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妥協

人間正處于秋日的凄清蕭條，失去了春之女神的大地生機不複、萬物蕭條。凡人們向希臘衆神禱告，懇請這場可怕的災厄結束。他們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只是為了季節的突然變化感到憂慮和惶恐，并且深深擔心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這一天，一位面色愁苦、神情疲憊的母親走下了高高的奧林匹斯山。她漂亮如波浪的金色長發已經黯淡幹枯，成熟玉米穗般的金黃發绺也變得淩亂不堪。曾經的高貴、莊重與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失去愛女的母親無限的悲哀。豐收女神德墨忒爾是這樣失魂落魄地在大地上行走着。

她已找遍了所知的全部冥界入口，但最終卻一無所獲。絕望的德墨忒爾以淚洗面，終日悶悶不樂。悲痛欲絕的她丢下了自己的神職，懷中那曾從不離身的金黃麥穗與點金杖已然不知所蹤。她渾渾噩噩地來到了人間，痛苦地思念着親愛的女兒。

凡德墨忒爾的腳步所及之處，萬物都迅速地枯萎，也寸草連無法生長。豐收女神是這樣悲苦地行走在大地上，她內心的痛苦感染了身邊所有的作物。莊稼枯萎，果實壞死，大地變得死氣沉沉，人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收成。

世上的饑荒開始發生了，凡人們開始惶恐，不間斷地向上天祈求。這麽多人的希冀早便足夠上達宙斯的神殿，但宙斯一開始卻只是派人嚴厲地斥責了德墨忒爾的失責，換來這位母親如泣如訴的求情。可憐的凡人們省出口糧，用來給神廟祭祀，希求衆神對他們罪惡的憐憫。但是沒過多久，他們的祭祀便因為極度的缺糧而不得不中斷了，人間因為陷入了極大的動亂與恐慌之中。而在這祭祀停止，人間又動亂的情況下，冷酷神王宙斯，終于開始感受到驚慌了。

“親愛的德墨忒爾，請你聽一聽我的建議。不要把一時的怨恨遷怒到可憐的凡人身上，這樣将來你那慈善柔軟的心腸是會痛苦後悔的。”變為一只獵鷹的宙斯在人間找到了豐收女神的身影，他攔住她進行諄諄的勸說，“如今因為你的緣故，奧林匹斯與人間都是動蕩不安，我想我那嚴酷的兄長哈迪斯也必定感到後悔了。就讓我們趁這個機會締結一個新的約定如何？”

“請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吧，神王啊。”德墨忒爾大張着的眼睛中滾出淚珠，空洞洞的，仿佛聽不明白宙斯在說些什麽。

宙斯在有必要的時候一向是可以表現得和顏悅色、耐心十足的，他勸說道：“可憐的德墨忒爾呀，我固然體念你的一片慈母心腸。但珀耳塞福涅是預言中要離開你身邊的，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呢？現如今我正有一個合适的提議：我們趁着人間斷了祭祀，去要求冥王哈迪斯停止他的暴行。當然，我那位兄長是萬萬不肯輕易低頭的。所以我的建議是，讓美麗的珀耳塞福涅嫁給他成為冥後，但是哈迪斯必須發誓，每年一半的時間裏，她将回到奧林匹斯山，回到自己母親的身邊，這樣如何呢？”

“神王呀……”德墨忒爾凄楚地呼喚着，那慈母的心腸已經産生了動搖，“我固然希望珀耳塞福涅借此逃脫那可怕的命運，可是這樣我要如何面對雄辯之神赫爾墨斯？如何面對那一心幫我救出女兒的可憐人呢？”

“我當然能明白你的這份猶豫，因為赫爾墨斯也是我心愛的兒子。”宙斯虛情假意地說道，“可是溫柔的德墨忒爾呀，想一想，那預言怎是能夠逃避的呢？這一次你僥幸逃脫了，下一次它終究會把珀耳塞福涅從你身邊奪去的，那時候我們就未必有這個機會了。現如今我的提議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我已經派信使去和冥王提議，只要他答應給珀耳塞福涅一半的自由，我便帶領衆神為他們主持名正言順的婚禮！信使告訴我，哈迪斯正在猶豫。”

在宙斯不懈的勸說下，德墨忒爾終于痛苦地哭出聲來：“珀耳塞福涅呀！赫爾墨斯呀！請原諒我的軟弱與無能吧！我是萬萬不願意失去女兒的呀！”面容憔悴的豐收女神，終于跟随宙斯回到了奧林匹斯神殿。

神殿之上諸位主神已經齊聚，各有心思。唯獨赫爾墨斯神情不安焦灼，竭力想要說服相熟的幾位主神幫忙求情，然而他們卻大多選擇了皺眉不語。見到宙斯與德墨忒爾進來，赫爾墨斯眼睛一亮，就想要站起身來，告訴豐收女神自己從命運女神處得到的新的啓示。

然而宙斯率先制止了他，神王與德墨忒爾一同坐下。只見豐收女神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不堪，她刻意避開了赫爾墨斯的目光，這使騙子之神心下一沉。

“那麽，讓我們靜靜等待冥王的回信吧。”宙斯說道。

神殿裏醞釀着山雨欲來的氣氛，在漫長而寂靜的等待之後，一只烏鴉撲棱翅膀的聲音終于打破了一室的寂靜。宙斯取下了冥王的回信。他仔細地看了一遍，才摸着胡須微笑起來。他向衆人說道：“我的兄長已經同意我的提議。”

這時候只聽椅子被摔倒在地的聲音，德墨忒爾失控地站起身來，解脫而羞愧地哭泣着。她捂着臉，踉踉跄跄地沖出了神殿。在場的沒有一位神祇去追她，因為他們都已經通過自己在人間的神廟，看見了大地上生機的重新複蘇，與那些生長出來的果實，這已經說明豐收女神默認的态度了。

宙斯滿意地站起身來，尤其警告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赫爾墨斯，率先離去。而衆神也依次離開議事神殿——對于享受人間供奉的他們來說，德墨忒爾與冥王達成協議再好不過，凡人得到食物後又将重新祭祀他們了。誰會去關心一對年輕人的愛情呢？

宙斯的辦法似乎已經是最好的提議。現在，連德墨忒爾都選擇了放棄與屈服，只有赫爾墨斯和珀耳塞福涅這對戀人還渴望着重逢甚至永恒的相守。可是，兩位年輕的神能夠有什麽辦法呢？

赫爾墨斯最後一個離開議事神殿，他顯得神思不屬，痛苦不已。他的這副模樣使一些素日被他得罪過的神明暗自嗤笑不已，卻也使另一些交好的神明暗自擔憂、于心不忍。太陽神阿波羅便是其中之一。神會之後他特意留下，便是要告訴赫爾墨斯一個自己知道的消息。他出聲叫住了将要離開的赫爾墨斯。

“赫爾墨斯，我最親密的朋友與最憐愛的弟弟。”善良體貼的太陽神——光明、音樂、預言與醫藥之神，他面容上的關切比英俊更為動人。阿波羅對赫爾墨斯說道：“且等一等吧，我有一個消息告訴你，對你目前的情況也許有所裨益！”

作者有話要說： *阿波羅打算支個什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