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又是一年莺飛草長,權貴子弟們愛極這可以追逐風流寫意的時節。

從天兒剛一轉暖,他們就換上鮮妍衣裳,策馬高歌,長袖縱橫,從不肯放過任何春風沂水的機會。

長公主府別苑的賞花宴,是京城中每年最盛大的活動。

所有人都以受到邀請為榮,畢竟這也是各家相看,互定婚盟的大好時機。

陸清韻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別苑門前,有些感嘆。

“上次來這裏,還是我與佑年哥哥的初見,眨眼就是一年過去了。”

桂圓想起往事,忍不住偷笑,“那會兒都快把奴婢吓壞了,您也摔得不輕。”

陸清韻:“……”就不能光記住美好的瞬間嗎?

前面四娘陸清淑也跟在陸清薇後頭下了馬車,去最前頭的馬車服侍陸老夫人下來。

陸清淑與陸清韻對視間,陸清淑微微笑了下,眨眨眼便垂下眸子。

陸清韻也差不多表情,她這位四姐,志向比她想的還要遠大。

她并不讨厭這種野心。

這世道的女子受禮教約束,有幾分追求就有幾分膽氣,而膽氣與世家女來說是最奢侈的東西。

一切好似與去年都沒甚分別,陸清薇還是那樣清雅端莊,身上還透露着格外純潔可愛的光芒。

六娘陸清影前幾日受了涼,這次沒跟出來,陸清淑跟去年一樣,恭敬沉默,垂首跟在陸清薇身後。

本來陸清韻也該跟姐妹們一輛馬車,可她算是明着跟陸清薇撕破臉,懶得裝什麽姐妹情深,索性自己單獨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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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陸老夫人這回沒有忽視她,反而慈祥地回過頭沖她招手,“五娘快過來,長公主要見你,你跟着嬷嬷過去吧。”

陸清韻慢吞吞上前,沖陸老夫人恭敬屈膝,“是,那小五先過去,待會兒再侍奉祖母。”

陸清薇唇角撇了撇,眼神中閃過一抹諷刺,好在她在外頭格外端得住,不會說什麽不動腦子的刺撓話。

陸清淑眼神中帶着羨慕,看着陸清韻被長公主府嬷嬷伺候着走遠,想起前日夜裏陸清韻從窗外翻進她閨房說的話。

她這位五妹妹說:“廖三娘為了讓你替她生子,差點把整個廖家都搭進去,連夫家都得罪的不輕,付出太多,她更不會放過你。四姐姐可要想好,若你退縮,就當我不曾來過。”

陸清淑記得自己想都沒想,捂着驚魂未定的胸脯就應了聲,“我想好了,五妹妹可願意幫我?”

陸清韻的目光格外清明,“我當然可以幫四姐姐,廖三娘和三姐想讓你進秦府,必定不會讓你好生進去。同樣是毀了名聲,不得已被陷害和主動勾引完全是兩碼事,我甚至可以幫四姐姐成為正妻。”

陸清淑很清楚,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

“我需要付出什麽?”

陸清韻回答很簡單:“你和秦俊榮這一脈,以鎮南王府為主。”

陸清淑到現在還記得,那晚她緊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心底的渴望和觸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都讓她無法拒絕。

但陸清韻沒等她的回答。

“我能讓你成為輔國将軍夫人,便能讓你萬劫不複,經過正山寺和宮宴這兩次,四姐姐該知道我的手段,你仔細想想,想好了再告訴我。”

……

“四妹妹?”陸清薇拍了拍陸清淑的手,笑得和善,“想什麽呢,祖母叫你呢。”

陸清淑回憶被打斷,還跟以前一樣低着頭,“沒什麽,就是臨行前,姨娘說,林家托人送了東西到姨娘那裏。”

陸清薇眼神閃了閃,林家便是陸清淑定好的未來夫家。

這還是廖氏做主給選的人家,對陸府這樣的門第來說,不算什麽好歸宿。

她抓住陸清淑的手,“四妹妹別想太多了,有爹爹在,林家不敢欺你,只要那位林公子過了會試和殿試,以後你也能做诰命夫人。”

陸清淑低着頭嗯了聲,聲音有些壓抑,“謝謝三姐姐,我知道。”

陸清薇輕輕嘆了口氣,似是随口道:“我聽說那林公子的母親是個潑辣的,四姐姐你以後還是學會軟和點跟長輩讨巧,日子更好過些。”

陸清淑手上帕子捏的更緊了些,沒說話。

陸清薇感覺到陸清淑的緊張和不虞,唇角微彎,沒再繼續拱火。

不遠處,號稱被長公主叫走的陸清韻,跟司慕婉一起站在會賓樓的二層,遠遠看着陸清薇和陸清淑說話。

司慕婉內力高,隐約能聽見點,有些無聊地轉身往屋裏走,“得虧我提前把你叫過來,你那個三姐也太讨厭了。”

陸清韻懶洋洋地跟在司慕婉身後,“她不過是想要挑撥四姐姐不滿自己原來的親事,好讓四姐姐心甘情願進輔國将軍府,替廖三娘生子罷了。”

司慕婉愣了下,“心這麽髒?不是,這些後宅婦人天天沒別的事兒可做了嗎?算計來算計去的,動不動就要毀了別人一輩子。”

陸清韻笑了,“那不然她們天天在後宅呆着,夫君往妾室那裏跑,婆婆還要塞人,還能做什麽?”

“所以說,找個沒婆婆,夫君也不敢納妾的就是好啊。”司慕婉感嘆。

陸清韻心想,後世女人也都這麽想呢,有車有房,沒娃沒娘,最佳老公标配。

不過她現在還有個姨母做婆婆呢,雖然小盧氏對她挺好不可能為難她,她也不能接司慕婉這話。

“那你跟你那位心上人怎麽樣了?”陸清韻有些好奇,“不都好幾個月了嗎?怎麽一直也沒見你有動靜。”

司慕婉臉色發苦,“哪兒那麽容易找到人呀,身份低了我娘那一關就過不去,身份高了我也威……咳咳,沒法跟人商量,能商量的,羅林也不信我能看上那樣的,我好難。”

陸清韻:“……”是威脅還是商量?

司慕婉拉着陸清韻的手搖晃,“你再幫我想想法子,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實在不行,你幫我想想看怎麽生米煮成熟飯也行呀。”

陸清韻以前沒見過長公主不知道,現在她大概知道些長公主的性子,聞言直接搖頭。

“你是郡主,若長公主不同意,煮熟的鴨子只會被長公主扔到亂葬崗,不可能讓你如願,你別想了。”

司慕婉聽得想哭,她也知道這點,要不她早把羅林給辦了。

她咬咬牙,“實在不行我就終生不嫁,我,我找個尼姑庵清修,就這麽過一輩子也成。”

陸清韻心想,這也大可不必,源頭還在長公主那裏。

司慕婉搞不定羅林,不如去搞定自家親娘,這親媽總是執拗不過閨女的。

只她還沒張口,就看到無聲出現在房裏的顧雲川。

陸清韻眼神一亮,立馬起身雀躍着蹦到顧雲川身邊,“佑年哥哥,你不是去京畿辦差了嗎?這就回來啦?”

司慕婉聽陸清韻這甜膩的語氣,聽得牙疼。

跟她在一起就慢吞吞懶洋洋,見着堂哥就甜膩膩,活蹦亂跳,酸不酸啊!

顧雲川清朗的聲音不複往日冷沉,“你我相識一年,快馬趕回來,與你一起參加賞花宴。”

陸清韻總在他耳邊念叨什麽儀式感,數了好幾回他似懂非懂的特殊日子,他也記得今天是兩個人認識一年的日子,不想錯過。

司慕婉聽的胃裏不太舒服,酸澀的眼淚一滴滴往心裏流。

羅林要是有七堂哥一半懂事,她都不用總是醉酒解愁。

她哼哼兩聲跟顧雲川打個招呼,起身出去,不打擾這對未婚鴛鴦打情罵俏。

陸清韻拉着顧雲川坐下,這回倒是沒再膩歪,大白天的也不好叫人看見。

“官家為啥突然讓你去京畿大營代為檢閱護城軍?即便不是太子,也該是二皇子,怎麽會讓你去呢?”

顧雲川也沒太琢磨透,“太子被訓斥,于東宮閉門思過,二皇子要代為主持春耕祭祀。”

其實顧雲川在宮裏宮外都布置了許多的暗樁,他知道自己于某些事情上的短缺。

很多與情感相關的事情他可能會忽略,便盡量多收集信息,讓幕僚一起分析。

只是自翻過年來,官家頗有些喜怒不定,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除了顧雲川一如既往的深得聖恩,入朝的四個皇子都分別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申斥,連二皇子都被罵過。

官家讓太子閉門思過,卻又替他追加了兩位太傅,教導太子為君之道。

官家斥責二皇子玩物喪志,扭頭就讓趙貴妃央着下了賜婚的聖旨,還讓顧允清主持春耕大祭。

這種大型祭祀,可是除了官家外,只有儲君才有過的榮耀。

朝中文武百官也都看不太懂官家在做什麽了,不同派系的官員之間摩擦都多了好些。

現在已經是四月初,官家前幾日着了風寒,還在病中,便令顧雲川代為檢閱京畿的護城軍。

要知道,京城內有八支禁衛,京城外有四萬護城軍,這是大安皇權的保證。

因此京城內外的兵權,向來都只被官家所掌控,檢閱大軍這種事,官家從未讓人替過。

顧雲川這一去,朝中就更亂了。

陸清韻對這些權謀真的是不懂,權謀上的勾心鬥角,上輩子都是她姑姑在做,她就不是這塊料子。

姑姑也沒想過讓她繼任家主,早就挑好了會對她好的繼任者帶在身邊,就想讓她鹹魚躺一輩子來着。

可她現在穿書,她男人有病不說,一個不謹慎就有可能被牽連到沒命,由不得她不去琢磨。

陸清韻撓了撓臉頰,“說不準官家就是想要底下亂起來?年紀大的老父親害怕身強力壯的兒子奪權,攪亂渾水坐收漁翁之利?”

顧雲川見陸清韻苦着豔麗的小臉,像個漂亮的包子一樣低聲嘟囔,心裏的愉悅将沉重全部壓下。

他微笑着将她撓出來的一縷發絲勾起,輕輕纏繞在指尖。

“這些我和幕僚來分析,你不用擔憂這個。”

陸清韻擡起澄澈的眸子,櫻唇不自覺嘟起,“那我也想為佑年哥哥分憂啊。”

顧雲川指尖頓了下,在她耳畔輕蹭,“那你不如想想看,怎麽改建你我的院子,堪輿圖顧三給你送過去了吧?”

問完他突然想起現在跟在他身邊的顧五禀報的事,心下有些微妙,“你讓顧三去風月樓了?”

陸清韻臉頰被蹭過的地方似是被點着了,熱度慢慢往臉上蔓延,她扭過頭喝茶裝作若無其事。

“啊,我是想着,他,他喜歡桂圓,我心疼桂圓,怕他們萬一有成親的那天,顧三五大三粗的,會傷着桂圓,讓他提前去學習學習,要是學不好,我就給桂圓找個更好的。”

幸虧桂圓在外頭守着,讓她聽見,估計要羞哭出來,陸清韻心裏有一點點罪惡感。

随即顧雲川的輕笑讓她的罪惡感一掃而空。

“他肯定會學好。”顧雲川捏着陸清韻的手指,一點點與她十指交握,“我絕不會讓你受傷。”

陸清韻:“……”雖然很跳躍,但她懂了。

顧三肯定能學好,學不好就得往死了學,只要顧三學好了,那她家佑年哥也肯定會學好,所以她不會受傷。

尋常閨閣女子聽了,估計會羞死。

尋常後世女子聽了,估計會感動死。

但陸茶五聽了……她下意識看了眼顧雲川身上某個地方,喃喃出聲,“這樣自信,是很細嗎?”

顧雲川:“……”他寧願自己沒有聽懂陸清韻在說什麽。

這給顧雲川整不會了。

看着陸清韻努力掩飾卻情真意切的擔憂,他心裏又酸又想笑,還有些無奈和不甘心。

顧雲川意味深長看着她,“不管韻娘在擔憂什麽,都大可不必,我用性命保證。”

陸清韻臉頰上的紅暈還未曾消退,不是害羞,但也有點不好意思。

她怎麽肥事,難道是兩輩子都沒碰上這樣合心意的大帥比?

或者是兩輩子都口花花,沒能吃上肉?

她咋見着顧雲川,動不動就腦子裏通黃通黃的呢。

這一點都不茶!

陸清韻心裏反省自己,趕忙給顧雲川倒上茶,換了話題。

“顧三去風月樓之前,跟我說外頭有人在傳,說你我的八字不合,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佑年哥哥要好好查一查,說不定是宮裏在作祟。”

顧雲川聞言臉色冷下來,“是二皇子。”

他今天趕過來,除了惦記着陸清韻的話,也是因為這個。

“根據你上次提供的與瘦馬茍合那人消息,顧五順藤摸瓜,查到了靖安侯府私下經營的莊子,裏面有幾片藥田,田裏有紫石英和淫羊藿。”

陸清韻對藥材并不精通,沒明白這兩種藥有啥作用。

顧雲川垂下眸子,睫毛微微顫動,“紫石英乃五s散其中一味,淫羊藿……是烈春丸的主藥。”

陸清韻:“……”好家夥,就是毒和黃的老祖宗呗。

顧雲川輕輕把玩着陸清韻的手指,“莊子外種植普通瓜果,月初剛給二皇子府進獻了不少。”

顧五查到那合八字的和尚,還有謠言傳播的孩童,背後的人都跟輔國将軍府有關系,這背後是誰指使不做他想。

顧雲川懷疑,趙貴妃母子倆想要破壞他和陸清韻的婚事,無非就是讓所有人認為兩人不合适,再在他們兩人着急的時候,鑽空子算計陸清韻。

所以顧雲川很認真叮囑陸清韻,“這些日子你進出都小心些,若一定要出來,讓紅棗代替你的婢子陪你外出。”

陸清韻唇角微抿,她覺得趙貴妃不太可能用這麽簡單粗暴的法子。

雖然說簡單直接效率最高,不過像她們茶界的這些選手,大都喜歡迂回打臉,太粗暴不符合茶藝術。

而且她有種直覺,顧雲川能查到的事情,趙貴妃這種算計了顧雲川十幾年的老狐貍,不可能一點都不防備。

說不準……是聲東擊西,混淆視聽。

東是她,那西是誰?

“五娘,奴婢瞧見四娘扶着婢子往這邊來了。”桂圓在外頭輕聲禀報。

陸清韻心下一凜,是了,西是陸清淑。

她立刻起身,“佑年哥哥,我需要你幫我看看輔國将軍府的少将軍在哪兒,再将他請到去歲三皇子他們在的那艘船上。”

顧雲川拉着陸清韻不想松手,“你想要他做什麽?我也可以。”

“我想讓他英雄救美,美是我四姐姐。”陸清韻面無表情道。

顧雲川立馬松手起身,“該聽韻娘的話,我這就去。”

陸清韻眯了眯眼,見顧雲川從窗戶飛出去,笑了出來,這人真是越來越會吃醋了。

她也沒耽擱,帶着桂圓直接藏在女眷會賓樓上樓的必經之處。

陸清淑外邊的花袖褙子被潑了茶水,因為褙子是寬袖,左側濕噠噠的,都能看清細弱的胳膊。

因此她的婢子巧兒緊緊扶着她,替她遮擋着,沒能先去馬車裏取替換的衣裳。

給二人帶路的婢子倒是個熱心腸的,“這裏是女眷才能進的地方,不如奴婢服侍着陸家四娘,這位姐姐去取衣裳來?”

巧兒有些為難,看着陸清淑等吩咐。

陸清淑心裏緊張的不行,她身上的茶水是陸清薇‘不小心’潑的,若是陸清薇和廖三娘要算計她,現在就是個好時候。

她不能這樣出去,但也不敢讓巧兒離開身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見角落裏陸清韻露出個腦袋,沖她點點頭,然後飛快躲了起來。

陸清淑咬了咬牙,點頭應下,“巧兒你去給我取衣裳,我在這裏等你。”

巧兒遲疑了下,一步三回頭地往車馬房那邊去。

帶路的婢子恭敬将陸清淑請到了二層最左側的房間,她背對着陸清淑剛打開門,突然悶哼一聲,軟軟躺在了地上。

陸清韻對着吓到後退好幾步的陸清淑微笑,“四姐姐,你想好了嗎?”

陸清淑臉上一點點變得蒼白,而後蒼白又緩緩褪去,多了抹驚心動魄的薄紅。

她聲音有些顫抖,卻極為堅定,“只要你諾言不變,但供五妹妹驅使,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陸清韻笑得燦爛,“我信四姐姐,那就從今天開始吧。”

另外一邊,廖三娘突然有些不舒服,被婢子扶着到了會賓樓。

她對帶路的婢子吩咐,“去請我夫君過來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他要不想過來,就跟他說是二皇子妃吩咐的。”

婢子恭敬應諾。

等婢子走了,廖三娘臉上的蒼白消退了些,她冷着臉走進了安排給她的房間。

透過床帳,能看見床上躺着個女子身影。

一想到這賤人馬上要跟自己的夫君滾在一起,廖三娘就惡心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轉身出門進了隔壁屋子,一個人安靜坐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夫君前來。

廖三娘手指幾乎要掐進掌心裏,如今她沒了夫君的信任,沒了娘家的寵愛,她只能抓緊給自己一個孩子傍身。

只是她等了半個時辰,依然沒能等來人,反倒是不遠處的未名湖邊突然熱鬧起來。

廖三娘皺着眉起身,走到窗前,遠處那抹抱着什麽正上岸的淡紫色身影,刺得她眼睛疼。

她瞪大了眼,隔得再遠她也認得出自己親手做的衣裳。

她胸口突然窒了一下,轉身就跑,連婢子的攙扶都顧不得,跌跌撞撞往湖邊去。

湖邊這會兒已經唱起來了,看熱鬧的人圍了好一圈,男女都有,不過因為落水的人裏有小娘子,那些公子哥目光都比較克制。

陸清韻急匆匆趕過來,就見輔國将軍府少将軍秦俊榮渾身濕噠噠的,只穿着中衣,外頭披着某個公子哥貢獻的大氅,頗為狼狽。

顧雲川見陸清韻過來,直接擋在她身前,不讓她看衣衫不整的秦俊榮。

陸清韻:“……”行吧,用聽的也行。

比秦俊榮更狼狽的,是他懷中蓋着淡紫色外袍的陸清淑,她抖着身子,眼淚洶湧,整個人絕望得讓人憐惜。

秦俊榮低聲跟她說着什麽,陸清淑一直神色恍惚,并沒有說話。

陸清薇聽說陸清淑落水,為秦府少将軍所救,心下大驚,扶着陸老夫人也很快過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陸老夫人臉色鐵青,“四娘你不是衣裳髒了去會賓樓更衣?怎麽會落水?”

陸清淑從恍惚中被怒喝聲喊醒,她眼神迷茫擡起頭,直到看見陸清薇才突然痛哭出聲。

“祖母為何問我!”陸清淑捂着嘴哭得絕望又凄美,眼淚讓秦俊榮攬着她的動作不自覺更緊了些。

“祖母何不問問三姐姐!”

陸清薇皺眉,委屈極了,“四妹妹這是何意,我打翻茶盞,确實是不小心,可這裏離……”

“你虛僞的讓人惡心!你一邊弄髒我的衣裳讓我避開人多的地方,一邊又讓人傳信說有要緊事跟我說,帶我來湖邊推我下水,到底是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陸清淑哭喊道。

陸老夫人臉色特別難看,“夠了!有什麽等回家再說!”

“我哪兒還有家!她陸三娘分明是要我死!”陸清淑幾乎是豁出去了,“剛剛船上的人都看見了推我下水的婢子,她是在你身邊伺候過的,不是你還會有誰!”

陸清薇臉色猛地一變,帶陸清淑去會賓樓的婢子和廖三娘身邊的婢子,都是通過靖安侯府的人安排的。

怎麽會……

陸清淑哭得更厲害了,“你去年親自動手,要推五娘下水為自己做滕妾不成,今年又想着對我下手,你怎麽那麽狠毒!我已經定親了啊!嗚嗚嗚……”

顧雲川眼神冷漠看了眼突然被人注視的趙承宣,拉着陸清韻站遠了些。

秦俊榮則心情複雜擡起頭掃了眼趙承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

唯一什麽都不知道的趙承宣,被所有人或打趣或鄙視的目光看來看去,瞧見陸清薇不自然的臉色,閉了閉眼,扭頭就走。

陸清薇不自覺追了幾步,“宣哥……”

“三娘!”陸老夫人眼前一陣陣發黑,緊緊抓住陸清薇的胳膊,抓的陸清薇幾乎叫出聲來,“先回府!回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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