扁小的罐頭。

本來只是尋個借口出來的基亞愣了愣,下意識拿起一罐。

“基亞……”因為放心不下他而跟來的弗拉克才剛進房間,就被喜形于色的基亞拉住了手臂,“快看,是罐頭!”

“唉?……哪來的?”

“這個箱子裏全部都是!”基亞索性旁腿坐下了,拔出刀刃幾下就劃拉開了罐盒,“這上面的古怪符號是什麽?花紋嗎?……哼,住在這的家夥看起來倒是蠻惬意的嘛。”

“喂,亂七八糟的東西別吃啊,誰知道有沒有過期!”眼見他挖下塊魚就要往嘴裏送,弗拉克連忙拉住他。

“沒聞到味道有不對。……弗拉克也來一口吧,是鲱魚噢!”

“啊?我……唔。”

“怎麽樣,還不錯吧?”

“……”弗拉克皺着腮幫子,勉強吞咽下嘴裏的東西,“總覺得,基亞有些焦躁呢。”

基亞嚼魚的動作一頓,片刻又恢複了正常,“什麽啊,你想太多了。”

“……”弗拉克扭頭,剛欲再言,樓上就傳來了漢尼斯的大吼——

“喂!全員,快醒醒!”

“都給我到屋頂上來!馬上——!”

……

塔頂的風有些大,迎面刮來之際還參雜着淡淡的水氣,吸入肺腑後冰涼一片,立刻就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過來。

所有人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怎麽會……”

巨人。

巨人……

塔樓前的空地上,坍塌一半的長廊間,還有一望無際的遼闊平原上……

無數猙獰醜陋的巨人就像是聞到了空氣中人類的味道,大批大批的向這裏靠近。

“為什麽……還可以行動?”基亞差點沒把眼珠都瞪出來,“距離日落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了吧!”

“啊!”弗拉克倒退了一步,忽然伸指,“大家看那!”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幾乎有十七米高、渾身長滿濃密長毛的家夥瞬間映入眼中。

“好巨大……”而且雙臂詭異的長,“那家夥怎麽回事?”

“是奇行種嗎?”

“不,倒不如說像是某種野獸來的貼切。”

“啊……那家夥……朝着城牆的方向……”

轟——

話未言盡,塔樓已經遭受到猛烈的撞擊,原來是樓下的巨人群已經發動了攻擊。

……

與此同時,連夜趕往厄特加爾城的利威爾一衆,也看到了這個渾身長滿濃密長毛,雙臂長到幾乎能拖地猶如野獸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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