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潛移

甩了甩手上的水, 馮褚又用左手擦了擦臉, 最後才把惡蛟的屍體一丢，然後自己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喘氣。

這是她這一段時間以來, 搬運過的最重的東西，饒是她一身力氣，現在也有些吃不消。

很快, 她身邊圍聚上來一群人。

“請問，您是……”一個年約三十, 下巴處留着小胡子的年輕男人最先開口。

他盡量将視線距離到面前的小姑娘身上,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地上那具惡蛟屍體。

乖乖, 這東西可不多見啊。一兩百米長, 成精了都。

這還是馮遠博加入特殊部門之後，見過的最離奇的生物。原本以為蛟龍什麽的都成了傳說, 沒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見到一次, 這回的體驗可真有夠特別的。

至于張仲他們，則在第一時間去探查惡蛟屍體了。

看到面前的男人身着制服，雖然不是她見過的任何一種, 不過馮褚還是很有禮貌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是馮褚。”

這小姑娘性格竟然出人意料的和善……馮遠博跟張仲這些性格性格高冷的玄門中人打交道慣了, 一時間碰到這麽好說話的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兩秒鐘後，他才笑着說：“你好, 我是馮遠博。”

沒想到會這麽巧, 她也姓馮。或許是被她的态度感染, 馮遠博言語之間多了那麽幾分熱切。

“很榮幸見到你。”

本能的想要跟她握手，這是他平常處事的基本程序，然而這次馮遠博卻出乎預料的沒有等到回應。

看着他伸出來的右手，馮褚猶豫了一下，然後小聲的說了一句“抱歉”。

就在馮遠博面露不解的時候，馮褚無奈之下，只好把她藏在身後的血淋淋的右手伸出來。

這還是從那頭惡蛟身上沾上的，沒來得及洗。

看着小姑娘手臂上濃重的血漿，馮遠博的表情僵了僵，仔細觀察上面還有白花花的物體，他臉上的表情漸漸産生了變化。

他怎麽就忘了，能只身跳入不遠處遠江，甚至還把水中的惡蛟給殺死的人，哪兒能真的跟鄰家小妹妹似的嬌俏可人。

說不定這只是她的面具，背後真正的面孔并沒有顯露出來。

完全不知道馮遠博已經把自己列為喜怒無常的危險人物，馮褚跟他打了聲招呼之後，就一個人重新走到了河邊。

将右手浸入，因為水流湍急的緣故，沒多大一會兒她手臂上的各種痕跡都被沖刷個幹淨。

大約兩分鐘後，馮褚起身，接着她就對上了八雙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睛。眼睛的主人面色複雜，每個人透露出來的情緒都各有不同。

很快，張仲打破了這片沉靜，他張了張嘴，語氣飄忽，“它的頭……是你弄的？”

經過一番探查，他很确定整個蛟身都只有這麽一處傷口，并且是致命傷，這所代表的信息令人毛骨悚然。

那惡蛟，竟然是被一擊斃命！

如果說是雙方一番惡鬥之後出現惡蛟死亡的結果，他們還不會這麽的震驚，可現在呈現在眼前的可是一面倒的情況。

如果不是馮褚氣運雄厚，加上六師弟的教訓在前，張仲都想要再開天眼，将打鬥的整個場面所有細節都一眼不錯的探查一遍。

可現在，他只能眼巴巴的等着面前小姑娘的回答。

這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而且也瞞不過，馮褚果斷點頭，“是的。”

下一秒，張仲八人的身軀都随着這聲肯定一震。同時，他們也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面前的小姑娘絕對不是人類！

現在的時代已經出不了坐地飛升的神仙人物了，非是資歷不夠，泱泱大國裏那麽多人口，總能挑出幾個天資聰穎、生而不凡的嬰孩。

不提其他，就單單他們幾個走到今天這一步，都能被稱一聲曠世奇才。然而不能立地飛升，這是法道桎梏，非人力可為。

張仲的修為可以代表着一定的極限，但憑借馮褚今天顯露出來的實力，他可以确信，自己同她是不在一個層面上的。

所以，面前的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然而無論張仲八人再抓心撓肝，他們也不敢問出來。誰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犯了她的忌諱，如果一個控制不好，光是言出法随這一條落在身上，他們就受不了。

見他們都開始沉默了起來，馮褚也沒有猜別人心裏想什麽的喜好，她仔細打量着惡蛟的屍體，半晌後，眼睛微微亮起來。

既然這裏都是身有神異的人，就算是沒有神異，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她壓根不用再遮掩什麽了。

說真的，她還沒有吃過蛟龍的肉。

在馮褚眼裏，這既然是她殺死的，那就應該是屬于自己的私有物。想到做到，馮褚走近惡蛟的屍體，比劃了很久，她才伸手将它身上最嫩的一塊肉撕了下來。

“你要做什麽……”馮遠博并一幹特殊小組成員睜大眼睛看着她的動作。

馮褚摸了摸鼻子，坦誠道：“想吃。”

對上她的目光，馮遠博手心都出汗了。這個時候他就算是國家公職人員，還是個小領導，現在也硬氣不起來。

前車之鑒還在這裏擺着呢，誰會這麽想不開往槍口上撞？

下意識的，馮遠博求助似的望向張仲，希望他能稍稍勸阻一下。很快，馮遠博看到堂堂青雲觀觀主竟然錯開了自己的視線！

得，這位也管不了。

就這樣，所有人親眼目睹了馮褚背着一大塊兒蛟龍肉離開了這裏。

見她離開之後，他們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站在堤壩上面，張仲冷靜下來之後，一顆心卻并未徹底放松。

另一邊。

馮褚哼着歌推開了農家樂的大門，“我回來了！”

看這時間，剛好能是吃午飯的時候，她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裴琛是第一個聽到聲音并且走出來的，他看到渾身是血的小姑娘之後，心中瞬間一驚。

待看清真正滲血的是她懷裏那塊肉的時候，他這才慢慢放松下來。

“我請你吃好東西。”馮褚沖他擠了擠眼睛，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你絕對沒吃過。”

裴琛看着她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雙眼睛暗了又暗。

就在這個時候，羅靖同張繼明一道出來了，他們身後跟着任雨和攝像師，還有農家樂老板。

“這是什麽？”羅靖最先發問。

馮褚伸手将重達二十幾斤的肉遞給農家樂老板，随口道：“蛟龍肉。”

話音落下的瞬間，老板手一抖，差點沒有把手裏的東西給掉地上。

“什麽？！”張繼明不敢相信。

對比興致勃勃的幾個人，任雨和攝像師默默地縮了縮脖子。

他們現在再沒有那麽後悔來這裏了，如果不來，他們也不會受到一波強過一波的精神沖擊。

“那惡蛟已經被弄死了？”肉都被活撕下來了，應該是假不了。

想到自己爺爺并七個師公在現場，張繼明倒也沒有特別的驚訝。

馮褚點了點頭，“對。”

或許是覺得這樣說顯得有些幹巴巴的，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現場可慘了。”

“那我爺爺他們沒受傷吧？”這是張繼明唯一關心的問題。

馮褚聳肩，“沒有，你放心吧。”

張繼明在原地徘徊了很久，地皮都被他蹭掉了一塊兒。大約五分鐘後，他實在是放心不下來，說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之後，人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肉估計還要做一會兒。”馮褚撓了撓頭，她覺得他們陪自己來這裏，手機沒網沒信號的，只能這麽幹坐着，肯定會很無聊，于是她試探性的開口了，“你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場面血腥嗎？”羅靖記得自己好像聽到她剛剛提了這麽一嘴。

“血腥。”

忽然更想看看了，那可是真實的蛟龍，這輩子都難得見一次！

裴琛看着小姑娘圓潤的臉頰，還有其中的活躍，裴琛驀然勾了勾唇，低聲道：“那就走吧。”

馮褚聞言，轉身走在最前面帶路。

然而她剛邁開腿，就聽到身後傳來弱弱的女聲。

“請問……我們可以跟着去麽？”到底是好奇心占據了上風，糾結了半晌任雨還是說出這句話。

“可以。”說了這麽兩個字之後，馮褚指了指旁邊攝像師的口袋，“不過不能拍照片，也不能錄像。”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任雨這回是徹底沒了脾氣，眉宇之間全然一片敬畏。

幾人上路，這個時候，雨水已經停下了。除卻地上的泥濘讓行路變得困難之後，其餘倒也沒什麽。

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羅靖看到一身黑色鱗片的蛟龍，被震撼的說不出來話。

原本優美霸道的生物，現在綿軟的躺在泥地上，再無半分威風凜凜的樣子。不過即使是這樣，從它身上傳來的感覺也比幻身更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注意力這時候都沒在堤壩那裏，張仲也早已經從上面下來了，現在正在跟張繼明說話。

沒有人看到，一對蛟龍的角悄悄的浮到了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