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悸動

阿爾敏頓時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表情來面對這種狀況。老實說，當面遭到嫌棄這種事，他還真沒遇到過。

大腦尴尬的僵化了幾秒，他剛想說幫利威爾去再盛一碗新米飯，可後者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鎮定自若的夾起了碗裏的肉片，擰着眉頭不爽又糾結的放入口中。

阿爾敏大吃一驚，“兵長……”

“又幹什麽！”許是因為‘口水事件’對利威爾的打擊有些太大，以至于那雙斜飛淩厲的眉眼都透着滿滿的不耐。

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您……您不是覺得、嗯，覺得惡心的嗎？”

明明就無法接受的吧，那為什麽還要勉強……

“想了下，這段時間你的口水倒确實是沒少吃。”

阿爾敏呆住，緊跟着雙頰漸熱，連帶着那顆心也燒的上下不寧。

——這種話說出來，未免也太過頭了吧！

可要是反駁的話，豈不是顯得很奇怪……畢竟利威爾兵長好像也只是随意的提點了一句。

——揪着不放也太掃雙方面子。

後期飯桌上的氣氛一直處于微妙的安靜中，利威爾本身就喜靜，吃飯的時候更是無聲無息到幾乎不存在；阿爾敏倒是習慣了在吃飯的時候和夥伴閑聊，但此時此刻，對面只坐着利威爾一個，很顯然，他并不是個好的談話對象。

默默無語的用過午飯，阿爾敏主動将洗碗的任務包攬，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位于盡頭的廚房，利威爾慢他幾步，等到擰開水源開始清洗起髒碗的時候，他也才剛到。

“記得洗幹淨一點。”

“嗯！”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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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要是對胃口，以後可以來這邊吃。”

啥？！

阿爾敏手下動作一頓，下意識回頭，卻見利威爾斜斜倚着門扉，五指屈松的扣着杯沿，感覺到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也混不在乎。

——一定……是聽錯了吧。

——利威爾兵長他……怎麽可能會想要邀請他！

“你那是副什麽蠢樣。”利威爾淺淺啜飲了口水，慣來清冷淡漠的聲音也因水的潤澤而變濕沉，“沒聽清？還是不願意？”

“唔，我、我只是一個最低層的士兵，天天跑到長官這邊來蹭飯的話……”他磕磕絆絆，“于理，嗯于理不合。”

“那麽，你是在拒絕我了？”

雖然說對方平靜無波的俊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卻已陰郁森冷，轉如凜鞘鋒刀，阿爾敏吓了一跳，慌忙解釋， “不、不是的。”

“不是什麽。”

“不是不願意！我……我只是……唔，”徹底潰敗在了對方的氣勢上，阿爾敏在後退的同時還撞上了水池，“……有點不敢相信。”

“……”利威爾神色微緩，很顯然是方才的那番話打動了他，可語氣卻沒有絲毫好轉，“不敢相信什麽？你有這閑工夫閑聊，倒不如閉上嘴好好洗碗。”

“還有，作為供養你用餐方面的金額，就由洗碗來代替了。”

完全就将對方含蓄拒絕的話當做未聽見，利威爾氣勢十足的單方面拍了板，轉身就欲離開，阿爾敏見他下完命令就走人，大急，“請、請您不要擅自做決定啊——”

這種事情，好歹也要詢問一下他本人是否願意吧？！

明明就還沒答應！

“嗯！……唔，那個，兵長……”阿爾敏鼓起勇氣，剛想将抗議道出聲，卻被對方那不冷不淡的一瞥從心一直寒到了骨子裏，他繃緊了脊背重重以錘擊胸，神情無比肅穆，“能被您選中我覺得無比榮幸！”

利威爾稍顯意外的揚眉。

“呃……”落在身上的視線意味深長，使得阿爾敏又是好一陣提心吊膽，“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嗎……”

“不。”利威爾嘴角微扯，慢條斯理，“你确實應該感到榮幸。”

“……”

“好了小鬼，”利威爾這話回的太直接，以至于完全沒準備好的阿爾敏還在絞盡腦汁的反複掂量，可這時淡淡從容的下一句已經抛出，算是為這個話題畫上終止的符號，“你現在的任務是解決掉手頭的事。”

“哦。”

阿爾敏乖乖洗着手裏的碗，可沒想到的是，利威爾竟然直接走到了身邊，然後……在他驚異的目光下将茶杯往旁一放，抽過幹淨的毛巾擦拭着已經清洗幹淨的碗碟。

啊、啊咧？

他呆住，半響才想起阻止，“兵長，這、這些我來弄就好……”

利威爾拍開他的手，并沒怎麽控制力道，打到的地方頃刻就見了紅，“安靜洗你的碗。”

他疼的一縮，“可是……”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兩遍。”

“……”

可是，兵長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吧。

阿爾敏摸着被打痛的手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像是羅斯之牆的疑點、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巨人、還有……利威爾班的前輩們……

就這麽呆在這裏做着些下等士兵才會做的事……真的沒關系嗎？

“昨晚那只會說話的猿之巨人，你怎麽看？”利威爾微微低着頭，看似漫不經心的擦拭卻無比細致，盤心已光潔白皙到可以反射出人的影子。

“唔……它應該是存有智慧的。”阿爾敏想了想，或許變身巨人這一途徑真的存在熟練度，畢竟還從沒見過巨人能開口說話的。

更何況他那身刀刀不入的古怪皮毛……也硬的太過頭了。難道說是和铠之巨人一樣擁有皮膚硬化的功能麽？……真是糟糕，這樣的話可就棘手了，因為這種技能并非單一獨享，在找到适當的方法時，可以學習。

……

思及此，阿爾敏心裏不由一個咯噔。

——這個設想……

——簡直太可怕了！

巨人本來就擁有着頑強的生命力和壓倒性數量的優勢，其中的智慧型巨人更是讓他們傷透了腦筋，要是在這一基礎上再增加了如上猜想……

老天……

“……”利威爾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深深沉郁，未起半點波瀾。良久才吐出兩個字，“是嗎。”

語氣平淡之至，也冷靜之至。

阿爾敏不由抿緊了唇。

他本就聰慧，又加之心性敏感，所以或多或少還是能感覺到利威爾對他的警惕，有關于韓吉分隊長的事……他還沒洗脫嫌疑。

而且剛才的那番話，與其說是詢問意見，倒不如說是試探來的貼切。

——這個認知，簡直殘忍到讓人無法接受。

“利威爾兵長，那個……”他躊躇，手下動作不由得慢了幾分，“韓吉分隊長還是沒消息嗎？”

“不要停，保持速度。”利威爾眼神一閃，直接開始糾正他的清洗态度，“這個問題不該問我。”

他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就像是料定了阿爾敏早晚會問到這個問題，所以連語氣都是不鹹不淡，“你才是最清楚答案本身的。”

“……”

“小鬼，你該不會是搞錯了吧？” 将擦拭幹淨的白碟放好，他拿起一側新洗好的幹淨瓷碗，“放你出來可不是象征你已恢複自由。”

“唉？”

“這只是為了就近監視你，畢竟主力精銳都出來了，留你一個在地牢不安全。”

——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那只剩下留駐士兵的總部必将出事！

“……”什、什麽啊，難道他現在的立場和艾倫一樣了嗎？

讓利威爾兵長做監護人什麽的……

“也并沒有确鑿證據指明是我幹的吧。”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沒準備，但親耳得知真相的殺傷力還是挺大的。阿爾敏覺得自己應該辯解一下，“如果僅僅是因為最後見到的人是我，那也太草率了！”

“啊，說的沒錯。”出乎意料的是，利威爾竟然幹脆承認了，“可這也無法改變你的處境。”

“……”

——不被信任的感覺太糟糕了。

——更重要的是這麽蠻不講理的直接駁回，臉被打的好痛。

“小鬼，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略微低啞的冷沉聲音，似乎在此刻參雜進了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想要想讓我信服，就別在這耍嘴皮子的反駁。”

——他要的是實打實的證據，而不是口頭上嚷嚷的幾句冤枉。

很可惜，這話中隐喻的深意阿爾敏并沒能聽出來，現在正頗受打擊的低着腦袋刷碗。

利威爾頓時有種心思被踐踏的不爽。

……

難得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淡金色的光芒透窗寸寸傾灑，清澈的水流折射着小小炫目的光，許是兩人靠的太近，呼吸間都被對方身上的淡淡清香糾纏，利威爾眯了眯眸，眼睛被刺疼的厲害，從此刻角度能瞥到阿爾敏低垂着頸項認真清洗碗碟的側臉，秀氣弧線一路蜿蜒，勾勒出無比清俊的五官，長長的睫毛微微卷翹着，有陽光在上停駐，留下泛着金輝的光澤。

其實這小鬼長得倒是不賴，彼此之間的相性也勉強湊合，只是膽子太小了，好像聲音大上一點就能把他吓跑。……難纏、麻煩、還老是哭哭啼啼，小鬼明明是他最讨厭的存在，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對上他時身體就變得奇怪。

會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人群中也會下意識的搜尋着他的所在地，他怕他怕得要死，他就偏偏出現在他眼前，看着他驚慌失措的害怕，又畏縮着不敢反抗，這樣的小鬼，倒是有那麽一點點的讨喜。

清洗幹淨的瓷碗遞了過來，不經意間碰到了濕漉漉的冰冷手指，利威爾心中微微一動，似乎有什麽酥酥的、麻麻的東西竄了出來。

——走神受到影響的并非他一人。

阿爾敏也是沒想到會與對方直接産生接觸，指間還殘留着那幹燥溫暖的觸感，他心中狠狠噗通了下，飛快收回視線故作平靜的刷碗。

可心裏已經天翻地覆。

——真、真是太差勁了。

——僅僅只是觸碰而已，心跳竟然這麽不争氣的加速，劇烈到胸腔都開始發疼。

心裏一亂，導致手都開始不聽使喚，刷碗的力度用過了頭，一串水花飛濺了出來，盡數落到了利威爾身上。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一時間什麽溫情舒閑都沒了，利威爾面色瞬黑。

“哇啊——”阿爾敏也被吓了一跳，要知道眼前這位長官的重度潔癖可是出了名的，他驚慌失措，慌慌張張的就扯着衣袖想上前想擦拭，“抱歉抱歉！”

“除了這句就沒新詞。”直接将穿在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裸[為了和諧]露在空氣中的結實肌理每一寸都流轉着矯健與流暢，他拎着襯衣，幾乎沒直接貼到阿爾敏臉上，“你弄髒的，去給我洗幹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