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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沁酒,你不要哭◎

世界變得安靜起來,連呼吸都近乎滞住。

其實畫面沒亮。

或者是說,鏡片上的霧氣還沒來得及消去,擁擠紛擾的車水馬龍仍然在視野裏被縮成了無數個密密麻麻的小點。

季青柚凝固在這場雪裏,肩上的雪越堆越厚。

周遭喧鬧紛攘,身後再次響起了踩着雪層的沙沙聲。

那人繞到了季青柚前面,呼吸很輕,卻在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後,慢悠悠地将自己脖頸上圍着的厚絨圍巾取了下來。

靠近她,聲音很輕地說,

“這麽冷的天,為什麽總是不知道多穿一點?”

面前多了一片陰影,裹着一陣浸潤卻不膩的玫瑰香,暴露在外的脖頸被暖烘烘的圍巾圍了起來,帶着還未散去的柔軟體溫。

距離很近,可視野仍舊是模糊。

圍巾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在胸前系成了一個結,動作很輕。

不小心碰到下颌的手指冰涼,觸了那麽一秒後,這人的手指顫了顫,接着又馬上蜷縮了回去,輕輕笑着給她把圍巾整理好,

“今年平安夜又下雪了呢,真好。”

她的語調微微上揚,語氣柔軟又熟絡。

季青柚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像是被埋在一片松綿的海綿裏,只留小小的細密縫隙用以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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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有些擔心地湊了過來,然後輕輕把她臉上的口罩扯了下來。

暖熱的呼吸被釋放,鏡片霧氣緩慢褪去。

近在咫尺的臉漂亮得一覽無遺,季青柚的眸光在那一刻顫了顫。

眼前的人彎起月牙眼笑了笑,瞳仁裏似是泛起了一層燃燒的水光,

“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季青柚動了動幹澀的唇,終于發出聲音,

“虞……沁酒。”

以前喊了千萬遍的名字,重新喊出來卻有些生疏。

虞沁酒松了口氣,雙手插進衣兜裏,似是想要說些什麽。

可季青柚的視線只清晰了這麽一秒,然後重新被罩上一層霧紗。

天旋地轉間,她落入了一個柔軟細膩的懷抱,和她脖頸上系着的圍巾屬于同一個味道。

浸潤缱绻的玫瑰香,讓虞沁酒急切的聲音傳到耳邊時,也變得有些朦胧。

但季青柚明顯聽到。

虞沁酒喊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

季青柚。

這三個字,用虞沁酒的聲音喊出來,似乎也變得有些特別起來,特別奇怪,特別驚天動地。

“季青柚!季青柚!季青柚!”

有個人在邊哭邊喊她的名字,季青柚疲乏地睜開眼,覺得自己被颠得有些想吐,搖曳的日光下,她看到虞沁酒穿着初中時的套裝校服,汗津津的額發,還有纖細柔弱的脖頸。

季青柚大口呼吸着,胸腔不斷被擠壓,悶得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縫隙可供空氣流動。

世界在旋轉,虞沁酒在哭,嚎啕大哭,哭得整個世界旋轉的速度更快,變成了一個暈頭轉向的萬花筒。

虞沁酒邊哭邊背着她,不知往哪兒走。

季青柚說不出話,可是她真的很想說:

虞沁酒,你好吵。

季青柚猛地睜開眼,混沌的視線緩慢聚焦,她看到自己床邊坐着一個人,長着和夢裏虞沁酒一樣的臉,微微抿唇,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思緒似乎還停留在夢裏,她聽到自己說,

“虞沁酒,你不要哭。”

床邊的人被她突然出聲吓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季青柚,這是幾?”

季青柚沒有回答,只輕阖了阖眼皮,再睜眼的時候,她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看到了布置和裝修異常熟悉的病房。

以及穿着米色大衣的虞沁酒,沒有穿那套版型很醜卻被虞沁酒自己改裝了腰線和褲腿的初中校服。

是沒有哭的虞沁酒。

季青柚眨了眨眼,仿若腦袋裏的機械齒輪開始轉動,遲緩幾秒。

才聽到耳朵邊上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秒唇觸到了一個冰冷的物體,帶着甜膩的草莓味。

“我低血糖了?”她很快判斷清楚現在的狀況,并低頭看到了已經塞到自己唇邊上的糖果。

“你也知道?”

虞沁酒又把棒棒糖往她唇邊上戳了戳,“醫生給你打了葡萄糖,這根棒棒糖是我從你外套裏找到的。”

季青柚一言不發。

虞沁酒眼睫垂着,找到剛剛撕開的包裝看了看,又說,“沒錯啊,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草莓味嗎?”

她說得實在是認真,讓旁邊病床上都傳來憋着的笑聲。

季青柚抿着唇,垂着眼咬住了那根棒棒糖,過了半晌,才說,“我現在已經不喜歡草莓味了。”

空氣靜默了一會,旁邊的笑聲越演越大。

似乎在笑她這麽大還喜歡草莓味,或者是覺得她們的對話太過有趣。

口腔裏甜到發膩的草莓糖果味道開始彌漫,季青柚聽到虞沁酒輕慢地吐出了一個“噢”字,語調拖得老長,慵懶又随意。

季青柚擡頭看她。

她撩了撩自己白皙脖頸下的長發,茶黑色卷發裏面夾雜着幾縷米灰色挑染,顯得随性又嬌媚。

“這裏空調有點熱。”虞沁酒随意說了一句。

季青柚靜默幾秒,“要不你先走吧。”

虞沁酒動作頓了頓,剛剛撩開的發絲又傾瀉在頸下,似是簇擁着蓬松柔美的叢林。

幾秒後,她掖緊季青柚身上蓋着的被子,聲線莫名柔軟,

“我就想和你一起,不行嗎?”

打完葡萄糖後,季青柚走出病房後看到了急診科的錢利,之前在急診科輪轉的時候,錢利是帶她的老師。

錢利打量着她,眉心微蹙,

“當這麽久醫生了,還讓自己低血糖?”

季青柚低眼,“值大夜班,有點忙,沒顧得上。”

錢利望着她,語氣仍舊嚴厲,“再忙也要抽時間吃飯。”

季青柚微微點頭。錢利也微微點頭。

兩個人就像在對暗號的特工,說一個字都嫌浪費。

可虞沁酒的氣場似乎格外不符,在分別之前,熱情地朝錢利揮了揮手,眼睛又彎成了漂亮的月牙,輕柔地說,

“錢醫生拜拜~”

她從來都如此,就算是在陌生人和十年不見的舊友面前,也能将情緒表現得飽滿生動。

季青柚對這一點并不意外。

真正意外的是,歷來不茍言笑的錢利竟然也給予了虞沁酒回應,微微點頭,說了聲“再見”。

再踏出醫院的時候,雪還在下落,季青柚有些恍惚,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光是這道門,她就往外踏了三遍。

和虞沁酒十年未見。

有很多想問的問題,有很多想說的話。

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夜色變深,映襯得飄搖的雪花融合得更深,季青柚踩着厚厚的雪層,低着頭走着,走到一個臨街的便利店的時候,虞沁酒忽然扯着她的袖子,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話音落下,推門的風鈴聲響起,虞沁酒頂着落下來的雪花進了便利店。

通透明亮的玻璃門裏,她的身影顯得高挑卻格外纖薄,白皙的脖頸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季青柚忽然意識到,虞沁酒的圍巾還戴在自己脖子上。

厚絨圍巾上堆滿了雪花,季青柚伸手把冰涼的雪花拍落,将圍巾摘了下來,冷飕飕的風瞬間灌得全身發涼。

她将圍巾疊得整整齊齊,在虞沁酒推門出來的那一秒,遞了過去,“謝謝你的圍巾。”

虞沁酒愣了幾秒,垂了垂眼睫,又笑着接過來,手指在上面撚了撚,極為生疏地說,“不用謝。”

她說謝謝你。

然後她說不用謝。

這段對話過于客套,至少季青柚從沒想過會出現在自己和虞沁酒身上,但是,她看着眼前的虞沁酒,很熟悉的一張臉,卻的确又有種陌生感。

季青柚沉悶地想着。

耳邊卻又響起了窸窸窣窣拆包裝的聲音,她看過去,虞沁酒又拆了一根棒棒糖,遞到她唇邊,偏淺的瞳仁裏似是有水光泛起漣漪,

“把這根糖也吃了,我看着你吃完再走。”

又不是小孩子,還要被哄着吃糖。

季青柚這麽想着,可還是猶豫地松開緊抿着的唇,迎着虞沁酒執拗的眼,咬住了棒棒糖。

又是草莓味的,她遲來地意識到這一點,微微抿了抿嘴裏的糖。

虞沁酒眼裏有光在跳躍,有雪花落到眼尾淚痣上,她盯着季青柚,好似松了口氣,輕笑着的嗓音很輕,

“騙人,你明明還是最喜歡草莓味。”

還硬說自己不喜歡。

說完,她沒等季青柚否認,步子有些急,坐到便利店外邊的長椅上,把圍巾放在一旁,又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你坐這等我一下。”

又要等。虞沁酒很愛說這句話。

季青柚坐了過去,虞沁酒掏出鏡子,開始專心致志地補妝,莫名其妙的,在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夜晚,她們并排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長椅上。

虞沁酒在補妝。季青柚在吃糖。

這很奇怪,卻又不那麽奇怪。因為補妝的人是虞沁酒,讓季青柚吃糖的人也是虞沁酒。

虞沁酒随時随地都有這樣愛漂亮的習慣,從高中起就時不時掏出小鏡子理理自己校服裏的襯衫衣領,把自己的頭發翻來覆去地整成各種好看的發型。

弄完了自己的還不夠,還要來禍害季青柚。

每當這種時候,季青柚也只會像現在這樣,靜靜地拿一本書等在旁邊。

可她現在沒有書,只能靜着性子等虞沁酒,說來也奇怪,這種時候她總是格外有耐心。

也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頭頂被便利店的屋檐遮住,可還是有雪花從透亮的路燈裏飄進來,落到眼睫上,蘊濕了眼眶。

有些奇怪,她明明戴了眼鏡。

按道理,雪花是飄不到眼睛裏的。

等補完妝,虞沁酒那張漂亮的臉又明亮了一個度,眼睛也跟着大了一圈,睫毛微微上翹着,在雪夜裏顯得恣意又明媚。

她不急着走,反而環顧四周,發現了旁邊放着一臺花裏胡哨的街機,街機已經不是游戲廳的專屬,放在店門口也只是作為裝飾,沒什麽人會真的去玩。

但在看到之後的第一秒,虞沁酒卻走過去拍了拍,盯着研究了一會,掃了碼,望向季青柚。

“我好久沒玩過這個了,陪我玩一會,好不好?”

她嗓音輕柔地問。

季青柚想起虞沁酒出國的年份,2012年,在那之前的幾年,遍布她們兩個重疊在一起的童年時期的,也确實是街機游戲。

現在是2022年。

季青柚還是坐了過去,和虞沁酒并排,操縱着畫風粗糙的人物,玩着她們小時候經常玩的一個游戲。

她按下按鍵,下意識地選了八神庵。

虞沁酒笑得有點開心,“你還知道把草薙京留給我啊。”

季青柚指尖顫了一下,記憶好似跟着這句軟言細語,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很多個相似的冬天,她和虞沁酒經常并排坐在某個游戲廳外,戴着虞沁酒媽媽給她們在某個冬天織的毛線帽,很多絨,淡淡的淺藍色,很漂亮,卻又足以抵禦外面飄搖的風雪,所以她們一起戴着同款毛線帽,度過了很多個冬天。

她始終記得。

在某場紛飛的大雪裏,虞沁酒鼻梢都被凍得發紅,可還是不停地搓着自己通紅的手,哈着氣,等自己手暖一點了,又用已經搓熱的手裹着季青柚的手背,問她“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季青柚說,好像不冷了。

其實也還是冷,只是被裹着的時候,她只能這樣說。

打贏她之後,虞沁酒會笑彎着眼,給她拍拍身上的雪,然後喊她“小病秧子”,說以後讓她媽給她織一個可以活動手指的手套。

那時,她們操縱着與此時此刻同樣的人物,草薙京是虞沁酒最愛用的角色,所以每次玩《拳皇》,季青柚都不會選這個角色,因為她本來也不會玩這種格鬥類的游戲,也從來不喜歡玩。

每次都輸給虞沁酒。

過了十年,也仍舊是如此。

其實輸給虞沁酒也沒關系,如果可以回到那時,她心甘情願輸一百遍、一萬遍……

可惜這個世界上很難有如果。

可惜她們的關系也很難再回到以前,就像鏡子被外力沖撞後留下的劃痕,很難祛除。

——棒棒糖被咬碎,嘴裏的草莓味一瞬間變濃又變淡,萦繞着。

季青柚笨拙地操縱着自己手裏的八神庵,在八神庵被草薙京打倒發出慘叫聲後,思緒從記憶中飄了出來,被一根清醒的線束縛着。

她拿下嘴裏遺留的糖棒,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虞沁酒凍得發紅的手指還停留在按杆上,她輕輕說,

“今天。”

“這麽突然?”季青柚垂了垂眼睫,“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嗯。”虞沁酒的聲音很低,“我本來也是這麽以為的,但是……”

說着,她望向季青柚,說出來的話輕得像是被拂走的雪花,

“聽說南梧市要在今天下初雪,我就馬不停蹄地回來啦。”

季青柚手指僵了僵,将空蕩蕩的糖棒扔進垃圾桶,問,

“倫敦的雪不好看嗎?”

還要特意回南梧市看。

虞沁酒似乎還在盯着她,良久,才一字一句地說,

“嗯,不太好看。”

季青柚不知道說什麽了,鋪天蓋地的疏離感襲來,她才意識到,曾經和虞沁酒相處的十幾年裏,都是虞沁酒一個人把她們之間的縫隙填補得滿滿的。

虞沁酒又看了她一會,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從椅子上起來,又說,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季青柚說“好”,然後便又坐着等虞沁酒,期間,她看到虞沁酒留在長椅上的圍巾,上面已經飄滿了雪花。

雪花融化成水,浸透了圍巾,卻又一層層地堆疊。這條原本溫暖過兩個人的圍巾,被風雪浸染太久,竟也變得冰涼刺骨。

季青柚看了一會,又拿起圍巾抖了抖,她不想讓圍巾變涼,便抱在了懷裏,等着虞沁酒出來。

虞沁酒沒讓季青柚等太久,步履緊張,捧着一個小小的蛋糕出來,上面插着一根幾乎被風吹滅的蠟燭,她小心翼翼地護着,直到走到季青柚面前,蠟燭還沒滅,她松了口氣,笑着說,

“沒有奶油的,許個願吧。”

季青柚盯着搖曳虛弱的燭火,愣了幾秒,發現這并不是蛋糕,而是一個飯團三明治,上面插着一根蠟燭,目的是為了給她過生日。

她突然明白,為什麽虞沁酒一直讓她在這裏等她,她去便利店買草莓味糖果、花時間在冰天雪地裏補妝、邀請她在下雪天玩《拳皇》……一系列浪費時間的舉動。

不是因為她喜歡。

而只是為了給季青柚過這次生日。

突然之間,鏡子上留下的劃痕好似不複存在。

“我說我花兩倍錢都行,店員小哥才好不容易答應我,說給我找找蠟燭,不過就是花的時間有些久,讓我等着,他剛剛和我說是剛剛才去隔壁借的,最後還是沒收我兩倍錢。”虞沁酒說着,又覺得這事實在好笑,笑眯了眼,仍然是小心翼翼護着幾乎快要被風吹滅的蠟燭,小聲地催促她,

“快許願,不然蠟燭要滅了。”

漫天大雪飄亂,吹亂了虞沁酒散落在肩上的卷發,吹得微弱的燭光輕輕搖晃,季青柚雙手合十,輕輕閉眼。

虞沁酒在她耳邊替她倒數。

三、二、一……

昏黃的燭火映襯着那張白皙克制的臉,鏡片下的眉眼在雪夜裏顯得冷清淡然,比起十年前的模樣,輪廓深了幾分。

虞沁酒視線在季青柚臉上停留了很久,瞥到季青柚手腕上戴着的墨綠色手表後,她垂下眼睫,攥住自己衣兜裏的盒子,倒數結束,她再擡眼的時候朝季青柚笑,

“好了。”

季青柚緩慢地睜開眼,是虞沁酒溫軟的笑,她有些恍惚,覺得眼前的虞沁酒似若虛幻的泡影,一戳就會破成無數個碎片。

直到吹滅蠟燭,虞沁酒也沒有消失,季青柚才松了口氣,下意識地想說謝謝,卻硬生生地憋在嘴裏。

她不應該再和虞沁酒說謝謝。

她們至少不是應該再說謝謝的關系。

虞沁酒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起伏,溫聲細語地開啓了新的話題,

“生日快樂,許願了嗎?”

季青柚松開合十的雙手,手指凍得有些發紅,她抱緊懷裏被暈濕變得冰涼的圍巾,輕着聲音說,

“下班之前已經許過一次了,所以剛剛沒有許願。”

“噢,這樣啊……”虞沁酒把插着的蠟燭從冰淇淋上摘下來,像是特別随意地問了她一句,“那實現了嗎?”

有雪花落到眼鏡鏡片上,緩慢地消融,從鏡片上氤氲出一片濕痕。

季青柚攥着圍巾的邊角,用輕到幾乎只有風能聽到的聲音,說,

“實現了一半。”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過得挺好的。

離我的生日願望,只差一半。

作者有話說:

你們小時候打過拳皇沒有啊hhh

還有!怎麽可以沒有人誇我的封面!這麽好看!(自己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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