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奇襲

眼看整艘捕獵船外部都被魔法冰殼包裹凍結,因為無處借力而紛紛跌落到海中的十幾頭潮汐魚人,快速游動着在海面再度聚成了一圈。

它們紅色的眼睛裏，令人毛骨悚然的兇光更盛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這麽全身沉浸在洋面以下,只餘出通紅的雙目與迅風小隊彼此寂靜地對峙。

“喂，它們想幹嘛？<”

結束冗長的魔法吟誦，從甲板上收回了手掌，汪林奇直起身，朝甲板圍欄外探看這群可怕兇獸此刻的動向。見它們停止了攻勢，這樣詭異莫名地安靜下來,汪林奇反倒開始有些不踏實。

“見鬼的，這些家夥不會是想就這麽圍着我們吧？”

紅頭發矮人哥達爾一時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語,卻仿佛預示着什麽一般，引發了迅風小隊所有成員的側目。

“哥達爾，拜托別說這麽晦氣的話行不行？”

“我們不會這麽倒黴吧，副隊長？”

“難說。”這時，一貫沉默的黑發中年男人艾布納卻不鳴則已。

簡單兩個字，唬得包括剛才開口的哥達爾、隊長曼蒂以及獸人科裏在內所有人，都臉色古怪地轉過頭朝他望去。

“大叔——”

被小隊成員戲稱為大叔的艾布納，在衆人的目光追究下，依舊神情嚴肅。不茍言笑的臉上，那對灰藍色的眼珠掃視了衆人一圈，淡淡開口說：“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這些生活在東部中心海域的魚人，會一反常态，出現在這裏？”

艾布納的疑問，何嘗不是今夜小隊所有隊員們心中的疑問。

他們目前身處的這個大型泰勒斯之眼，自從千年前出現預兆并開啓在嘆息海上空，豐饒海角外圍的所有海域，就都成為了它的屬地。

在那道環形巨瀑不停的沖刷作用下，紊亂的渦流與水下更為狂暴的暗潮，将嘆息海的海水徹底擠壓分離了出去。就像一個巨大的盛滿海水的碗，被安放于更為廣袤無際的嘆息之海中。自成一格的海中之海，東南西北四方海域內，大部分的生物都擁有極強的領地意識。

而只在東部暗礁島區域集群活動的潮汐魚人，到今夜之前，小隊成員們還從沒聽說過，這些生物在它們領地以外的其他海域出現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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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我們不能真被它們圍着動彈不得。”

隊長曼蒂率先在一片沉默中開口，她又望了眼周圍海面——那群危險的兇獸，雖然沒有進一步舉動，卻依舊三三兩兩，緊迫盯人一般圍着他們的船只不放。

“眼看八目魚群的産卵期馬上快要到了，為了我們的任務，也必須解決掉這些惡心的魚人！”

比起海面之上，廣闊的水下才是這個海中之海物産資源最為豐富的區域。萊恩城任務大廳發布的各式任務，也大多需要下海才能夠完成。

就算淩霄他們此刻足夠自保，這些魚人也無法再登船攻擊他們，但如果真被哥達爾不幸言中，狩獵船若一直被圍，那麽等于是宣告他們此行幾乎所有任務，到頭來都無法完成了。畢竟一旦下水，比起天生适合在水中生存戰鬥的魚人，迅風小隊冒險者們在水面上的那點優勢可謂蕩然無存了。

“隊長說的沒錯，咱們幾天來花費的心血，不能白白就這麽浪費了。”

被矮人三兄弟費奇、密奇、傑奇這麽異口同聲一說，衆人也都深以為然地紛紛點頭。

這三天來，隊伍裏的戰士們每天輪流下海，為的就是搜索追蹤八目魚群的蹤跡。眼看天空中降下的金雪快要将海面徹底染成金黃，這就意味着每年一度的八目魚産卵期即将臨近了，在這當口，如果因為這些魚人而放棄，恐怕在場沒有人能夠甘心。

“現在這些家夥離船足夠遠，哥達爾你們有沒有辦法應付它們？”

判斷了下捕獵船與目前海面上魚人們的距離，隊長曼蒂回頭出聲問道。紅頭發的矮人卻不出聲，只是下巴上贲張的胡須卻抖動起來，那張粗犷的臉盤上，一對古阿塞恩人标志性的大眼睛，抑制不住地亮起了光芒。

只見他從背上解下了那堆哐嘡作響的武器，和一旁同樣解下背囊的矮人兄弟費奇和密奇一起，開始默不作聲地拼裝那堆古怪的金屬零件。

平常像寶貝一樣不肯輕易示人的矮人們的背囊，此刻被攤在甲板上，但淩霄看了半天，也只能從這堆數量可觀的武器裏，認出一些普通的刀劍匕首之類。

看着哥達爾三人的手指靈巧轉動，在令人眼花缭亂的速度下，那些原本看不出門道的零件一樣的東西，就被一個一個地快速組裝了起來，漸漸成型。

“這是……”

“是弩箭，嘿嘿！”

拼裝到了接近收尾，聽見淩霄這樣追問，這群矮人也不打算再賣關子了。

作為三兄弟老大的費奇第一個完成了手裏的工作，他仰起頭沖淩霄頗為興高采烈地答道：“能連發遠距離攻擊，剛才一直被那群鬼東西糾纏，都沒時間停下裝好這個寶貝。”

說話間，矮人哥達爾與密奇兩個，也都速度組裝完畢，他們分別扛起各自手中看上去分量沉甸甸的黑色弓弩，來到了左右舷甲板圍欄處擺放架設好。

“隊長，麻煩你掩護我們。”紅頭發矮人哥達爾回頭，朝着包括淩霄等人在內的小隊成員逐一吩咐道：“還有艾布納和洛爾，你們兩個直接使用精神力武器的，去船頭和船尾。”

共同經歷了之前的變故，步調越發統一的小隊衆人，都點着頭，紛紛各自就位。

跟着羅勒一起到達了船尾處，淩霄最終還是有些不放心，見周圍沒有其他人，他壓低了聲音問道：“羅勒，你還好嗎？”

在泰勒斯之眼的光芒映照下，周圍并未昏暗到無法視物，但現在的時間确實已到了晚上。每到夜晚，白天狀态與常人無異的羅勒，情況又會變得糟糕起來，理性衰退，行事全憑本能，心智判斷力等都大打折扣。

而感受到他的目光，羅勒微微側轉過身體，褐色的眼珠裏瞬間有流光劃過。

“嗯。”

簡單回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很好，羅勒手中的赤金長劍，這時逐漸化作一段一段向掌心消退的光芒，到最後，閃爍的光輝直接變幻成三支赤炎缭繞的金色箭矢，被他夾在了指間。

在這片泰拉大陸上，戰士與魔法師的武器，除了專門由工匠制造的法杖或是刀劍外，還有一種便是向外釋放自身的精神力，并控制這種純粹的能量，最終凝形成為使用者心中理想的形狀。

這兩種不同的選擇路線，各有優勢，沒有孰高孰低之分。一件由名匠制作的武器，常常能令擁有者如虎添翼，實力大大提升。而用精神力化形的武器，雖沒有加持增幅的效果，但它不會損毀，無論多少次，只要靈魂之火仍在跳動燃燒，就可以被無限制地召喚出來。

小隊裏的大叔艾布納還有羅勒，就是直接使用精神力作為攻擊武器的兩名戰士。

這時候見羅勒似乎沒有什麽不妥，淩霄也跟着放下心，他看向欄杆外，此時船外的情形已然大變，海面上開始飄蕩起了一層隐隐綽綽的白霧。

顯然，隊長曼蒂從淩霄冰封狩獵船的舉動中得到了莫大的啓發。他們的周圍，是取之不盡的水元素，為掩護準備發射弓弩的哥達爾他們，合理地使用造霧術，不失為一個擾亂魚人們視線的好辦法。

輕薄的霧氣中，那群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一直守着船只不放的潮汐魚人們，一對穿透夜霧散發出血紅光芒的眼睛，此刻無疑成了最好的靶子。咻咻的破空聲響起，顯然在左右兩舷架持強力弓弩的哥達爾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不出淩霄所料，下一秒狩獵船外圍的海面上，果然就爆發了幾聲短促如同嬰兒啼哭般的慘叫。而船尾這邊，羅勒也看準了時機，将手中的三支箭矢，既不搭弓也不拉弦，毫不遲疑地直接從手指間甩出——

精神力凝結而成的箭矢，拖曳着長長的火焰尾翼，閃電般向着船尾外的洋面射去。

下一刻，水花炸裂的聲響分外驚人，伴随那三頭隐身于海潮中的魚人刺耳至極的哀鳴，原本于海面之上詭谲忽閃的那些紅色眼睛，終于接二連三消失在茫茫白霧裏。

有如雷霆電閃的奇襲，瞬息間就宣告終結。

“成功了！”

羅勒與淩霄兩人的身後，船只左右舷同時爆發出了歡呼。

在合理的安排部署下，迅風小隊所有成員默契配合，兇獸級別的十幾頭東部食腦魚人，就這樣被|幹淨利落地滅殺完畢。如此成功的一場戰鬥，是整個小隊結成以來，堪稱輝煌的一筆戰績。

隊員們興奮地互相擊掌慶賀，隊長曼蒂在人群間再度揮舞起她的密紋法杖，金色的魔紋閃爍不定，一絲絲明麗的流光如同花朵般在杖頂盛放——

“疾風！”

被召喚而至的風元素，霎時間向着海面洶湧吹拂，因造霧術而缭繞翻滾的霧霾，開始逐漸稀薄消散。在泰勒斯之眼藍色光芒照拂下，金黃與靛藍波光交織的海域，再度恢複了其本來的面目。

“大家注意四處看看，以防有漏網之魚。”

曼蒂特意擡高了聲音，吩咐提醒着身邊正躍躍欲試的隊員們。身為小隊隊長，她的果決與謹慎，都是讓這群隊員們心悅誠服跟着她，在一起四處游歷冒險的重要原因。

衆人沿着甲板轉了一圈，此時的海面上正漂浮着十數頭潮汐魚人的屍體，清點了數目，确定沒有遺漏後，就都轉身朝曼蒂嚷道——

“隊長，一個不留，沒有活口！”

雪白臉龐上，緊繃的神色終于緩和下來，曼蒂收起法杖，揮了揮手，“那好，你們下去收集戰利品吧。”

話音剛落，就見身上貼着避水魔符的矮人三兄弟、科裏以及半人馬族的倫恩路德他們，一個接一個吼叫着從甲板直接跳入了海中，那你推我擠、急不可待的模樣，實在是沒有絲毫風度可言。

“哎呀，這些家夥真是丢死人了！”

曼蒂跺着腳，對其他在捕獵船甲板上聚集的成員們抱怨道。但視線四下巡梭，查看海面是否有異狀的她，眼神裏洩露出的，卻是對自己小隊隊員們深切的關注。

“潮汐魚人的皮膚和毛發都是極好的皮甲原材。”

倚在一側欄杆旁，大叔艾布納開始向作為新隊員的淩霄他們解釋，“不要因為它們人形的模樣而心存憐憫，這群聲名狼藉的淫獸，它們的外表也只能夠欺騙一些新手冒險者罷了。”

淩霄點點頭，他的臉色不好。看着海中那些魚人的屍體，被一點點剝皮取肉雖然實在有些不适，但淩霄明白艾布納說的沒錯。只是地球文明的觀念與思維，仍舊在左右影響着淩霄，讓他對于眼前這一幕雖能夠理解，卻本能地感覺難受。

他實在沒有資格去評判什麽。

為了生存，千百年來，泰拉大陸的住民，每天經歷延續的，都是這樣充斥殺戮或者被殺的生活。

“不好！”

身邊隊長曼蒂的一聲驚呼，将淩霄從出神的狀态下又重重拉了回來。原本悠閑倚在圍欄上的艾布納、哥達爾等人，也都順着曼蒂的視線，緊張地朝遠處海面眯起了雙眼——

“費奇、密奇、傑奇！倫恩、路德，還有科裏！快——”副隊長紅頭發的哥達爾發現不妙，立即反應過來，朝着附近海面上仍舊在折騰的一衆隊員厲聲示警：“快回來！該死的快上船來！>”

哥達爾的聲音，猶如悶雷般在海面炸響。

忙于收集魚人戰利品的矮人費奇等人，在聽到後動作停頓了一下，意識到情況不對，都迅速放開了手中剝到一半的魚人皮或是毛發，轉過身朝船只方向急速游回。

看泡在海裏的隊員們，終于一個接一個都紮進了魔法屏障內，甲板之上，稍微放下心來的隊長曼蒂哥達爾等人，又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群正沖他們的捕獵船高速接近的生物，所有人的臉這時都黑了——

“泰勒斯在上！今天晚上真是該死的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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