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看起來就特別邪惡

翌日清晨，京市軟件CBD大樓，二十七層，

元星然手裏攥着十塊錢站在前臺，“找明禛。”

前臺小姐姐微微一笑，“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屁大點兒的公司還要預約，前臺AI也不知道在哪做的，一口嗲死人的港臺腔，明禛這人的品味從來都有問題。

“沒有，你跟他說，元星然來找他。”

前臺小姐姐拿起電話，元星然打量着明朝科技的裝潢，明禛的公司元星然還是第一次來，在這幢軟件中心的大樓上占據了四層，比起他們元氏集團的獨棟中心大廈是差的多了。

前臺小姐姐放下電話，“不好意思，元先生，我們總裁不在公司。”

“不在？”

明禛一號今天早上信誓旦旦的跟他說破解了明禛的行程表，明禛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啊。

元星然微微皺眉，“你跟他說，我不是來找他麻煩的，我來跟他談正事。”

前臺小姐姐微笑，“元先生，我們總裁是真的沒來，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在會客室裏等他一會兒。”

難道是在跟他擺譜？

自己能主動來找他就是給他臉了，還敢跟他擺譜？

就在元星然還沒決定要不要放下姿态等他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元總？”

元星然回頭，

只見一個梳着油頭戴着眼鏡的家夥提着公文包走了進來，見到他一副熟稔的語氣，元星然只覺得這人眼熟，一時間還沒想起來，對方也沒自我介紹，就十分熱情的領着元星然往裏走，“明禛還沒來呢，他有點私事兒，早上來的晚，咱們到會客室坐一會兒吧，你想喝點什麽？”

“Linda，給元總泡杯咖啡進來。”

“好的，周總。”前臺小姐姐應道。

一聲周總喚醒了元星然的記憶，他這才想起來，這貨是周成新，明朝科技的財務總監，明禛的跟班，同時也是前幾天在谷良酒吧裏造謠他去産房産檢那個家夥。

“Linda泡咖啡的手藝比專業的還厲害，她的眼睛很厲害，可以準确的判斷咖啡的濃度……”

元星然在會客室門口腳步頓住，哼笑一下，“我想她的眼睛再好也比不上周總吧，”元星然雙手插到褲兜裏，“我聽說周總的眼睛是B超，能裸眼鑒懷孕，來吧，看看我懷了幾個月？”

周成新僵住，然後賠笑，“元總，是個誤會。”在元星然憤怒的目光中不自覺的摸了摸眼角，那烏青估計是被谷良那天給揍得，周成新尴尬了一會兒，急忙掏出手機，“我……我這就幫你聯系明禛。”

“不必了。”

元星然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會客室，周成新追出來，元星然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一轉彎，與一個冒冒失失跑進來的家夥撞了個滿懷……

兩人速度都不慢，對方的加速度更大，沖的元星然一個悶哼，差點摔倒，對方的反應倒是極快，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胳膊，順勢一帶，另一只手便摟住了他的腰，元星然心裏一陣惱火，一擡頭，

正對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一瞬間，元星然有些恍惚，這張臉跟他家的機器人也太像了吧！他甚至有點懷疑這個是不是真人？

明禛像是跑進來的，臉上還帶着薄汗，離的這麽近，元星然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的木質香味，Vetiver。

巧的是，他家裏也有一瓶。

“你……咳……元總，”明禛主動開口，眼神澄亮的看着他，“是來找我的？”

“是啊，人家元總等你半天了。”周成新在後面搭話，

元星然回神，急忙甩開明禛扶着他的胳膊，站直身體，瞪了一眼周成新，周成新灰溜溜的走了。

元星然拍了拍自己的西裝，一臉正色，

明禛朝明禛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元總請。”

元星然本來都想走了，但是見明禛态度還行，且自己是有正事的，他便挺了挺胸膛，走進了明禛的辦公室。

明禛的辦公室十分寬敞，且科技感十足，仿佛走進了一個用液晶顯示屏組成的數字房間裏，起碼三面牆都是液晶顯示屏，天天對着幾個這麽大的電腦屏幕，眼睛不會瞎嗎？就算眼睛不會瞎，難道不會毀容嗎？紫外線輻射對皮膚也不好啊。

元星然轉頭悄悄觀察了下，但這貨的皮膚還是挺白挺細的，一點兒都沒有要毀容的跡象，讓他好生失望。

明禛在元星然的視線裏擡手打了個響指，幾面液晶顯示屏緩緩變得透明，元星然這才看清，原來是幾扇落地窗，恢複了原本的功能後，整個屋子清透明亮，從這裏看過去，視野極好。

明禛繞過辦公桌坐下，元星然在他對面落座，一個踩着高跟鞋的秘書走了進來，端着一杯手沖咖啡，“元先生，輕慢用。”

元星然一擡頭，發現這秘書跟剛剛那個前臺長得一模一樣，連口音都是一樣的，港臺腔嗲嗲的，元星然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是仿生AI機器人。”元星然擡眼，只見明禛十分有派頭的雙肘擱在扶手上，沖他微微一笑，“我忘了，元總是這方面的行家，見笑了。”

元星然知道明禛話裏有話，但他既然打定主意要來，那麽讓昔日手下敗将此刻說兩句風涼話的氣量還是有的。

其實明朝科技一開始是一個仿生AI公司，不過悲催的是剛成立沒多久，明禛就惹到了京市有名有望的元家小少爺。

元小少爺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大手筆，迅速成立公司并斥巨資挖角了明禛公司的核心機器人研發團隊，一個月之內就把明朝科技擠壓的毫無生存空間，明禛也非常識相的舉手投降了，宣布徹底放棄機器人領域。

當時看起來是元星然是大獲全勝，但是後來，元星然常常會有種錯覺，覺得自己被明禛陰了。

因為，明禛剛轉換跑道不久，國家就出臺了仿生AI機器人生産研發管制法，一夕之間，仿生AI行業瞬間凋零，元星然公司的幾個機器人樣品在谷良的酒吧被當成尺度過大的反面機器人典型被沒收，元星然的小公司也自然走上了下坡路，連老婆本都投進去的錢最後只得到一只殘次品“明禛一號”，還只能單面使用。

反觀明朝科技，踏上了元宇宙的風口，發展可謂是蒸蒸日上。

面對昔日的手下敗将，元星然還得上門來跟他求合作？

“元總，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元星然看了他一眼，給你臉你還沒完了。

“這兩個機器人啊，等身比例仿制，從頭發絲到腳拇指都是一模一樣的。”明禛興致勃勃的介紹。

元星然黑臉評價，“惡趣味。”

明禛挑了下眉毛，“我以為你喜歡。”

這話什麽意思？他知道自己做了“明禛一號”？他怎麽知道的？肯定是周成新告訴他的？前幾天沒辦成的party，谷良叫了周成新。

“元總這次來，不是專程來指教我的機器人品味的吧？”

元星然擡眼，明禛陷在轉椅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神情，那姿态，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的人牙癢癢。

元星然也不由自主的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顯得不羁一些，順便也想起了此行的來意，從兜裏掏出東西，随意的扔了過去，“還你。”

一個皺成一團的紙團滑過一條弧線，“風啪嗒”一聲落在明禛前面的辦公桌上，

明禛定睛一看，是十塊錢。

合着今天早上，元星然一醒來睡眼惺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明禛今天的行程，不是來談合作的，是來還藥膏錢的？

他家主人，也太可愛了吧。

“昨天在路上碰到你，你掉的。”

明禛：……

為此，竟然還想好了借口。

明禛拿起那個被攥成一團的十元紙幣，用力的抿了抿唇把笑意憋回去，擡頭，“我的？”

“不是你的還有誰的，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從你褲兜裏掉出來的。”元星然義正言辭。

“其實我已經很久不用紙幣了，現在刷臉支付很方便，而且昨天我好像沒出過門。”

“那就是前天！”

“前天我也沒出門。”

“那就是大前天，我記不清了，反正總之就是你的，要不然我大老遠的過來冤枉你給你十塊錢？我吃飽了撐的？”元小少爺理不直但氣壯，絲毫不虛。

明禛抿抿唇忍住笑，“其實就十塊錢，元總自己留着就好了，不用還。”

“這跟錢多少沒關系，你的就是你的，就是一毛錢我也不會多要你的。”元小少爺已經占據了道德高地，聲音洪亮，氣勢十足。

明禛撓撓鼻子，“好吧，謝謝元總的拾金不昧。”

這下元星然沒話了。

明禛把皺成團的十塊錢打開，捋平，收下了，一時間，氣氛詭異極了，室內十分安靜，只有明禛修長的手指舒展十塊錢的沙沙聲。

“元總是需要我寫一封表揚信嗎？”

元星然知道明禛是在諷刺他，但他今天決定不受他的影響，坐着沒動，只是舔了下嘴唇，“不用。”

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明禛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對面天人交戰般糾結的元星然，像個伏擊在草叢裏等待獵物出洞的老貓。洞裏的小獵物糾結了半天，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漂亮的眸子，對上他時，又心虛的轉開，才開口，“我……現在是元氏的副總了。”

明禛笑了笑，禮貌道，“那恭喜了，元副總。”

小獵物一閃而過的懊惱神色，呼吸頻率也逐漸混亂，線條優美的脖頸上喉結輕輕滾動一下，語速很快，“你覺得我哥怎麽樣？”

“哈？”

明禛：……

元星然邁出了第一步，顯然已經突破了心理關，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複。

“你願意叫我嫂子？”明禛脫口而出，頓時覺得不妥，“呸，不是嫂子。”然而擡頭看到元星然果然目光複雜的看着他，一副想找他算賬但是又極盡忍耐的樣子。

元星然大概是忍耐了三秒鐘，“這種事你們可以私下商量。”

明禛：……

“你要是……”

“我不是，我對令兄沒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明禛急忙打斷，

他可真怕了這位祖宗了，還真把他哥往他懷裏推。

元星然此刻顯然已經不信了，明禛沒辦法，“我說真的，我喜歡的人，聰明又優秀，長得跟你有的一拼，不信我給你看照片……”

元星然不由自主的伸長脖子等着，但明禛點亮手機的手卻頓了一下，把手機扣回桌上，擡頭笑道，“哦，照片就不給你看了，我記得咱們兩個口味很像，我怕元副總到時候會跟我搶。”

元星然不屑的切了一聲，“誰稀罕。”

不知道為什麽，得知明禛有了男人以後，元星然心裏酸溜溜的，就是那種，明明兩人當年是一起失戀的，但是現在，人家已經邁步進入新篇章了，自己還守在原地當舔狗的感覺。

昔日宿敵消失了，自己獨孤求敗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明禛松了口氣，“怎麽，元副總今天是特地來給我介紹對象的？”

“說了是來還你錢的。”元星然站起來就要走。

“元副總，昨天貴公司發來的合作草案我已經看過了，聽說你是負責這個項目的，你就不想跟我讨論一下？”明禛見他要走，急忙自己開了頭。

他眼前這位，什麽話題都能瞎扯，但是要讓他在自己面前說句軟話，那可比登天還難，這要是走了，怕是再難逮住了。

元星然突然聽到明禛這話十分意外，合作草案昨天才到自己的案頭上，他還沒決定要不要做這個case，就有人發給明禛了？誰這麽手賤？

“是你哥。”

明禛一揮手，剛剛那個秘書AI進來，把兩份文件放在了元星然面前。

“你哥昨天發給我的，說起來也是巧了，你們兩兄弟真的很有默契，昨天聽你哥的意思，他好像挺想把你介紹給我的。”

元星然：……

元星然瞪了他一眼，“et it，只是個玩笑。”然後重新坐下一本正經的翻開文件夾，

明禛慫了下肩，“OK，fine，害我昨天還認真考慮了一下。”

元星然：……

考慮一下？考慮什麽？

敢肖想本少爺，把你狗頭敲掉！

而且不是有男朋友了嗎？還想吃鍋望盆？真是個渣男！

接下來的時間，元星然一絲不茍的專注在合同上，他哥那個滞銷貨雖然推銷不出去，但是他把合作草案給了明禛倒是省下自己開口了，而且可能昨晚他哥已經跟明禛聊過了，因為明禛對這個case好像很熟悉，也不知道他哥給明禛灌了什麽迷魂湯，明禛像是磕了藥一樣，整個人特別high，并且更加詭異的是，元星然常常在不經意擡頭的時候，撞見明禛臉上極其邪門兒的笑容，特別滲人。

元星然記得明禛以前是個冰山撲克臉來着，怎麽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難道是愛情的力量？

他新男友究竟是哪路神仙，竟能普度的了他這個人渣？

反正不管怎麽樣，元星然達到了目的。整個談判過程異乎尋常的順利，就連元星然一開始擔心的股權，明禛都二話不說出讓了三十個點給他，要知道，這可是原始股，一旦上市，價值不知道翻幾番，元星然腦子裏的小算盤一時間噼裏啪啦的算不過來，全是星星。

他哥果然是個做生意的天才，用區區幾千萬撬動了明禛一整個公司，比起當初自己花大價錢挖了明禛團隊的手段，簡直既高明又省錢。雖然方法有點卑鄙下作，但是一想到是薅明禛這個大冤種的羊毛，元星然就沒什麽負罪感了，這種渣男就活該被騙。

兩人在辦公室裏一項項的梳理合作草案，從早上一直談到下午，中午他還在明禛公司吃了頓便飯，下午談完了明禛還要請他吃晚飯，但是被他嚴詞拒絕了，因為，再好吃的飯菜，也敵不過明禛那時不時詭異的笑容帶給他的心理陰影。

這混蛋是不是又給他挖了什麽坑了？

元星然從明朝科技出來，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心神不寧的回到家，對上一張相同的臉。

看到“明禛一號”那張純潔無瑕的臉，元星然幾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了，明禛絕對有問題。

他迅速接通了張秘書的電話，“馬上準備視頻會議，通知項目組成員、再叫上法務部的人，給我好好審一下這份合合同？”

明禛一號湊到跟前奇怪，“這份合同有什麽不對嗎？”

元星然一臉嚴峻，“還不知道，但是裏面絕對有貓膩，明禛一定是想陰我。”

“不能吧……”

“怎麽不能，你都不知道，他今天……

“怎麽了？”明禛看着元星然皺成一團的小臉。

“笑了一整天！”元星然氣憤的捏起了拳頭，好像受了什麽侮辱。

明禛不可思議，“笑？”

元星然一臉憤恨，“對，今天一整天他總是賊兮兮的盯着我，還不懷好意的看着我笑。”

明禛：……

“他可能是想表達善意吧？”明禛妄圖給自己的形象挽尊。

“不可能！他能有什麽善意？你都不知道，他笑裏藏刀的表情有多奸詐！”

明禛無奈苦笑，“有那麽奸詐嗎？”

元星然轉頭，正看着明禛一號的笑臉，果斷的搖搖頭，“不是這樣笑。”

明禛調整了一下笑容，試圖還原下午的表情，“那是這樣？”

元星然還是搖搖頭，“別學了，你是學不會的，關鍵在于眼神，明禛那雙眼睛……”元星然眯眼略想了一下，“看起來就特別邪惡。”

元星然轉頭又盯着他的明禛一號确認了下，雙手捧着他微微錯愕的臉，“你就不一樣，你的眼神就很純潔。”

明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風格還行嗎？不會太沙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