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各懷心思

阿爾敏從沒有一刻這麽感謝過調查兵團的訓練足夠嚴厲。

身體先大腦一步行動，他身體往反向倒退，射出鈎錨，可不知是力道掌握的不夠還是其他，尖銳的鈎錨并沒能咬緊巨人的血肉，反倒是彈了回來。

——糟糕！

得以逃脫的機會稍縱即逝，慢了半拍的巨掌如影随形，一瞬間後背被什麽重力拉扯住了，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懸空，他踉跄掙紮，卻沒給對方造成任何困擾，反倒是離地面越來越高。

猿之巨人的嘴角越咧越大，它低着滿是濃密毛發的頭顱，呆板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着手指間捏着的小小一團，一張嘴腐臭與熱氣騰騰噴薄，“你……嗷——！”

眼前驟然一花，繼而傳來的便是能置其發狂的刺痛，它仰頭高嗥，捏着阿爾敏的巨掌也開始脫力。重新恢複自由的阿爾敏并沒搞清發生了什麽事，手忙腳亂的學着利威爾先前動作将鈎錨射入地面，短暫的緩沖過後他狼狽摔倒在地上滾了一圈。

“嗷嗷——”

猿之巨人捂着雙眼不住倒退，鮮血從指縫中溢出滴答不斷，高昂痛苦的嗥叫長久萦繞，瘆人凄厲。

“走——”

陰郁冷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腰間已被大力禁锢被迫往前跑，阿爾敏跌跌撞撞，就算現在還沒能确實脫險，可那充滿着粗暴與占有的熟悉還是讓他松了口氣。可現在沒時間讓他多想，很多事情還要向利威爾彙報，“在與駐屯兵團的偵查小隊彙合時我們遇到了數量極多的巨人，現在已經決定回去特洛斯特區。”

“嗯。”

簡短的應了聲，利威爾率先上馬，然後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的位置，快速撤退。

讓人慶幸的是，那家夥并沒有追上來。

“雖然皮毛堅硬，但它的恢複能力比普通巨人慢。”利威爾的臉上有着不少傷痕，看樣子在阿爾敏來之前經歷了相當慘烈的戰鬥，但那雙眼睛依舊冷清平靜，直直目視着前方，“雖然你那沒頭沒腦的硬沖完全就是送死，但好歹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對、對不起……”

“道什麽歉，至少我們現在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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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阿爾敏低下腦袋，柔軟的金發因身下駿馬的颠簸而晃動，“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回頭……就不會被猿之巨人發現。”

“猿之巨人？”利威爾輕嗤，“你取的名字？”

“唔。”

“好了小鬼，事情沒發生的時候誰都不知道結果。”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閉嘴，吵死了。”

“……”

阿爾敏聽話的閉嘴了，一時間周遭安靜的只能聽見風聲，可正是這樣安靜的氛圍，恍似相擁的姿勢，還有那自後方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切的一切都讓阿爾敏有些暈眩，紊亂的心跳一陣強過一陣，鼻間嗅到的血腥味與淡淡清洗劑的味道交相輝映，他忍不住稍稍往後靠了點，微倚着對方的右肩。

說實話利威爾的身體算不上強健，甚至看上去還有些單薄的瘦弱，又加之脾氣粗暴患有重度潔癖症，實在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別提是有人想靠着他的肩休息，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都會在瞬間被那毫無溫度的冰冷眼神給凍出視線範圍。

更何況阿爾敏現在還滿身血污。

“累了？”有那麽一瞬他真的想将這髒兮兮的小鬼直接踢下馬，雖然他自己身上也沒好到哪裏去。

阿爾敏一驚，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犯了利威爾的忌諱，連忙彈身而起，“沒、沒有。”

“你這麽大反應幹什麽。”奇怪，為什麽心裏更不爽了。利威爾臭着張臉，“離牆壁還有段距離，不要放松警惕，打起精神來。”

“是！”

安靜了一會兒。

“你要是不想坐在馬上就給我滾下去。”利威爾額角微跳，拎起他的後領。

“嗚哇——利、利威爾兵長……！！！”阿爾敏本來就坐的歪歪斜斜，經這一拎平衡立刻被打破，眼看就要真的摔下馬，連忙抱住了利威爾的手臂。

“……”利威爾眼神陰郁的盯着他。

“對、對不……唔。”慌慌張張的道歉卻被捏住了兩頰，未及說完的話也被搶白，“不想滾下去，就乖乖坐好。”

自頰間傳來的痛楚越來越厲害，他吃疼，卻又不敢說出來，澄澈湛藍的瞳眸中滿是驚慌失措。明明靠的太近會遭到厭惡，那為什麽連遠離也是錯？

他滿心委屈又莫名，利威爾得到滿意答複後就松了手，可雙頰上的痛意卻片刻未消，他揉了揉，殘留其間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又引得心中好一陣悸動。忍不住悄悄往後看了眼，卻正好對上那雙冷靜沉郁的眼，他心中狠顫，慌忙別開視線，故作鎮定的望着前方。

利威爾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喂，小鬼。你很怕我？”

“唉唉唉？”

“唉唉唉你個頭！”利威爾只覺牙根又癢了，“問你話呢，回答。”

“這、這個……”阿爾敏覺得自己真的要哭出來了，“應該不能說是‘怕’的吧……嗯，是敬、敬仰之情……”

敬仰之情？那是什麽鬼形容。利威爾不滿，“那你結巴個不停也是因為這個？”

“唔，是、是吧。”這種直觀的對話對他來說壓力實在太大，額際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抖個不停呢？”

“什麽？”

“你沒發現？”利威爾雙眼微眯，貼着他的脖子陰森森道：“你現在抖得跟唰子一樣。”

！！！

呼吸、呼吸噴到脖子上了。阿爾敏捂住心口，胸腔裏噗通噗通跳得厲害，使得聲音都開始幹澀，“利、利威爾兵長！”

“幹什麽。”

“我、我身上全是血，會弄髒您衣服的。”

“嗯，這倒是。”頓了頓，又補充道：“又髒又臭。”

“所、所以請您退後一點……”

“你是在命令我嗎？”

“當、當然不是！……這是請求，是請求！”

“哼。”

這一聲冷哼，讓阿爾敏的心都提了起來。好在利威爾也就這麽口頭不屑了下，也沒其他舉止，阿爾敏戰戰兢兢的一段時間，見确實沒後招了，這才稍稍放下點心。

“那個，”他猶豫，“利威爾兵長……”

“又怎麽了。”

“猿之巨人……似乎能夠使用人類的語言。”他記得很清楚，當時被猿之巨人抓住的時候，那家夥确實大張着嘴巴說出了‘你’字。

——以往的巨人都是只知吼叫和殺戮，可它卻會說話……

“嗯。”利威爾輕應了聲，倒是沒打算隐瞞，“那家夥和艾倫那小鬼一樣，是擁有巨人身體的人類。”

不過，應該不是和铠之巨人它們一夥的。回想起那只惡心的、全身都被濃密毛發覆蓋的巨人言行舉止，利威爾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那家夥，應該是除他們以外的、第三方勢力……

……

回到特洛斯特區時天已大亮，巍峨高大的城牆上站着幾個士兵，其中有人眼尖發現了有人騎馬趕來，不由快走幾步眯眼細看。

“啊！是利威爾兵長——”這一聲驚呼使得在場所有士兵都跑了過來，“他們回來了！”

“哪裏哪裏？”

“唉……真的，是真的！阿諾德也在！”

“他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說話間，利威爾與阿爾敏已經來到了城牆角下，一前一後兩道鋼索飛出，前端鈎錨狠狠射入牆壁，他二人借力而起，幾個起落便攀上了牆沿。

“利威爾兵長！”齊刷刷一排的捶胸敬禮，站在左首位置的士兵上前一步，大聲道：“埃爾文團長正在駐屯兵團總部等您。”

“嗯。”

利威爾沒有一絲耽擱的離開了，經過阿爾敏身邊時也只淡淡丢下一句，“回房間等我。”

唉？

他呆住，下意識的看向利威爾。

可後者已經走遠，被風吹得飄飛的披風一晃就消失在了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