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販賣

因為馮褚頭天晚上就回到了江寧的公寓, 所以次日清晨的時候她一大早就來到了帝都大學西食堂這邊。

不知道她想要多請幾天假, 殷傑會不會同意。

輕車熟路的摸到後廚，馮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不是邱立新的大弟子，醉仙府的副主廚麽？

這邊她剛進來，那邊邱立新的大弟子鄭化興就看到她了。

“你這幾天不是休息麽？”

馮褚眨眼, “是休息。”

“你怎麽在這裏？”

聽到她這麽問, 鄭化興面上閃過尴尬，“我……”

見他半晌沒有回答自己，馮褚緊接着指了指他臉上的傷痕, “這是怎麽回事？”

有人打他了麽？

之前在醉仙府學做菜的那幾天，邱立新師徒對她都不錯, 只要不涉及核心手法，他們都樂于傾囊相授，現在馮褚看到他的傷口，難免多問兩句。

看到面前小姑娘擔憂的神情, 鄭化興心中的不自在驟然散去。說起來, 自己被打也不算特別丢人的事, 沒什麽不能講的。

“我師父因為我跟醉仙府鬧翻了。”提起這個，鄭化興就一陣一陣的愧疚。

“為什麽？”馮褚皺眉。

嘆了口氣, 鄭化興開始講述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之前孟少身邊的一個女人，可能是為了顯擺, 帶了她一群小姐妹來。五、六個人一共點了二十七、八道菜, 還指名讓我師父做。”

“後來呢？”這也太過分了吧？

馮褚記的很清楚, 如果要邱立新親自下廚，是需要提前預約的。

“原本我師父想忍，但我實在是氣不過就說了兩句，然後那個女人回去找孟少哭訴了。”

當着自己好姐妹的面前丢了人，女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那邊孟慶豐一直都覺得，女人是男人的臉面，現在他的行為無疑是在打孟慶豐的臉。果然沒過多久，孟慶豐就來醉仙府裏找上他了。

再後來就是沖突，最後鬧到他師父徹底跟醉仙府決裂地步。

短短幾天時間裏，醉仙府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孟慶豐如今是自作自受，這片産業怕是要葬送在他手中。

邱立新怕因為這件事，孟慶豐會對始作俑者進行瘋狂的報複，而他現在又對外宣稱閉門，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訪以及邀請，這樣的話就很難庇護的了鄭化興。

思來想去，因為孟慶豐一時半會查不到這裏來，所以殷傑這邊還算安全，正好她也缺人手幫忙，邱立新就幹脆先讓自己的大弟子來這裏了。

“哦……”馮褚聽完，若有所思。很快，她撓了撓頭，問：“你來了之後，我是不是就能多休息幾天了？”

現在殷傑剛接手新店，還沒有來得及裝修，食堂窗口這邊也用不了兩個廚師，單單一個鄭化興在這裏都算是大材小用。

以為馮褚是不高興自己的位置被人給占據才會說這句話，鄭化興趕忙道：“我這幾天就離開了。”

馮褚看了他一眼，然後拿出手機給殷傑打電話。

鈴聲響起，電話很快被接通。或許是因為正在集市上采購的原因，所以聽筒那裏很有些吵鬧。

“殷姐，我現在在帝都食堂這裏。”一上來，馮褚就說了自己的位置。

沒想到假期剛過了一半，她就回來了。

殷傑愣了一下，然後問：“那你現在應該見過化興了吧？”

還是說她就是因為這個才打過來的電話？

馮褚将剛剛鄭化興說這幾天就會走的話複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殷傑當即就笑了，“他師父讓他在我這裏幹半年，我可不會這麽輕易就放人走。”

知道馮褚的性格如何，如果她不願意鄭化興留在這裏，肯定不會表達的這麽委婉，所以殷傑料定是鄭化興誤會了什麽，這句話看起來是跟馮褚說的，實際上卻是給他聽的。

果然，殷傑話音落下之後，鄭化興面上閃過謊言被拆穿後所産生的窘迫。

這個時候，馮褚也不含糊，她将自己的來意就這麽說了出來，“我想再請幾天假。”

現在鄭化興來的正是時候。

“有事？”除了這個，殷傑想不到別的可能會讓馮褚這樣。

聽她這麽問，馮褚并不打算隐瞞，“我想出省一趟。”

“什麽時候回來？”殷傑問。

對于馮褚，她下意識的就會多關心幾句。

“看情況吧，應該不會太晚。”

聽到這個回答，殷傑沉吟了一下，然後說：“沒問題。”

“不用太趕，你回來的時候提前打個招呼就行。”

因為馮褚一向很有分寸，所以殷傑并不擔心她會拖延時間。

又說了兩句之後，電話很快挂斷。馮褚不打算再耽擱，她今天就打算要離開帝都了。

把手機放到口袋裏，馮褚看着鄭化興，語調輕松的說：“謝謝你啦。”

如果不是他來的這麽及時，她也無法心安理得的延長休假時間。

鄭化興呆住，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發展。

因為這裏原本已經有了一個馮褚了，她的手藝又深得他師父的真傳，不用費力就能吸引很多學生來這裏消費。而自己過來是為了避禍，能幫上忙的地方少之又少，身份不尴不尬的，多少有那麽一點厚顏。

畢竟，搶人飯碗在他們這一行可是大忌。

看着面前小姑娘毫無芥蒂的表情，良久之後，鄭化興笑着道：“是我該謝謝你。”

這句話過後，他就沒有再開口了，一直到馮褚離開。

“我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鄭化興頓了一下，然後遠遠的喊：“路上小心點。”

馮褚擺手，“放心吧。”

一般人也打不過她，所以不會有危險。

鄭化興聞言，接着失笑搖頭。

學會了粵菜大師的手藝之後，對馮褚來說好像也沒什麽變化。之前是怎麽樣，現在還是怎麽樣。利益、金錢、名利……在她眼中，不過是些浮雲。

忽然間，鄭化興又想起了之前那個連吃十幾籠點心的小姑娘。

……

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帝都大學門口，馮褚準備找個地方先坐一下，然後用手機搜一下去西南方向幾個省份的車票。

至于為什麽不是飛機，因為時間太過緊急，當天起飛的票價達到了最高點，她兜裏只剩下三千多塊錢，連兩個地方的來回都不夠，實在是囊中羞澀，更別提之後可能輾轉多個省份了。

不知道別的精怪是不是也向她這樣窮。

馮褚在附近買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之後，打開狠狠地喝了兩口，她一邊嚼裏面的珍珠，一邊捧着奶茶坐到了不遠處的花壇。

把背包放在懷裏，馮褚開始低頭翻看手機，漸漸的，她發現火車票也不便宜，每一張都得有三、四百塊錢。

還好還好，這個還能勉強負擔的起。事到如今，馮褚也只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就在她準備點确認購買的時候，不遠處顫顫巍巍走過來兩個老人，他們相互攙扶着，一臉的滄桑與愁苦。

從老人身上洗的發白的衣服來看，他們的經濟狀況相當的拮據。

看到在這裏坐着的馮褚，兩個老人面上不約而同的閃過激動，其中老太眼圈都有些發紅。

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馮褚的肩膀，見她擡頭之後，老太哽咽着說：“姑娘，你能不能給我們買份飯吃，我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突兀，老太和老大爺臉上都挂上了讨好。白發蒼蒼，皺紋橫生，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酸。

馮褚愣了一下，“可以。”

“跟我走吧。”

她記得附近有一家味道還不錯的小飯館。

把手機放到包裏，馮褚走在前面，“你們是遇到什麽事了麽？”

老大爺一聽這話，青白的面色上頓時湧上了氣憤，“我們是來這裏治病的，沒想到剛下了火車，錢就被人給偷了。”

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老大爺一連咳嗽了好幾聲。老太強忍着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趕忙遞水給他。

很快，三人來到了小飯館門口。

隔着玻璃，老大爺看到了上面挂着的飯菜價格，很快他就變了臉色，“不行姑娘，這裏實在是太貴了，我們不能花你那麽多錢……”

同樣看過去，馮褚解釋說：“附近的飯價都差不多。”

“我們不在這裏吃行不行……”老太連連擺手，仿佛是不想給她添麻煩。

僵持了半晌，老太仿佛想到了什麽，然後開口道：“剛剛我們從那邊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家飯館特別便宜，我們可以去那裏。”

“對對，我也想起來了。”老大爺連聲附和。

既然他們都這麽說了，馮褚也沒有反駁。思考了一下之後，她說：“那行吧。”

兩個老人的腳程很慢，馮褚倒也沒有着急，在她看來他們說的地方應該也不是很遠。

大約拐了七八道彎之後，馮褚跟着他們來到了一個小胡同裏。最深處，隐隐能看到一個破舊的招牌。

“就是這裏麽，我怎麽覺得這裏面的飯菜不太幹淨？”馮褚微微蹙眉。

看裝修就能看的出來，飯館的牆壁都發黑了。

老大爺和老太對視了一眼，然後說：“我們沒有太多要求，能吃飽就行。”

“這不行，萬一吃壞肚子了怎麽辦？”馮褚搖頭，接着就要帶着兩人往回走，“還是去剛剛那一家吃吧。”

眼見她要走，兩個老人忽然就急了。老太目中閃過微不可見的冷光，接着迅速收斂起來。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不行姑娘，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馮褚眨眼，“我背你啊。”

說完，她就要伸手把老太拉起來。

老大爺見狀，同樣也做脫力狀，他氣喘籲籲的說：“我和老婆子都沒力氣了，不要費勁了，就在這裏吃吧。”

看了這個一眼，又看了那個一眼，馮褚無奈，“那行吧。”

成了！

原本還有氣無力的兩個老人眼中忽然爆射出一團精光，裏面滿是喜悅。

等走進面前這個小飯館之後，馮褚接着就對上了好幾雙男人的眼睛，裏面有陰沉，有貪婪，還有殘忍。

……她這不會是進了賊窩了吧？

很快，身後卷閘門落下的聲音，讓馮褚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看着拿着鐵棍将自己圍起來的幾個人。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疑惑的問：“你們想幹嘛？”

“幹嘛？當然是拿你換錢。”身量瘦小的男人陰沉沉的開口。

“女大學生現在能值不少錢。”

馮褚張嘴，“……我不是女大學生。”

這姑娘腦子有毛病。

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為首的人懶得跟她廢話，畢竟馮褚在他眼中已經是一件待買賣的貨物了。

很快，有人從後廚那裏拿了一個麻袋出來。

“大哥，這回送哪兒？”

為首的男人瞥了他一眼，“送S省去。”

S省剛好在帝都西南方向……

馮褚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省下那幾百塊錢的車費了。當麻袋套到頭上的時候，她猶豫很久，決定不去反抗。

或許是因為現在是白天的緣故，一直過了很久，馮褚才感覺到自己被人抗着扔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

這是汽車的後備箱？

伸了伸腿，她覺得有些無聊。

把手機卡扣掉，為首的男人将馮褚的手機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裏。至于她背包，則被身量瘦小的男人拿走了，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還是個名牌，能值不少錢呢。

剛剛拿麻袋的那個男人是所有人之中最後一個走的，沒有人看到，他不動聲色的将地上的手機卡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裏。

很快，整個小飯館又恢複了平靜。

——

夜晚。

裴琛讓秘書整理了一下關于南方幾個分公司的材料，然後做出了向下視察的決定。

這也太突然了。

秘書心中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因為是老板的交代，他不敢怠慢，迅速去準備了。

關掉電腦，裴琛看着空空蕩蕩的書房，莫名的，小姑娘的身影又出現在他腦海裏。

自己這是中毒了吧？

低笑一聲，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機。昨天馮褚說今天就會離開帝都，現在已經到了晚上，目的地應該已經确認下來了。

是時候該商量一下木頭珠子的報酬問題了。

這麽一想，裴琛滑動解鎖屏幕，幾秒鐘後就找到了小姑娘的聯系方式。躊躇了半晌，他才撥通了這個號碼。

很快，冰冷的女聲響起。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驀然間，裴琛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