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相同的臉不同的心

"別動，剛剛發汗小心着涼。"

江盈雪不敢置信地望着黎寒磊，看了好久好久，始終不敢将剛剛那溫柔的嗓音與此時的他相對應。記憶中，這種聲音是專屬于韓晴兒的，他會不會把自己錯認為韓晴兒了？

看着江盈雪眨動着疑惑的眼眸，黎寒磊輕輕地将她的眼皮合下，柔聲道："好好地再睡一覺，病就好了。"

小石頭哥哥又回來了麽？江盈雪聽話地閉上眼，聽到了黎寒磊胸口沉沉的心髒跳動，不确定地想。

經過一夜的休息，江盈雪身體好了許多，雖然四肢仍軟軟的，但已經可以緩步下床走動。

她簡單地沖了個涼，為自己梳洗了一下，只是嘗試性地去拉門，門竟然打開了。

黎寒磊沒有鎖她？

江盈雪還着疑惑走出來，并沒有發現擋路的保镖之類，一路順暢地走下樓來，看到傭人正在準備早餐，而黎寒磊竟然沒有離去。

她本想縮回腳，他已經看到了她，而傭人則熱情地招呼："江小姐，我還準備上去叫您呢，該吃早餐了。"

這才不得不緩步走下來。黎寒磊根本沒有離去的意思，翹着二郎腿目光炯炯地落在她身上。不再是那番冷凝，仿佛一夜之間，他就變了，變得有了人情味。

他的目光不定猜不透心思，江盈雪咽咽口水，看着傭人不斷送上來的早餐，心下思忖：他不會要和自己一起吃早餐吧。

黎寒磊果真擡高了身體，走向餐桌。

江盈雪緊張地往後退一步想要轉身，卻正好碰到了傭人，叭一聲，滾熱的稀飯打落，撒在兩人身上，碗已打碎在地板上。

"對不起！"傭人一臉驚顫抹掉落在手上的稀飯去拾碗。

江盈雪連拉住她的手道："你看，你的手都燙到了，先去擦藥！"

傭人擡眼，眼裏盛着不可置信，江盈雪已拉着她快步來到沙發前，取出急救箱翻出燙傷藥用心地給她抹起來。

Advertisement

傭人眼裏滾出兩滴淚花，怪不好意思地抽手："不用了，江小姐，我怎麽能讓您擦藥呢？"

"聽話！"江盈雪十分堅持，黎寒磊冷眼旁觀，并沒有錯過她手上那片紅紅的水泡。

這一段小小的插曲誰也沒有放在心上，江盈雪重新回到餐桌上，傭人很快收拾髒物，端來了新的稀飯。

黎寒磊眸子眨了眨，看一眼她已經塗了藥的那處紅泡，淡然擡眸，對上了她的臉，輕聲道："你昨天的話是什麽意思？"

勺子叮一聲打落，江盈雪沒想到他會問到昨天的事，驚懼地擡起一雙盈盈的水眸，眼底映出的是柔和的黎寒磊，心裏想的卻是昨天兇神惡煞的那個他。

聲線不穩，她顫着嗓音不确定地問："什麽……昨天的話？"

提起昨天，黎寒磊的臉上極快地滑過一抹尴尬，他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江盈雪被別人抱着會那麽生氣，所以才會那麽失控。不過，很快恢複了平靜，努力将情緒收攏，不帶感情地道："你說我會後悔，是什麽意思？"

江盈雪這才想起暈倒前自己說的那句話，她本是打算說出實情的。

看着黎寒磊炯炯的目光，透露出一定要得到答案的堅定，江盈雪咬了咬唇瓣，卻遲疑了。她若說出自己才是真正的韓晴兒，那韓晴兒該怎麽辦？她可是自己的姐姐。

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該不該說，一邊是唯一的親人，一邊是曾經最愛的男人。

最後，只能支吾着道："是嗎？我只是随口說的。"

黎寒磊滿含希望的目光暗了下來，再度冷淡。其實他早應知道不可能從江盈雪嘴裏得到更有價值的話，抿下唇再不言語，兩人的關系冷凝下來。

江盈雪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早餐，暗自觀測黎寒磊的表現，看他再度拉遠了與自己的距離，心情沉重，說不出來是什麽樣的感覺。

手機鈴音響起，黎寒磊掏出手機，在看到上面的"晴晴"兩個字時，皺眉站起走了出去。

黑色的馬莎拉蒂，追趕着夜幕拉下的最後時刻滾動在城市寬闊的車道間，滑出優雅尊貴的車身。

黎寒磊半撐着身體，腦中回旋着早上韓晴兒電話中的哭訴："磊哥哥，你去了哪裏？為什麽一晚上都不回來，你難道忘了我們約好了晚上要拟請帖補辦結婚宴的嗎？"

他忘了，真的忘了，只要面對江盈雪他就什麽都能忘掉。

以前從來單純地只對韓晴兒好，只相信她，只想看到她，而今卻無端地插入了一個江盈雪，無形間偷走了他的心。他發現自己對江盈雪越來越迷戀，越來越舍不開，已不僅僅局限于她的身體，而是有了更深層次的喜歡，好像早已勝過了對韓晴兒的感情。

江盈雪身上總是滾動着熟悉的東西，比韓晴兒表現得還要自然，還要真實。

揉着眉心，他攤開身體，已經迷亂自己心中的那把天平。

黎宅就在眼前，黎寒磊叫停了開車的郭子幕，交待了他些事情，自己跳下車步行走向宅子。穿過大門，走向主屋，卻在客廳的玄關處聽到了劇烈的碎物之聲和罵聲。

"沒用的東西！你眼睛瞎了嗎？這是我最心愛的骨瓷碗，用錢都買不到的！"

緊接着，叭叭兩聲，黎寒磊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一張繃直的巴掌無情地落在傭人的臉上。韓晴兒全然沒有注意黎寒磊的回歸，繼續咬牙切齒地罵，并上前用腳直接将傭人踹倒。傭人跪在碎片上，膝頭立刻溢出血來，染紅了衣服。

韓晴兒視而不見，只顧發洩心底的怒氣，嘴裏道："你給我好好跪着，好好反省！"

她緊接着往樓梯方向走幾步，又折回來，對着站在旁的張管家吩咐："把這些碎片和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我弄到西廂房去，別在這兒讓人看到晦氣！"

黎寒磊的眸子瞠了瞠，韓晴兒已經看到了他，臉上迅速顯出尴尬和不安，咬着唇迎了上來，讪讪地開口叫道："磊哥哥。"

收斂眼底的驚訝，黎寒磊當成沒事一般走向室內，傭人們紛紛清理現場，張管家已經奉上了上好的青茶。

韓晴兒抿唇滾出幾滴眼淚，撲在他的膝邊唔唔地哭着解釋："對不起，磊哥哥，對不起，我只是太難過了，你一晚上沒有回來，害得我好害怕，所以，所以……才會打罰傭人……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黎寒磊輕輕地擡高了她的下巴，看到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比江盈雪的要顯嬌貴，但卻少了她的那份善良與倔強。江盈雪，他又想到了她！黎寒磊發現自己怎麽也無法忽視掉對江盈雪的感覺，尤其是她早上對待傭人的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關心，與眼前韓晴兒為了點點小事就無情責罰相比，差得太遠。

他不是什麽善良之人，甚至稱不上是好人，但他的韓晴兒卻一直是極善良，極有愛心的，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敲開他凝結已久的心！

"磊哥哥……"韓晴兒不安地呼喚，兩只小手落在他腿上像可憐的幼貓抱着母親的身體，不願放開。黎寒磊揉揉眉心，淡然地道："沒事，起來吧。"不動聲色地将她拉了起來。

晚間，書房。

黎寒磊坐在大板椅上，兩道眉凝緊，十指交叉在身前，望着電腦上面放大的照片抿唇不語。屏幕上的照片是韓晴兒的，她抱着一個自己資助的貧困學生不怕髒地臉貼着臉。

門輕輕地被敲動，緊接着打開，張管家走了進來，一身正裝恭敬地立在他面前，拉開嘴沒有感情恭敬地道："老板，您找我。"

目光從屏幕上收回，落在張管家的臉上，黎寒磊思索片刻才開口："太太平常在家怎麽樣？"

"……"張管家臉部明顯地扭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黎寒磊。

"她常懲罰傭人嗎？"

張管家短暫地遲疑，終于點頭。

黎寒磊兩道眉毛迅速擰緊，眼底盛了煩亂，若非張管家是值信任的人，他真的要懷疑。韓晴兒在他面前時對待傭人非常好，說話柔聲柔氣，從不擺架子。今晚的她已經讓他驚訝，沒想到這還是她經常性的表現。

揉了揉眉，他拉直身體，嚴肅地看着張管家，道："張管家，我小的時候你就已經在這個家，也早就認識晴晴，你認為晴晴和小時候有變化嗎？"

張管家思索良久，才再次點頭。

黎寒磊陰了一張臉，揮手讓她出去，張管家走到門邊，突然停下，輕聲道："老板，人從小到大總會有變化的，太太或許在性子上改變了好多，但她對老板您的感情沒有變，大家都看得出來。"

黎寒磊只微微颔首，張管家不再多話，走了出去。

夜色寂寥，黎寒磊終于走出了書房，踏上樓梯。眼前，一道長長纖細的影子投下，一雙光裸的腳在抖動，單薄的睡衣根本無法溫暖身體，韓晴兒抖着身子眼淚水連連地站着。

看到黎寒磊到來只咬着唇瓣兒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望向他。

整個的形象襯托出她的脆弱與無依，讓人看得無端心疼。

黎寒磊消散了對她的不滿，上前将她扶住，摸到了她冰冷的肢體，着急地輕斥："怎麽這麽不珍惜自己！"

韓晴兒忽然唔唔地哭出了聲，撲入他懷裏摟緊他聲聲傾訴："磊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變了……可你走後我的日子有多難……他們都來針對我，欺負我……如果我不變得強大根本活不到今天……"

黎寒磊的心沉了沉，他早就能體會到韓家對她的冷淡和欺淩，生活所迫，她不得不變得尖銳以保護自己，這又有何錯？

只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