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啊,有蛇
“這會兒還下不下來。”溫阮很有把握的說道。
沈筱向來唯溫阮馬首是瞻,搞得小趙也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兩個女生幹起活來十分專注,溫阮一頭烏發束了馬尾,眯眼躬身看鏡頭時,專注飒爽,有種外人勿擾的清冷感。沈筱時不時會請她來看下自己的照片,放下相機後的溫阮,又一下子變回了平日裏的模樣,聲音輕柔,十分耐心。
日頭漸漸的暗下來了,溫阮有心等夕陽落在湖面的時刻,沈筱也跟着十分期待。于是幹脆請小趙提前跟葉經理聯系,騰出一個宿舍讓兩人住,就不急着回市裏了。小趙打電話安排好後,看着兩人又換了鏡頭,忍不住問道:“阮姐,你這裝的又是什麽啊?”
“漸變鏡,平衡畫面光差比的。”
小趙聽不懂的“哦”了聲,繼續抱着膝蓋當毛毛蟲。
沈筱看他可憐,簡短解釋道:“你就知道用那玩意兒拍出的夕陽更好看就行了!”
“這就明白了!”
“噗。”沈筱被他逗樂了,覺得這人也沒有那麽煩人,還好心的借了自己衣服,大方地把自己的相機往他跟前一遞,“喏,你也來試試?”
“我?”小趙連忙擺手,他是勤工儉學上大學的,畢業後就來了這裏上班,根本沒碰過相機,最多拿手機拍拍,“我不行,我不會啊!”
“讓你試你就試試!我教你!”
小趙拗不過,小心翼翼的接來,忽覺手裏沉甸甸的,且看着價值不菲,生怕掉地上,一動不敢動。沈筱走近,手把手告訴他怎麽看取景框、怎麽按快門。小趙漸漸找到樂趣,問題也多了起來,拿着相機問東問西。
溫阮看了他倆一眼,獨自一人往湖邊更近了些,蹲下身子,将相機擺到幾乎跟湖面水平的位置嘗試角度。
她一直注意着腳下,避免踩滑了。可就在從鏡頭裏望向湖面時,忽然看到畫面中水波“咕咚”、又“咕咚咕咚”冒起了一串水泡,接着很快速的,波紋被左右甩開,劃出麻花的扭曲形狀,溫阮心下一涼,就要後退,就見一條灰棕色的水蛇“嗖”地竄出水面!
溫阮無聲在心裏尖叫一聲,雙腳打架被向後絆倒在了石頭上,眼睛卻還直直地驚懼地盯着那條蛇,看着它沒有停留,繼續快速從自己身邊鑽進草叢中不見了。
“阮阮姐!”沈筱兩人聽到動靜,急忙跑了過來,把她拉起來,關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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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阮的心髒跳的巨快,她近距離拍過獅子拍過老虎,敢拿手電筒趕狼,卻獨獨受不了沒有腿的和腿多的生物。小時候地上掉滿了毛毛蟲似的楊樹花,她就踮着腳站在空隙裏,哭着一步也不肯走,非要等人抱她過去……
當然,這種丢人的原因和往事,她是不會跟別人講的,鎮定地捋捋頭發,細聲細語:“……不小心滑了一下。”
“我扶你到旁邊坐下!”小趙力氣大,扶着溫阮坐到了石頭上。溫阮刻意避開了剛剛蛇鑽進的那處草叢。
此時她餘驚未平,根本感覺不到疼,擺擺手示意沒事。
她們一直等到的夕陽暗下來,拍攝完畢,這才收拾了東西,趕在天黑前往回返。這時候,溫阮才察覺到右腳腕隐隐作痛,随着走的時間越長,疼痛不斷加重。她終于停下,從包裏取出了醫用膠布,在自己腳腕上纏了好幾圈減輕壓力。
“阮阮姐,你受傷了?!”沈筱懊惱自己怎麽沒有早點發現,蹲下來細細為她檢查了一番,确認沒有傷到骨頭,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我背着你吧。”小趙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有點不好意思卻很執着,“我很穩當的,放心。”
溫阮慢慢活動了幾下腳腕,蹙起秀眉,緩聲道:“這種路,背人容易有危險,麻煩你幫我找粗點的根樹枝來吧。”
拿着樹枝,由沈筱扶着,小趙開路,慢慢往管理處走。走到一半,天上響起了悶雷,淅瀝的雨滴掉在樹葉上發出“啪嗒”聲響,越來越急,聲音越來越大。小趙從包裏掏出了傘,幫着給兩位女士打着。
“我來拿着吧!”沈筱要接過來。
“沒事,我有帽子!你扶着阮姐不方便,好好看路就是。”小趙将沖鋒衣的帽子蓋在頭上,雨水打濕了臉,手中卻很固執。
“你也小心點啊。”沈筱不放心的走一段回頭看看。
一個多小時後,幾人終于有些狼狽的出現在了管理處辦公室。
葉經理早就等着他們了,見狀吓了一跳,疾步上前:“阮阮,你這是怎麽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纏的誇張了一點……”溫阮不太習慣在外面被這樣當作病號重點照顧,在門口蹭掉鞋底的泥,讪然笑笑,“倒是辛苦小趙了。”
“不會!”男孩撓撓頭。
“你們身上都濕了,宿舍都收拾好了,快先上樓洗洗!”
葉經理給她們安排了兩間休息的房間不在後面的職工宿舍樓,就在辦公樓的頂層5樓,是之前專為前來視察的領導、專家預留的。
這下不用再出門了,溫阮兩人拿了鑰匙,因為沒有電梯,只能慢慢的蹦上去。
到了房間門口,沈筱不太放心讓溫阮一個人:“阮阮姐,要我陪你嗎?”
“沒事,有需要的話我給你打電話。”
“那好吧,我就在旁邊!”
溫阮點點頭,開鎖,單腿蹦進了房間。
器材包是防水的,除了相機和鏡頭外,衣服也帶了一套。她把幹淨衣服攤開放到床上,聽見外面雨聲敲打着窗戶,不由蹦到了窗邊,雙手擋在眼邊貼着玻璃向外面看着,辦公樓前有昏黃的路燈,照出被風吹斜了的雨的形狀。
挺急,但好在不算大。
“飛機正常飛行是沒問題的。”溫阮喃喃道,看了眼手機。
八點半。
“應該快到機場了吧。”
溫阮放下心來,又蹦蹦跳跳的從床上撈起衣服,進了浴室。
房間看起來比較老舊,但淋浴頭倒還很給力,水又大又熱,水流沖擊在身上,将渾身的僵冷驅散殆盡。她本就體質很好,吹幹頭發再出來時,臉色已經又紅撲撲的了,若不是還需要單腿蹦跶,完全活力十足。
溫阮坐到床上,從包裏摸出了随身帶的小本子,上面已經記了多半,每一頁字數不多,但只要外出工作都習慣記上幾筆。她把本子打開到新的一頁,放在膝蓋上,想了想,拿起筆寫道:
【12月27日,天氣:雨,心情:還可以】
【拍攝地:徽城森林公園,同行者:沈筱】
【湖裏有水蛇,吓死個人,還崴到腳了。】
【有點想家,有點想虞桓。】
“阮阮姐,你洗好了嗎?”門外沈筱在敲門。
“來了。”溫阮合上筆記本,放回包裏,跳着去開門。
沈筱剛要開口,忽然側過投去打了個打噴嚏,揉了揉鼻子,聲音有些哝哝的:“葉經理剛給我打電話,說醫務室的醫生來了,看我們這裏方不方便讓他上來,人正在辦公室。”
“我們直接下去吧。”
溫阮器材和濕了的衣服還都散在房間裏,沈筱亦然,都不太方便被外人看見。兩人鎖了門,沈筱扶着溫阮,下到了辦公室。
小趙也換了幹淨的衣服回來,朝她們笑笑。
“我這裏正好有紅糖姜茶,效果應該差不多,先一人喝一碗。”葉經理遞來冒着熱氣的杯子。
“謝謝葉經理!”沈筱急忙捧過來,救命般的貼在臉上。
“着涼了?”小趙問道。
沈筱放低聲音後嗓子的啞意就顯露出來,喝了一口:“有一點。”
“我帶了藥過來,今晚就吃上,睡一覺應該可以壓住。”醫生打開急救箱,示意溫阮坐到沙發上。
“小趙你也吃點。”葉經理道。
“我一點事兒也沒有!皮實着呢,小時候雨天總在院裏踩水坑,從來不生病。”男孩子對藥敬謝不敏,退的遠遠的。
“啧,這麽大人了還怕吃藥。”沈筱啞着嗓子,慢悠悠道。
“……誰怕?你說誰……”
“好了好了,小趙你沒事就再去燒壺熱水!”葉經理頭疼,揮手趕人。
“麻煩了。”溫阮将拖鞋滑落在地,纖細白皙的小腿下,右腳腳腕處足足紅腫了近兩倍,看起來有些駭人。
沈筱倒吸了一口涼氣,半路堵住,又拿紙擤了大鼻涕。
溫阮神色如常,淡定的任由醫生上藥。
辦公室的鐘表劃過九點半。
手機震動響了。
溫阮從口袋裏取出看了眼,是徐特助。
“喂。”側開臉,輕聲道。
“嫂子,晚上開會結束晚了,我們剛進安檢。”小徐的聲音有些氣喘籲籲的,邊走的很急邊說道,“老板那邊還在接薛哥的電話,讓我跟你說一聲!現在雨不大,飛機可以正常起飛,不用擔心了。老板說到尚京的時間比較晚,你先睡,他就不給你回電話了。”
“知道了,你們晚飯吃了嗎?”
“嗐,根本來不……老板?”
小徐的話被打斷,手機被拿走。
“回市裏了嗎?”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虞桓那邊的手機還沒有挂,薛明辰的暴躁嗓門隐約傳來:“你在說什麽鬼話?我不在市裏還在哪裏?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到處跑不着公司嗎?!”
溫阮嘴角扯扯,頓了頓沒有吭聲,耳邊男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阮阮?”
“……哎。”溫阮終于開口。
“……”
“…………”
“………………!”
“虞!桓!你!不!要!太、過、分……”
那邊薛明辰的咆哮聲越來越小,似乎另一個手機被扔給了別人。
背景音幹淨了許多,催促旅客登機的播音再次響起。
溫阮加快語速:“沒有回市裏呢,今晚就住在管理處了。”嘆口氣,“房間白升級了。”
“嗯。”虞桓似乎在找機票,停頓了兩秒,又問,“條件好嗎?”
“挺好的!剛洗完……嘶!”
醫生上完了藥,怕晚上蹭掉,重新纏了一層紗布,拉的有些緊,溫阮注意力在電話上,吃痛的輕叫了聲。
那邊靜了一瞬。
“阮阮,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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