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點聖母值

“姐姐，其實我對你有所隐瞞。”

鄭藝看起來脆弱且不安，那雙眼神像驚惶的、好似随時都會被抛棄的小獸，那黑溜溜的水眸一眨不眨望向她。水杯水霧仍升騰着，“姐姐，我可能是雙系能力者。我還有一個儲物能力，只是……能裝的東西很少很少。”

雙系？儲物！控水能力加儲物能力，這簡直就是專為末世生活而生的。餘沂楠有些驚嘆，她有猜測鄭藝隐瞞了什麽，每個人都有秘密，這當然是很正常的，畢竟她也從沒告訴過鄭藝她的過去。

“對不起……”

一聲略顫抖的對不起，令餘沂楠心尖一顫。她擡眸望去，就撞見晶瑩淚滴滾落。

“這、沒事，我不介意，我是說……有秘密很正常，我也有沒告訴你的事呀。”餘沂楠一時手忙腳亂起來，她怕鄭藝激動潑了水杯被燙到，又将那杯熱水拿過放在床邊矮櫃，而後翻出紙巾為她擦去眼淚。

“能用的儲存空間很少，我也不知道怎麽提升這個能力。”鄭藝低聲道，“而且大家好像都只有一個能力，所以、所以……”

“你做得很好，這是對的。你要是剛認識我就把什麽都告訴我了，那才不好呢。”餘沂楠跪坐在床上，認真看着鄭藝，她放緩了聲音，盡可能溫柔地哄道，“你看，現在我們交付信任，所以你把秘密告訴了我，我是很高興的。”

鄭藝有時候很單純，像什麽都險惡都沒見過的孩子，像一張白紙。在之前，餘沂楠大概會很為此苦惱，但現在，她覺得鄭藝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如果可以，她也想保護這份單純。

“姐姐，你對我真好。”她聽到鄭藝帶着鼻音如此感慨，這話令餘沂楠生出幾分羞愧來。她有些不适應地将那變溫的水拿過來，在手心稍微升了一點溫度，令它變成能入口只是微微燙的溫度，才遞給鄭藝，讓她喝下。

“姐姐，你真的不生我氣嗎？”鄭藝仍像不安一樣，她有些期盼地扯了扯被子。

“嗯。”餘沂楠應了一聲。

“我好冷哦，姐姐可以抱着我嗎？”

“……”餘沂楠手一抖差點将鄭藝喝完的杯子摔掉，她定了定神，将杯子重新放好，而後将自己剛脫下的羽絨服放置好，便掀開被子與鄭藝一起躺下，将人攬入懷中。

她幾乎……沒有和任何人這樣親近過。哪怕同性。

“所以，姐姐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鄭藝埋進餘沂楠懷裏，汲取着溫暖，輕聲道，“等溫度稍微回暖一點點，我們再啓程吧。”

“好。”是擔心她因冰雪天氣困在這裏而不安，才突然坦白的嗎？就在餘沂楠如此想時，懷中的鄭藝蹭了蹭她，忽然小聲說道：

“姐姐，其實我不是一開始就沒有爸爸媽媽的。”

餘沂楠低頭看去，鄭藝埋在她懷裏，并不能讓她看清鄭藝此刻的表情，她微微垂眸，就聽着鄭藝輕聲說着她小時候的故事，說着她那可憐的、任打任罵的母親和酗酒賭博還暴力的父親。

說到十四歲那年的轉折，說到被關進精神病院、成了瘋子的母親和被火化成灰、成了死人的父親。

沒有親戚願意接納她，父親的賭博幾乎沒留下什麽財産，只有那套小小的、破舊的房子。好在有社區與國家的救助，讓鄭藝能不被餓死，還能有學上。

那些風輕雲淡一筆帶過的勤工儉學和努力，令餘沂楠沒忍住輕輕拍了拍鄭藝的背。

也就是這時候，餘沂楠終于開口了，她稍作沉默後，為鄭藝講述了她的過去。講述一個生在極度重男輕女家庭女孩的前半生。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期待，一開始就不被愛過，或許餘沂楠也不會那麽在意。但其實在弟弟出生之前，她還沒有那麽的透明，她也能得到零星的一點愛意。

窗外的雪仍飄揚而下，淩冽而急促地風将窗戶拍打。內裏的窗戶上蒙上一層水霧，從窗戶看去，窗外就是朦胧的雪白一片，幹幹淨淨。

在這片幹淨的天地之下，在小小的、溫暖的房子之中，兩人相擁着取暖，低聲敘述着各自的曾經，仿佛從對方身上汲取的不僅只有溫暖，還有別的力量。

在這溫馨無比的情景之下，大概只有零一是真情實感對餘沂楠升起憐惜之心的。

[宿主……餘沂楠已經很可憐了，你哪天要是不想騙她了，也別那麽狠心殺了她吧。]

‘親愛的零一，為什麽你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真的好傷心好難過，我是那麽可怕的人嗎？！’鄭藝意念中的語調格外戲劇，情感飽滿無比，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但很快，她的聲音忽的平靜下來，‘噢，還真是呢。’

[……]在沉默中，零一不敢吱聲。

‘誰會拒絕穩定好騙的每月聖母值呢？’鄭藝語氣淡淡，她抱住餘沂楠腰身，被溫暖得發出一聲喟嘆，‘而且，冬天，真的很方便啊。’

[宿主，你曾經，到底是什麽人啊。]零一猶豫着，仍是問出來。它依舊看不透鄭藝，在鄭藝精湛演技之下，它作為系統甚至無法完全辨別鄭藝的真實想法，比如現在，它仍不知道鄭藝的話是否出自真心。

‘誰知道呢？’鄭藝低笑着，‘反正，不是什麽好人吧。’

‘所以，做聖母也挺有趣的。’

……

這場大雪陸陸續續下了三天，整個世界幾乎都被冰雪覆蓋。打開窗戶，外面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屋內升起火堆，被簡易的磚塊、鐵皮等東西圍住，另一側窗戶則開着通風。

鄭藝坐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拿樹枝翻動火堆邊的紅薯。這屋子的地板是瓷磚而非木地板，反正也都廢棄了，鄭藝她們也不會久住，自然不用顧忌太多。

鄭藝是沒買過紅薯的，但到了冬天，又升起火堆來，她就想吃了。反正餘沂楠不知道她儲存空間內裝了什麽，鄭藝就直接在商城內購置了這四顆圓鼓鼓的精品蜜薯，花費一點聖母值。

這一顆估計都有兩斤左右了，據商品簡介，是絕對流汁出焦糖的，內裏絕對金黃。

烤好的蜜薯被扒拉出來，熱氣騰騰地冒着煙，那薄薄的皮略一撕開，就露出內裏金黃細膩的肉來，稍微忍着燙再掰開點，糖汁便直接溢出。香甜的味道霸道地占據整個屋子。

鄭藝将一顆紅薯用樹枝扒拉扒拉到餘沂楠腳邊，然後才拿起自己這顆，迫不及待地吹了吹氣，“姐姐，可以吃啦。”

“嗯，很燙，你小心些。”餘沂楠如今是不怎麽怕燙的，她擡手撿起這紅薯，還沒剝開就見鄭藝嗷嗚一下被燙到不斷吹起，卻仍想咬下一口的樣子，“要不我幫你剝了裝碗裏，你拿勺子吃？”

“不要，姐姐，烤紅薯就得這樣吃才更好吃的！”

餘沂楠失笑，她低下頭，輕輕撕開自己手頭這顆紅薯，學着鄭藝的樣子也小心翼翼吃起來。

大雪已經停下，離熬過最初這輪極寒已經不遠。

在這寂靜閑适的屋內，只餘下柴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就在鄭藝起身擦手準備喝點熱水時，她忽的擡眸望向窗外

不過，鄭藝很快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将手繼續擦幹淨，然後倒上一杯熱水喝了兩口。

[怎麽了？]零一顯然注意到了鄭藝那一瞬間的異常。

就在這時，餘沂楠也察覺到異常，她猛地起身，正要開口，那震耳欲聾的獸吼聲在瞬間将她聲音掩蓋。

鄭藝這時候才表現出些許的慌亂與害怕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餘沂楠，餘沂楠已拿起放在桌邊的消防斧，她正要讓鄭藝先下樓，就聽得獸吼逼近，伴随着窗戶噼裏啪啦被撞碎的聲音，異獸在瞬間闖入餘沂楠視線。也就是這一瞬間，她看到鄭藝不管不顧沖過來，一把将她撞開，擋在了她身前。

“姐姐，你先下樓，這裏不适合戰鬥！”鄭藝急急道，她握緊了消防斧，哪怕聲線略帶顫抖，但還是堅決地擋在了異獸面前。

這異獸身形并不巨大，看起來跟尋常大狗差不多，但它的皮毛擁有金屬的反光，認真去看，它全身都覆上了一層鐵皮，它的皮毛是全然的金屬化，利爪與尖牙也都泛着寒光。

此刻，它躬起身子，後腿肌肉緊繃着，獸瞳死死鎖住鄭藝，金屬化的毛根根炸開，從喉腔深處發出低沉的深吼，威脅之意極為明顯。

餘沂楠怎麽可能讓鄭藝一個人留下來？

還不等餘沂楠反應，這異獸像是按捺不住一般，發出一聲長嘯，身體在瞬間膨脹變大，那長長金屬化尾巴狠狠一甩，将牆壁直接砸斷，而後朝鄭藝撲來。

這廢棄酒店的樓層并不高，但其中一層被砸斷、塌陷，引發的後果也是連鎖性的。在牆面垮塌、異獸撲來的瞬間，鄭藝唇角勾起，露出個冷笑來。

不識趣的畜生。

巨大的揚塵沖天而起，鄭藝借力踏過傾倒而下的衣櫃，一層水凝聚在她頭頂，當這棟樓即将坍塌時，一層水膜附着而上，瞬間凝為堅冰，硬生生将它穩固住一瞬。也就是這瞬間，鄭藝抓住了那金屬化的巨大尾巴。

下一瞬，金屬被巨力強行扭曲的“咯吱”牙酸聲響起，那異獸在瞬間嚎叫出聲，本能轉頭回來想咬死鄭藝。然而它的尖牙還未呲出，地面的厚厚積雪在瞬間飛揚而起，瞬間糊了它一嘴。無數積雪附着在它金屬化的皮毛上，在瞬間凝為堅冰，将它困住。

異獸巨大的眼珠子還能轉動，它就這麽眼睜睜看着鄭藝對着它慈悲一笑：“我原諒你的冒犯，寬恕你的罪惡。”這溫柔的話語間，一柄近乎透明的高壓水刀自鄭藝手中冒出，毫不留情斬斷了那金屬化的皮毛，将它的尾巴尖輕松切割。

冰封之下，甚至連血液都沒法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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