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求情

她輕聲道："算了，起來吧，我不是也沒死成嗎？"

韓晴兒的眼睛立刻明亮，抹着淚花順着她的手爬起來，并主動握上了她的手，祈求般搖動，臉上無比驚喜，喊道："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真的願意成全我和磊哥哥了？"

"……"

江盈雪不可置信地看着韓晴兒，她竟然還要自己成全她？

"蕊蕊，謝謝你，謝謝你的大度，謝謝你讓我重新擁有磊哥哥，如果沒有他，我肯定活不下去了，我一定會去死的！"

韓晴兒抹着淚花，眼底盛出一片狡詐。江盈雪沒能看到她的眼神，感受着她手心的溫度，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蕊蕊，那你是不是也不會把我們的身世說出來？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

江盈雪的心沉了下去，過了這麽久，她還是沒有變。自私，自利，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小時候的那個杜姍姍與現在這個韓晴兒……

"蕊蕊，我就知道你會成全我的，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毀滅的。是不是了？"她可憐巴巴地搖動着自己的臂，像一只乞憐的哈巴狗，江盈雪梗直的脖子艱難地拉了一下。

"你同意啦，你同意啦，蕊蕊，謝謝你，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哦？"

韓晴兒連眼淚都忘了抹，叭叭地掏出一堆華貴的飾品送給她："這是送給你的，都很貴的。對了，我還有事，得走了，你一定要說話算話喲。"完成了任務的韓晴兒不多呆一分鐘，邊提醒邊往外走。江盈雪望着手心那滿滿的名貴飾品，心裏亂成一團，愣愣地看着已被關緊的房門，咬上了唇瓣。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結果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覺醒來，感覺發頂被人輕輕撫觸，輕柔憐愛，仿若自己是最珍貴的寶貝。這種被人呵護的感覺好久好久不曾有過，她貪婪地不敢睜開眼睛，生怕會将美夢驚跑。

手的主人突然發出一聲輕嘆，悠長濃重的磁性嗓音在頭頂撒開："我，該拿你怎麽辦？"

黎寒磊！

她的小石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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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湧上一股激動，她迫不及待地拉開眼皮，将黎寒磊那張英俊深刻有如鬼斧神雕的臉映入眼中。

"醒了？"黎寒磊眼皮撩開，頗為意外地問。

江盈雪微點頭，貪婪地望着他的臉。此時，他冰冷的氣息散盡，周身湧動着溫暖，透過掌心傳入她的身體，一點點地溫暖着她的心，仿佛，那個失去已久的小石頭哥哥回歸。

好似，他一走就是十幾年，此刻終于從美國回來。

這就是她的小石頭哥哥啊。

江盈雪在心裏告訴自己，眨眨眼，仔細地觀察着他。

歲月流轉，他比十幾歲時更加成熟，更加帥氣，也更加穩重，更加讓人移不開眼。"小……"脫口将出的呼喚突然停止，她看到了他身後的黑衣手下，還有恭敬無比的郭子幕。

以前的小石頭哥哥從來不喜歡有人跟着，他民主，大方，寬容。現在的黎寒磊，已經摻雜了霸氣、無情、冷酷，與自己心底的那個石頭哥哥相差太遠。

黎寒磊擡眉以為她會說些什麽，轉眼見她消散了朝氣，變得郁郁寡歡，雖然不明所以，卻也不加追問，而是擡手離開了她的發頂，清淡地道："早上想跟我說什麽？"

"早上……"江盈雪遲疑了，腦子裏響起白天韓晴兒那一連串的話。還要說嗎？她還是當初的她，而他……

更何況韓晴兒已經認定她會嚴守秘密了。

江盈雪垮着肩膀好半天才無力地搖頭，輕淡而失落地道："沒什麽。"

黎寒磊收斂目光，他總覺得江盈雪心底埋藏了什麽秘密，卻無從得知，兩人遂各自想着心思不再出聲。

郭子幕捧着電話走過來，打斷了兩人的沉思，壓低聲音道："老板，電話。"他暗示性地望了一眼江盈雪，黎寒磊已經明了，卻還是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她身邊蹙眉接下了電話。

那頭的韓晴兒唔唔的聲音透出來，聽不清她在說什麽，黎寒磊臉上已經挂上了不耐煩，清淡地道："我還有事，不用等我了。"

韓晴兒不甘心地繼續唔唔着，想要争取最後的機會，黎寒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地道："知道了。"便挂斷了電話遞還給郭子幕。

郭子幕遲疑地接下，嘴裏道："老板……"

"說。"眸色因為韓晴兒的一通電話變得清冷，連聲音都跟着冰凍起來。

郭子幕雖然覺得不妥，但還是不敢違拗他的意思，道："太太其實已經打過五次電話了，她希望您能陪她一起去看福利院的孩子，陪他們吃頓飯……她還把自己最愛的跑車賣了，捐給了福利院……"

黎寒磊不語，目光柔和了一些，他起身不再看江盈雪，轉身往門邊走，卻淡淡地道："去公司。"

"等一下。"江盈雪想也不想，喚住了他。本不抱什麽期望，黎寒磊的身體還是停在了門邊，她咽一口口水，雖然不情願但在聽到韓晴兒的善舉後還是決定幫她一把。

"求你去吧，去陪韓晴兒……"

黎寒磊緩緩轉身，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盈雪垂眸不敢與他對視，語氣卻堅定："黎太太這麽好心地去和福利院的孩子吃飯，你如果不去她會尴尬的。"

"……"黎寒磊盯着她，半天都沒有說話，良久，才勾了勾唇，眼底盛上了玩味，"她差點害死你，你不恨她？"

恨她？是想的。可是，她是自己的姐姐，而且，她并不是出于真意，只是太害怕失去，還需要再恨嗎？

被下的手捏了捏，江盈雪勇敢地擡起頭，盈盈的水眸無比明亮，粉唇掀開道："我不恨她，如果我的丈夫被人分享，我也會生氣的。更何況……她并不是有心要置我于死地的。"

黎寒磊沒想到江盈雪竟然會替韓晴兒說話，眸子縮緊，更深刻地盯着她，好半天才緩緩地洩出疑惑的聲音："江盈雪，你到底是裝的還是真心？你到底是誰？"

江盈雪的心呯一下提起，望回去，驚訝間微張唇，被他那句"你到底是誰"吓到，極力地想從他的眼底看出些什麽來。

他懷疑了嗎？

只是，黎寒磊突然煩亂地抓一把碎發，轉身走向門口，向郭子幕道："回家！"

江盈雪緩緩沉下身子，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失落，只是，當她幫着韓晴兒完成任務後心底卻并不舒暢，像堆了塊硬石頭，塞得無比難受。

黑色的馬莎拉蒂從醫院滑出，朝黎宅開進。黎寒磊鎖緊的眉宇自始至終都沒有散開。江盈雪的面孔映在腦海裏，她明明孱弱是最需要保護的那種人，卻還要裝出堅強，去拯救別人，無形中與幼時的韓晴兒重疊。反觀韓晴兒，卻一再地背離最初的性格，他甚至懷疑，江盈雪才是那個幼年的韓晴兒。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荒唐，卻又根本找不到辯駁的理由，修長的身體拉倒，他索性閉眼假寐，強行将江盈雪的影子推出腦海。

黎宅，一反往常的寧靜，變得熱鬧起來。穿着黑色衣服的修女陪同着一群孩子在院子裏玩耍，韓晴兒穿着天藍色的雪紡紗中長衫，下面配一條白色七分褲，幹淨而又飄逸。發尾卷發紮起，一別于平日的嬌柔，清爽單純得就像臨家的大姐姐。

她溫和地幫小朋友們分發着食物，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微笑。

黎寒磊呆呆地站在過道盡頭，不願移目。這樣的韓晴兒才是他所熟悉的，善良，溫潤，一切以別人為重。

他想起江盈雪所說的話，認可地微微颔首。

"磊哥哥。"韓晴兒看到黎寒磊到來，歡樂得像只藍色的蝴蝶飄了過來，卻停在他對面，蘊了一眶的眼淚不曾流出，而是不安地道，"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所以讓福利院的孩子們到家裏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黎寒磊主動走近，将她輕輕地摟入懷抱，一如既往地搖頭道："不會的，很好。"看着懷裏穿着慣常最愛顏色的韓晴兒，他的心溫暖起來。

"真的嗎？"發紮偏在腦側，這時的她沒有了貴婦的高傲，像個單純的孩子，嬌俏美麗。黎寒磊呆呆地望着她，嘴角不意間挂上了笑，點頭。

"太好了！"韓晴兒跳起來，牽着黎寒磊的手往孩子群裏跑，嘴裏叫道，"磊哥哥，我們一起為孩子們分發禮物吧。"

因為黎寒磊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冷氣，孩子們并不願意接近他，黎寒磊也不太喜歡做這些，只是安靜地坐在藤椅裏，看着韓晴兒眯眯笑着把眼睛彎成了美麗的月芽兒，然後給每個小朋友發禮物，并與他們貼貼臉。

孩子們臉上挂着快樂的笑，她的臉上，同樣挂着快樂。

發完了禮物，她跑過來，蹲下身子仰望着他。

黎寒磊伸指憐愛地為她拂去落下的發絲，親昵地問："累嗎？"

"不累。"韓晴兒搖頭，笑意依然美好，勾嘴道，"磊哥哥，你不知道嗎？幫助別人是一件最快樂的事。"

心一動，記憶拉回，回到了十幾年前。

韓晴兒放學時把厚外套送給了一個小乞丐，結果自己卻冷得瑟瑟發抖，還差點暈倒。好在他乘坐的車路過時看到，解救了她。

那時的黎寒磊把自己的衣服裹緊在她身上，還不忘責備："都差點凍死了，看你還逞強！

韓晴兒紅撲撲的臉蛋朝着他，竟無比興奮地道："小石頭哥哥，你不知道嗎？幫助別人是一件最快樂的事。"

原來她還是她，一點都沒有變。

如十幾年前一樣，他把她拉起，更緊地摟在懷裏，無奈地嘆息："你呀，只要能幫別人，把你賣了都行。"

韓晴兒在他懷裏嘻嘻笑着，窩進他的頸窩，滿心歡喜地道："磊哥哥，這句話可好多年沒聽你說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