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你可以牽着我的手嗎?”◎

虞沁酒怔了好一會。

她沒想到季青柚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和她說這件事。畢竟在她的印象中,季青柚很少打電話,也很少聊微信。

因為職業的關系,季青柚和她的空閑時間都不确定。因此當她們身處于不同空間之時,就很難進行實時的對話。

可是這個讓她們精疲力倦、受傷的夜晚,在幾近被恐懼和焦躁裹挾的夜晚,季青柚打電話過來,只是為了和她說: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漂亮。

說完這句之後,季青柚沒有再說話,只是在電話那頭靜靜地等候着,呼吸放得輕輕,溫順得仿若就在她的耳邊。

莫名的,虞沁酒也跟着季青柚的呼吸節奏在呼吸,她擡頭看了看圓燈的位置,按照季青柚所說的,站在圓燈下,擡頭往右邊看……

于是看到了月亮。

撥雲見日,朦胧了夜色,沒想象中那麽皎白,散發着淡黃色的光暈,卻穿越了宇宙縫隙和大氣層,彌漫在她的世界。

“像一顆鹹蛋黃似的。”虞沁酒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個比喻。

大概是沒有聽過這種比喻,電話那邊的季青柚輕笑出聲,可才笑了一下又頓住。

“怎麽了?”虞沁酒有些急切地問,“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季青柚持續停頓了十幾秒,才緩慢地将自己剛剛屏住的呼吸洩出來,輕輕地說了一句“沒事”。

很微妙的動作,順着電波信號傳過來,好似一種近在咫尺的接觸。

“小心一點。”虞沁酒忍不住有些擔憂,“你最好還是不要一次性說這麽多話,雖然說是沒有傷到氣管那些,但畢竟傷口也這麽深——”

“虞沁酒。”季青柚打斷了她的話。

“嗯?”虞沁酒應答一聲,有些疑惑,“怎麽了?”

季青柚靜了幾秒,輕輕地說,“你可以打開一點窗戶,如果不冷的話。”

雖然不知道季青柚在賣什麽關子。

虞沁酒卻還是打算照做。

站在落地窗面前能以俯瞰的姿态,凝視着遠處那成片的建築,在靜谧的夜裏,每個建築上都亮着細細密密的亮燈。

她打開了一些窗戶,風便從敞開的窗戶裏大搖大擺地飄進來,不大,卻還是掀起旁邊白色如同薄紗的窗簾。

窗簾輕薄,晃動着夜色。

耳邊的季青柚又發出柔輕的聲音,問她,“怎麽樣?會不會覺得呼吸暢快一點?”

有那麽一秒。

虞沁酒覺得季青柚就站在她旁邊,穿着空空蕩蕩的病號服,黑發柔順地散落在肩頭,眉眼攜帶着極為淡的笑意。

與她并肩,共享這一片彌漫在她們世界的月色。

她一只手舉着手機,另一只手稍微往外伸了伸,感受着風的流動,仿佛觸碰到季青柚的溫度。

“感覺是要好一點。”她說的是實話。

電話裏的季青柚輕緩地呼出一口氣,聲音輕得像是某種呢喃,仿若近在眼前,

“現在可以稍微閉一下眼睛,專心聽。”

虞沁酒沒問聽什麽,因為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許多靜谧的,讓人心神平靜下來的聲音。

微弱的輪船鳴笛聲,頻率比較低,不刺耳。

河流緩慢流淌的聲音,潺潺又純淨。

微微拂過窗簾的風聲,輕緩。

連同季青柚刻意放輕的呼吸聲,全都嵌入她的耳膜。她甚至都沒再說話,因為不忍心打擾在她耳邊入駐的平靜。

耳邊偶爾出現的嗡鳴聲被其他聲音全都掩蓋,全都被季青柚帶來的存在感掩埋。

不知過了多久。

季青柚的聲音再次隔着電流傳過來,卻傳遞着某種獨一無二的安全感,“你可以睜開眼睛,往外看。”

虞沁酒BaN照做。

輕輕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沒有聚焦。

可正巧,是因為這種沒有聚焦的模糊,她看到遠處成片建築裏的小小光亮似乎在閃爍,連同着天邊的疏星和明月,都一同倒映在可以眺望到的那一條澄淨河流裏。

像世界翻轉,星球淌在她觸手可及的河流中。

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微風掀起搖晃的窗簾,月影侵占視野,電話裏的季青柚輕輕呼吸,喊她,

“虞沁酒。”

似乎在這一瞬間,穿越距離和時間縫隙,抵達她的身旁,微微側頭,發絲被風輕輕揚起,用着溫順的眼望她,柔軟的聲線遞到耳邊,

“現在我們看到的整個宇宙,都已經和我們站在同一邊了。”

在這句話裏,她說的是,我們。

考慮到季青柚的傷情,這通電話的持續時間并不長,盡管季青柚說沒事,但虞沁酒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于是季青柚只能認輸,并告知她,“這是我媽之前給我新買的手機和辦好的手機號碼,你可以保存一下。”

“知道啦。”虞沁酒應着,視線又瞄到了天邊的月亮,以及淌在河流平面的星星。

她又突然想起接小貓的事情,于是鄭重其事地說,

“等你出院了,我們去接小貓吧。”

季青柚怔了幾秒,又突然問了一句,“你還沒告訴我我們的小貓叫什麽名字呢?”

“對哦。”

剛剛在病房裏剛打算說,就被進門的秦白蘭打斷,于是沒來得及将那個想好的名字說出口。

當季青柚好奇地問起,虞沁酒心情卻莫名變得輕松,“要不等我們去接小貓那天再告訴你,這樣你才好看看合不合适。”

她不是不想告訴季青柚。

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對“約定”這個詞語妄自添加某種恐懼和創傷。

這大概類似于某種脫敏治療?

她不能因為這件事,讓自己又成為一個畏懼許多事物的人,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季青柚變成她所認為的下一個“林映香”。

相反。

她想在這件事情之後,慢慢去克服這些,逐漸做一個什麽都不會懼怕的人。

也想在這件事情之後,重新去考量自己和林映香的關系。

這是今晚與Salist的交談所帶來的,也是與季青柚的這一通電話所帶來的,她想嘗試着去成為一個獨立的人,才能不愧對她和季青柚這段健康的親密關系。

似乎是知道她心底所想。季青柚沒反對,只是也在挂電話之前,用着輕輕的聲音,回應卻也像她那般鄭重其事,

“好,等我出院,我們去接小貓。”

挂了電話。

虞沁酒沒急着入睡,她知道治愈病症的過程并不是下定決心就能馬上抵達終點,可她卻的确因為這種“決心”在心底的清晰,感受到了某種久違的興奮感。

很長一段時間內。

她都處于與病症的抗争之中,之前的态度說不上太消極,也算不上積極,只是覺得這是她生活裏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但是現在。

莫名的,好似體內正在燃燒着某種對抗性的熱情,她想讓林映香擁有一個健康的女兒,也想和季青柚繼續維持這種健康關系,不想讓年紀尚小的Brittany還要在與她外出時照顧她……

許許多多這樣的期望湧來。

她沒辦法說全是因為季青柚,也沒辦法說全是來源于心理醫生Salist的勸服,更沒辦法說是因為此時此刻認知到了她和林映香關系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

只知道。

這一瞬間,她擁有了強大的熱情去抵禦這一切。

關上窗的前一秒,她再一次看到了河流裏流淌的星光,于是突然明白:

也許是因為這一次,全宇宙的星星都和她并肩戰鬥。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透,燦白的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飄進來,映在臉上,晃晃悠悠。

虞沁酒認知到。

昨天晚上為了看星星,為了聽輪船鳴笛聲和河流流淌聲,她沒将窗戶和窗簾緊緊封閉起來。

說來也奇怪。

她因為輪船鳴笛聲和河流,以及書房窗外那成片的建築搬到這裏,卻沒有一次像昨天晚上,那麽認真地聆聽過。

如果不是因為季青柚。

她将永遠不會發現,她們能看到的每一個星球,都會在每一個晚上,與她們站在同一邊。

Brittany過來喊她起來吃早飯,也發現了她沒有将窗戶緊緊關上,而是敞開着,而且房間裏也很亮。

這應該是Brittany記憶裏頭次見到的場景,她大驚失色,将窗簾翻來翻去,又将她的床翻來翻去,将還在賴着床不想起來的她翻來翻去,最後摸了摸她的額頭,擔憂着說,

“Debby,你沒有生病吧?”

虞沁酒将Brittany剛剛摸過油條的手從自己額頭上拿下來,極為耐心地說,“Brittany,你得先去洗手才能摸別人昨晚剛洗過的頭。”

Brittany有些為難,将油花花的手糊了過來,“那我幫你洗頭。”

在被那雙手糊到臉上之前,虞沁酒起了床,林映香給她倒好了牛奶,放在她趁手的位置。

她洗漱完出來,只将牛奶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沒再喝,等林映香疑惑着望過來時,她頓了幾秒,說,

“今天不太想喝牛奶。”

“嗯?我記得你每天早上都要喝的,怎麽今天就不喝了?”林映香随便地問了一句,卻也馬上将那杯牛奶拿到另一邊放着,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她看上去不會因為虞沁酒的行為而感到傷心。

這讓虞沁酒意識到,原來不喝林映香給她倒的牛奶是一件這麽簡單的事,她愣愣地看着林映香的動作。

林映香反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麽了?又想喝了?那我再給你倒?”

說着,她打算起身。

虞沁酒卻摁住她的手,低了一下眼,又擡起來,朝她笑,語氣一下輕松下來,

“不要,我今天不愛喝。”

這是她十年間,唯一一次拒絕喝林映香倒給她的牛奶。說來也奇怪,她一直不知道,原來拒絕一杯牛奶,也會是這麽輕松的事情。

吃完飯,虞沁酒收到季青柚的微信:【今天周六,你會過來醫院嗎】

虞沁酒想了想,回過去:【上午公司有個項目會議,結束後過來看你?】

有了充分的休息時間,季青柚的微信很快回複:

【都行】

簡短到只有兩個字。

虞沁酒抿着唇,想再回複,攥着的手機便又“嗡嗡”振動了一下,她看到白色氣泡跳了出來:

【到醫院之前和我說一下】

虞沁酒沒有反對:【好】

結束聊天,虞沁酒便前往公司之前定好的項目會議。會議的持續時間比她想象得要長,中途甚至還點了飯送上來,邊吃飯邊開,一直到了下午。

她有些疲勞地走出會議室,直屬上司紀曼倩走在她身旁,看了她好一會,才猶豫着說,“你看起來狀态不太好,是覺得國內工作節奏太快嗎?”

虞沁酒怔了幾秒,搖頭,“不是,只是我的睡眠一向不太好,有些失眠。”

“在國外也是一樣。”她補充了一句。

“那就好。”紀曼倩松了口氣,這才将自己手裏的資料遞給了她,“這是我們分公司目前的項目介紹資料,你可以看看。”

虞沁酒接過來,有些不解,“和我們現在的項目有關嗎?”

“那倒沒有。”紀曼倩的聲音聽起來很幹脆,“其實是老板和我都覺得你在目前的項目裏表現得很好,想把你留下來。”

“雖然我們也知道你在英國待了很多年,這次僅僅是回來休假然後臨時上任。但我們分公司的項目體量也不差,最近接到的也有許多大型項目,你可以看看這些資料,考慮一下,也看看有沒有什麽感興趣的可以參與的,畢竟這才是你的家鄉,不是嗎?”

虞沁酒抿着唇,翻看着自己手中的資料。

“當然,你可以不用現在給我們答複,離這個項目結束的時間還有一周。”紀曼倩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就算想去那邊也是人之常情,我們不會說什麽。”

沒等虞沁酒回答,紀曼倩正想轉身,卻又想起來一件事,回頭掏出兩張票遞到她手裏,

“這是我們之前打造的文化展廳項目,已經建成,過幾天開業,你要是在這邊有朋友的話,當然要是有愛人的話那更好了……”

她聳了聳鼻尖,

“也許你可以去約個會什麽的。”

于是。

虞沁酒只能帶着紀曼倩給她一大疊資料,以及那兩張文化展廳的票,前往醫院。

又經過與昨天一模一樣的馬路。

經停那個堵車的路口,密密麻麻的人聲和車流聲湧入腦海,虞沁酒有些心悸,雙手緊緊扣着方向盤,緩慢地停在紅綠燈前。

才徹底松了口氣下來。

視線瞥到副駕駛上扔着的那疊資料時,她頓了頓,緊抿着唇,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想法。

她是想過要讓自己和林映香的關系變得健康起來,她是想要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

可只有這樣強硬的分離措施,才能讓她們的母女關系變得正常嗎?

十年前,她分明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強硬的分離,如今回想起來,在那段時間裏的,只有認定自己沒有效用的痛苦。

短短的紅燈時間無法讓她想清楚這個問題,在車後其他車輛的催促下,她只能深吸口氣,重新踩着油門,試圖将這個已經擺到她面前的問題抛之腦後。

抵達醫院的路線和昨天完全一致。

拐彎的路口,停下來的車,密密麻麻的人群,醫院門口的那座女性雕塑,甚至是暖黃調的檸檬色夕陽……

一切景象,都和昨天并無二致。

而虞沁酒和季青柚,已經安然度過了昨天。将車停好,虞沁酒下車發了微信給季青柚,告知對方自己已經到住院大樓的消息。

她低着頭發微信,結果那句“我到樓下了”才剛剛發出去,就不小心被身後的人撞了一下肩,包掉了下去,她蹲下來撿,一個陌生小男孩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你是昨天手術室門外那個——”

完整的句子尚未說完,尖銳的聲音就被捂住,依稀可聽到“神經病”兩個字。

記憶被這句輕飄飄的話喚醒,虞沁酒偏頭躲開他們的視線,蹲在地上的腳麻了一下,沒能站起身來,面前就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有個夾雜着歉意的女性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不懂事。”

話落,腳步聲也跟着走遠,還伴随着那個母親教育自己小孩的聲音,

“亂說什麽呢!”

“不要随便看到陌生人就上去搭話!”

聲音緩慢飄遠,卻仍舊窸窸窣窣地傳到耳邊。

虞沁酒卻還停留在原地,很久很久,在喧嘩的人群裏,只是用垂落下來的發遮住自己的視野,安靜地低頭注視着自己的鞋,沒能站起身來。

在後面持續的幾分鐘裏,她的思緒好似飄到了昨晚在手術室門外的那個自己身上,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抽搐、被摁住,然後又被注入鎮定劑,被圍觀,被外圍的手機閃光燈閃到眼睛……

好像一條上了岸卻無法喘息的魚。

無力地癱倒在林映香懷裏。

她意識到,盡管今天早上起來她下定決心戰勝恐懼,可她的情緒就是會不穩定到這種程度。

只是一句小孩不懂事的戲言,就會讓她不受控制地回憶着這些畫面。在難以克制的情緒沖擊下,她無法避免地産生某種消極想法:要是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呢?

住院大樓前門人來人往,不停地有人路過她。也有人停住腳步,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她搖了搖頭,有些費力地站起身來,然後朝那人笑了一下,說,“謝謝,我沒事。”

路人打量了她一會,點了點頭離開。

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她才艱難地邁開步子,剛走幾步,卻又被一個表情看起來不太情願的小男孩攔住。

“給!”

小男孩将手裏的棒棒糖遞給她,猶豫了好一會,扭扭捏捏地說,“姐姐對不起,我剛剛不該說你的,是我誤會了,神經病是罵人的常用詞,而且姐姐你也不是神經病,我瞎說這些是不對的……”

說着,他看起來好像是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掂了掂腳尖,看了看自己手掌心裏寫好的小抄,才繼續往下說,

“雖然姐姐你在生病,但我也不應該用那種異樣的目光看着你,更不應該在不知道什麽是神經病的意思下,就跟着其他人說你是神經病,這樣是不對的。”

他一本正經,喊着虞沁酒“姐姐”,一字一句地念完了掌心裏抄好的幾個字,又飛快地鞠了一躬,然後在虞沁酒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跑走。

留下手裏還拿着棒棒糖,并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切轉折得這麽快的虞沁酒,手裏的棒棒糖卻在彰顯着存在感。

她低頭,凝視着那根棒棒糖,糖紙在廊前透進來的光束下泛着金光,是草莓味的,阿爾卑斯棒棒糖。

沒急着拆開糖紙。

虞沁酒茫然地看着小男孩跑遠的身影,抿了抿唇,說了一句遲到的“謝謝”。

對不起歸對不起。

但收到糖果,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一句謝謝。

雖然不知道小男孩為什麽突然跑來道歉,雖然這個道歉還看起來有些不太情願,雖然道歉這種事還被小男孩打了小抄。但虞沁酒的情緒的确因為“得到道歉”這件事緩和了一些。

她拿着糖果,腳步重新變得輕快。

于是在昏黃的夕陽下轉身,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身後那個纖細柔軟的身影。

人被罩在寬大的病號服下,肩上還蓋着一個外套,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渾身籠罩着檸檬色的暖調夕陽,黑色的長發被巨大的風掀亂,在這一瞬間占據着她視野裏所有流動的色彩。

修長脖頸還繞着一圈白色紗布,站在她的身後,鑲嵌在所有變成灰色調的人群之中,很具有存在感地,很專注地望着她。

“季青柚……”虞沁酒捏着自己手裏的草莓味棒棒糖,思緒開始将剛剛小男孩道歉的事與突然出現的季青柚聯結。

“你怎麽下來了?”她愣愣地發問。

季青柚推着吊瓶走了過來,迎着包裹着夕陽的風,動作很輕地将她手裏的棒棒糖接過,

“我本來帶了兩根棒棒糖,而且都是給你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試圖用自己剛拔完針的手撕開棒棒糖的包裝,但嘗試了幾下都沒做到,最終只能又将棒棒糖遞還給她,安靜地注視着她,好似一種溫順小動物的求助。

虞沁酒明白了季青柚的意思,她将季青柚撕不開的棒棒糖包裝撕開,送到季青柚手裏。

季青柚接過,又拿着棒棒糖遞到她唇邊。

草莓味的甜潤糖果香傳來,虞沁酒怔了幾秒,低頭,咬住那根被遞到唇邊的棒棒糖,眼眶有些發熱。

糖果清香在口腔彌漫。

她看到眼前的季青柚與她安靜對視,沒什麽表情地說,“但是現在有一根歸那個小男孩了。”

虞沁酒愣了幾秒,還沒反應過來。

季青柚就轉身緩慢地走到垃圾桶旁邊,将手裏的糖紙扔到垃圾桶裏。

而後又從自己空蕩蕩的病號服裏掏出濕紙巾擦了擦手,反複擦了幾遍,才走了幾步。

走到離垃圾桶比較遠的位置了,才像是找到了覺得合适的位置似的,回頭看她,有些猶豫地開口,

“我剛剛是想提前過來接你的,但是我錯誤預估了自己的體力和速度,還有等電梯的時間,平時五分鐘不到的路,我走了十分鐘,所以遲到了。”

“而且,我目前還是一個病人,走這麽遠的距離實在是有些累,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地走回病房。”季青柚像是在解釋着什麽。

軟風萦繞在她們中間,落日熔金。

“你覺得在這個時候……”季青柚望着虞沁酒,手緩緩在濕紙巾上擦了擦,

“我要是牽住你的手的話,會給你帶來什麽困擾嗎?”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她好純情,還要把自己的手擦得幹幹淨淨,還要先問一句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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