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難得的溫暖

無波的目光射來，望着她水盈盈的眸子，黎寒磊沒有什麽感情地道："還不錯。"不錯的是味道，更深刻的卻是感覺，那種家的感覺。和韓晴兒結婚兩年，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簡單而普通，卻無比溫馨，甚至……幸福。

幸福，他一直以為和晴兒在一起的感覺才叫幸福，卻不知家的感覺更讓人迷戀。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他一直跟着母親和爺爺生活。母親是個要求完美的女人，對他的管教近乎苛刻，自小身邊圍繞着的不是同齡小夥伴，而是一群教師和教練。爺爺算是疼他，也不過是用金錢來滿足他，他很忙，忙着管理生意。

長到現在，他的腦子裏甚至沒有家的概念，或者說對他來說，家只有黎家那處冷冰冰的老宅。

忍不住多夾幾筷子，他極度貪婪地享受着這難得而美好的味道。

看着空空的盤子，江盈雪嘴角自然地溢出一抹笑，很有成就感般望着他，眼底閃着興奮的光華

……

翻一個身，兩臂拉長伸一個懶腰，江盈雪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黑漆的空間。天黑了？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翻身，開燈，目光轉向門口。他還在嗎？

房間裏兩個人用過的碗盤還在，已經沒有了黎寒磊的影子。移步，透過門底，她看到一點點來自外面的燈光，他還沒走？

輕輕拉開門露出極細的一條縫，輕易地看到明亮燈光下站在辦公臺前一身合體西裝的黎寒磊。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是那種一慣的冷淡。

身前恭敬地立了兩個人，一個是郭子幕，一個是張管家。

"太太今天的情況怎麽樣？"臉擡起轉向張管家。

張管家挺立的身體微微下按，低頭道："太太的精神不是很好，老說頭痛，叫餘教授看過幾次了。"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她現在呢？"聲音愠怒，臉部表情分明是對韓晴兒的極致關懷。

張管家頭垂得更低，看不出性別特征的身板卻挺得更直："太太說怕打擾您的工作，不讓我們說，不過，經過餘教授的治療，她已經好了很多。"

"這個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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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寒磊半是無奈半是心疼，已經把臉轉向了郭子慕："枭闊禮有沒有消息？"

"沒有，這家夥憑空消失了一樣，我們的人幾乎把東江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他！"

聽到郭子慕的話，他俊美的臉繃緊，眼底劃過明顯的擔心，沉默片刻，突然道："從今天起你不用跟着我，去醫院親自保護太太。"

"可是老板……"

"沒有可是！太太要是少一根汗毛你就給我提頭來見！"

郭子慕無奈地應一聲"是"走了出去。

空間裏只剩下張管家和他。張管家挺着身板很直接地道："老板，我覺得這樣不妥，郭助理去了醫院誰來保護你！"她的話說得大膽而逾矩，黎寒磊卻并不發怒，只輕輕道："晴晴已經被枭闊禮吓了兩次，病情時好時壞無法穩定。我不能再冒險讓枭闊禮找到她，傷害她，張管家，你明白嗎？"

張管家不語只點頭，黎寒磊拾起身側的西服外套邁步走向大門口，江盈雪的心一點點地空落着。白天的溫馨畫面似一場夢，夢醒來後看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幸福。

黎寒磊愛的永遠是韓晴兒，她不過是他們中轉期的一個過客，為韓晴兒解決生命問題。為她自己呢？不過是幾個冰冷的人民幣數字。

差點迷失在今天兩人共餐的溫存裏，江盈雪用力地掐緊大腿，在心裏告誡自己："江盈雪，你看清楚點吧，你們之間只有交易！"

落在門口處的腳頓下，黎寒磊轉身将目光投向休息的門，江盈雪緊張地隐去身體時聽到他的吩咐："以後不用送飯過來，叫鐘點工及時補充冰箱的東西。"似乎還有細細的應"是"的聲音，關緊門，轉身，看到的是兩人共餐過的桌子。

碗、筷、碟都還在，溫暖已不再。夢，終究是要醒的。走過去将碗筷收好，她認命地走向廚房。

黎寒磊每天都來，有時早上，有時中午，有時下班，但絕對不會在這裏過夜。一辦完事就走，甚至連飯都不跟她吃。

江盈雪知道，韓晴兒在等他。

卡裏的錢越積越多，她的心卻越沉越深，這樣的關系算什麽？小三？她不想，真的不想，然而在黎寒磊構築的防火牆裏她根本無力逃脫。

韓晴兒的身體一直不穩定，移植骨髓遙遙無期，或者只有等他厭倦？可又要如何才能讓厭倦自己？

茫然得毫無頭緒，手上的面只吃了幾口已經全然無味，索性放下。為了緩解心情，她打開了電視，一個一個地換着臺，終于終止在本市的電視頻道。

她不怎麽愛看市電臺的節目，只因為時常會播放一些本市醫院招聘信息而浏覽得較多。招聘信息以滾動字幕的方式展示在屏幕最下方，她用心地一一浏覽失望地發現并沒有關于醫招方面的。

目光跳轉落在畫面上，這個時間點正在播放本市新聞，主持人熱情洋溢地描述着一場現場慈善捐贈活動。

"本市有名的慈善夫婦韓子方與宋明媚今日再次慷慨解囊，為西部貧困山區捐贈一千萬用于興建希望小學，這一千萬将會建成至少建成五十所高水平的希望小學，解決近萬人就學難問題……"

畫面拉近，放大在韓子方和宋明媚的臉上，他們一派和藹，極有慈善家的風範。江盈雪對他們并不陌生，本市最有名的慈善企業家，幾乎家喻戶曉。

記者長槍短炮對準他們，紛紛提出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二位不愧為我們東江市的慈善領軍人物，近十年來已經為本市乃至全國的慈善事業做出巨大貢獻，二位可以談談你們對慈善事業的想法和以後的慈善計劃嗎？"

韓子方頭發半白卻仍風度偏偏，宋明媚臉上畫了精致的妝容像三十出頭，毫無老态。對着話筒韓子方款款而談，語言感人，博得片片掌聲。江盈雪不由得對他投去敬意的目光。

宋明媚一臉微笑，在韓子方發完言後接着道："我們進行慈善事業沒有計劃，哪裏有需要就投入到哪裏，但絕對不會半途而廢。希望小學建好後我們将會再投入一筆資金用于師資隊伍的建設……"

又是一片掌聲，全場都對這對夫妻投以無比敬意，各種誇贊不絕，甚至有人送上"慈善之家"的匾牌。

安靜下來後，又有記者提問："請問二位，是什麽促使你們走上慈善這條路的？"

韓子方突然一臉深情，嘆一聲道："我們的慈善之心起于對小女兒的收養上，十年前我的女兒也就是現任風雲集團總裁太太韓晴兒小姐因為父母雙亡而出現在我們家，讓我們看到了……"

心口一顫，江盈雪怎麽也沒想到韓晴兒竟然是個養女！果然是慈善家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卻早已把他們的善良學得深入骨髓。

韓晴兒的大度是她所沒有見過的，看到自己與黎寒磊親熱她不但沒有大吵大鬧，還主動跟她親近，這要多大的容人之心才能做到？

所以，她要看開，更要祈禱韓晴兒的身體可以快點恢複，快點擁有幸福美好的生活。雙掌合十，江盈雪無比虔誠地閉眼祈禱起來。

門被推開的聲音驚動了她，機警轉頭，看到的卻是黎寒磊的臉。他怎麽會來？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韓晴兒身邊才對。

江盈雪從沙發上站起來迎上去，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臉："你……喝酒了？"

黎寒磊搖了搖腦袋，泛着紅色血絲的眼落在她身上，不語。身子晃了晃，似要倒下。江盈雪快一步上前扶住他，聞到了股濃重的酒味。大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瘦弱的肩膀幾乎承受不到這份重量，她吃力地帶着他移動。

"吃飯了嗎？"細汗滑下額際，她偏過半張臉問，白皙的皮膚抹上一層桃花般的紅。問完才意識到自己多事，他喝了酒怎麽會不吃飯？

然而，黎寒磊的話又出乎了她的意料："沒有。"

簡短的兩個字，黎寒磊并不是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