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她好像,親了我一下。”◎

病房外熙來攘往,每個人都腳步匆匆。但季青柚和虞沁酒卻獨自在人群中寂靜。

季青柚牽着虞沁酒的手,發覺虞沁酒的手真的很涼,在這樣的春日暖陽裏,竟然像是被凍了好幾天的生鐵,甚至有些止不住的發抖。

雖然虞沁酒剛剛一直在笑,可她的目光卻始終聚焦在季青柚周圍,有時則落在雪白的牆面或者是幹淨的地板上,完全不像她表現得如此輕松。

在季青柚牽住她之後,她繃緊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瞬間,可表情看起來還是有些恍惚,雖然望向季青柚時的目光仍然柔軟,但當目光落到地板上時,會有一瞬間的無措,像是意識飛走。

“手這麽涼,其他地方冷不冷?”季青柚順着虞沁酒的目光往病房那邊望,發現虞沁酒視線時不時停留的地方,是齊小迷那間病房面前的那部分地板,以及牆面。

虞沁酒來過這裏。

就在季青柚出事那天。

即使現在這裏被清理得幹幹淨淨,所有血跡和淩亂的痕跡都已經消失,但并不妨礙當虞沁酒再次來到這裏時,無法避免地想起當時那個殘忍的畫面。

可在季青柚出來之前。

她仍然站在這裏,沒有戴圍巾,完完整整地站在陽光下,沒有人知道她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好端端地站在這裏,耐心等候着季青柚在這個病房裏和其他人交談。

她在欣慰,為沒有因為這件事受到創傷的季青柚欣慰。

但是,沒有人知道她手腳冰涼,沒有人知道她靠在牆邊是因為當她來到這裏時,看到周圍幹淨的地板和雪白的牆面,以及數十張有些眼熟的人臉上的表情也已經從慌亂變成了平靜時。

就像是憑空被抽走了所有思緒。

她不受控制地去對比自己之前看到的畫面,也已經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

在虞沁酒的目光仍舊在這個惡毒的場景裏搖晃流連之時,季青柚上前一步,沒有完全遮擋虞沁酒的視野,而是将她的手牽緊了一席,與她并肩站立在這個場景之下,傳遞自己手中的體溫,安靜地注視着她。

虞沁酒此時需要的不是逃避。

而是清醒的認知。

認知到季青柚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牽着她的手,融化着她仿若冰塊的體溫。

好一會,等虞沁酒艱難地脫離那個由殘破記憶建構出來的場景時,季青柚仍舊專注地望着她。

即便不停地有人路過,看到她時和她打着招呼,又看到她們牽在一起的手露出“精彩”的表情時。

她也沒有松開她的手,而是更進一步地問,

“要抱一下嗎?”

虞沁酒的反應有些緩慢,下意識地說了一個“要”字,卻又後知後覺地問,“在這裏?”

季青柚得到了信號。

在虞沁酒那句“你很多同事都看着呢”截斷,在四溢的夕陽斜晖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伸手環住虞沁酒脆弱細瘦的肩背。

抱住了她的虞沁酒,很輕很輕地拍着虞沁酒的背,說,

“嗯,在這裏。”

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虞沁酒的手指仍然輕扯着她的衣角,就這麽怔在了她懷裏,呼吸輕緩而靜谧。

季青柚這才發現虞沁酒整個人都很涼,可向她傳遞的觸感卻柔軟,仿若在深海裏抱住了一整個綿軟的冰塊。

雖然涼到刺骨,卻試圖努力将她帶出深海。

“你也可以把信號撤回。”在虞沁酒反應過來之時,季青柚将所有的信號命令程序交予虞沁酒,“只要你想,随時都可以。”

某種意義上,她就像個心甘情願被馴服的人工智能,将所有的進退節奏交由與自己最為親密的主人。

只要主人不下達命令,她就不會輕舉妄動。

良久。

虞沁酒并沒有如她預料的那般撤回信號,只是靜谧了十幾秒,将輕撚住她腰部衣角的手指緩慢松開,輕輕環住她的腰,難過的呼吸嵌入她的頸中,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在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個動作會讓她們這個擁抱的距離更緊密。

緊密到像是讓夕陽憑空生出一個光繭,将她們籠罩,然後與世界隔絕。

呼吸嵌入彼此,力量透過擁抱滲入。

季青柚感覺到虞沁酒用了極大的力氣抱緊她,也能感覺到虞沁酒努力将自己身體裏的熱度傳遞給她。

她将虞沁酒抱緊,又說那句話,

“我在呢,虞沁酒。”

“我知道的。”虞沁酒給她這樣的回複,摟住她的腰開始緩慢收緊,有些用力。

仿若從無限制的高空往下墜落,落入冰冷的海水中,經過精疲力竭的戰鬥和争搶,才找到那塊深海裏的浮木。

整個人變得軟塌塌的,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重量依附在這塊浮木上。

這個擁抱的持續時間很長。

直到。

從病房門前彌漫開來的昏黃光圈搖晃着虞沁酒的眼,周遭環境開始從嘈雜重回靜谧,思緒從恍惚中回到現實。她感知着季青柚給予她的擁抱,冰涼的身體終于開始回暖。

虞沁酒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試圖讓自己僵木的軀體重新回到這個流動的世界。

可她還沒來得及想到打破時間靜止的方法。

季青柚率先引導她回到現實,“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你穿綠色的衣服。”

虞沁酒怔住。

“其實我這個人對色彩一竅不通,而且對這些細枝末節都沒什麽耐心,所以買衣服的時候總是選最簡單的黑白色,平時又只能穿白大褂,今天穿的這件綠色,好像已經是我顏色最鮮豔的一件衣服了。”

黃燦燦的夕陽籠在季青柚身上,從虞沁酒的角度,能看到她腦後那些透着金光的細細絨毛,以及耀得有些發紅的耳朵。

季青柚好像不太擅長說這種話,語氣也有些猶豫,可她仍舊是細細碎碎地說着。

“但是你總是穿很多色彩很鮮豔的衣服,所以給你選圍巾的時候,我因為不擅長色彩搭配學,所以花了不少時間,還請教了不少人,像是紀西阮還有我姐,不過她們都沒有給我很好的意見,所以我現在的色彩搭配學仍然學習得有些淺薄。”

她這段話說得有些亂。

沒有重點,也沒有主題。

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把這些話說得有些亂,季青柚說完,又有些無奈地抿抿唇,

“我不經常主動誇人,所以可能鋪墊太多了……”

沒等季青柚說完,虞沁酒抱緊她,微微仰頭,聲音軟塌塌地散在這個春日,“你穿綠色也很漂亮。”

在季青柚說出真正的“重點句”之前。

虞沁酒先給出了回應。

季青柚愣了幾秒,才很溫和地輕揚唇角,“嗯,看來我的重點沒有跑偏,還是被你聽出來了。”

虞沁酒動了動手指,又将她抱緊了一些。

“你穿綠色看起來很漂亮。”盡管虞沁酒已經給出回應,但季青柚還是說完了這句話,日影拉長,兩人的影子親密無間。

她望着她們被拉長的影子,聲音放輕,

“我好像更喜歡綠色了。”

當季青柚穿着自己最喜歡的綠色,和虞沁酒一起去接那只小黑貓時,她甚至有些緊張。

因為在這之前。

她很難想象,她會重新擁有一只小貓,并且和虞沁酒一起擁有這只小黑貓。

這讓她在之前的貓主人面前有些局促,因為她本就不擅長與陌生人、以及陌生貓産生這樣的情感交流。

幸好,在這方面,虞沁酒要比她擅長得多。

不僅笑眯眯地從貓主人這裏接過那只小煤球,還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和小黑貓建立了某種友好的情感聯系。

貓主人是個年齡和她們相仿的年輕女性,家裏一堆在季青柚眼裏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煤球,可這位很擅長與小動物交流的貓主人卻能将那一只只小煤球分得一清二楚,嚼着口香糖把她們之前通過視頻看好的那只小黑貓拎到了她們面前。

“喏,接着!”貓主人說着,吹了個口香糖的泡泡。

季青柚抿唇,有些不知道從何下手,她覺得面前的小黑貓看起來很脆弱,也很難分辨到底應該用怎樣的力道才能讓小黑貓感到舒适。

她手忙腳亂。

但是,會有人守護着她的手忙腳亂,如同她入駐危險世界的守護神。虞沁酒将小黑貓輕松地抱在懷裏,像是這只小黑貓命定的主人一般。

啪嗒一聲。貓主人吹起來的泡泡被戳破,她看了一眼季青柚,又看了一眼虞沁酒,再看了一眼季青柚手裏拿着的綠色小圍巾,目光如炬,

“你們都很喜歡綠色?”

虞沁酒逗着小貓,彎眼笑了笑,卻很誠摯地回答,“是故意搭配的,為了今天來接它。”

貓主人了然,對她們極其具有儀式感的行為進行點評,“哦豁,還挺有儀式感的哈,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對其他人來說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

卻被她們重視到成為了某種巨大的儀式。

因為生活太多苦難,因為創傷綿密,所以一丁點的甜蜜都會被放大無限倍,成為記憶裏最珍貴的那個碎片。

回去的車上。

虞沁酒抱着小貓,語氣可愛地和小黑貓說着話。季青柚開着那輛墨綠色的可愛甲殼蟲,目光時不時地在副駕駛流連。

從接到小貓開始。

她還沒抱過這只小黑貓。

“你還沒告訴我小黑貓的名字。”季青柚忍不住問。

“是哦?”虞沁酒低頭握着小貓的爪子,眼睛彎成了月牙,“她叫嘿嘿。”

嘿嘿。

季青柚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有什麽含義嗎?”

虞沁酒終于看她,“含義不明顯嗎?”

季青柚怔了幾秒,沒反應過來,“是因為她很黑嗎?”

虞沁酒有些疑惑,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小黑貓,有些無奈地捧着小黑貓的頭,一起看向她,眼神很無辜,“你怎麽能這樣說她?”

“她會難過的。”

可她就是一只小黑貓。

季青柚這麽想,卻還是不忍心這麽說。

虞沁酒明顯看出來她表情裏傳達的意思,又捂住小黑貓的眼,嗓音很輕地哄着小黑貓,“不看不看,不聽不聽,我們嘿嘿才不黑呢!”

她語氣可愛,仿佛被她安慰過,那只純正的小黑貓看起來都沒有這麽黑了。

等哄完了小黑貓,虞沁酒又歪頭看向季青柚,“你喊她的名字試試看。”

目光落到虞沁酒腿上那只稍顯活躍的小黑貓上,與小黑貓純真的眼神對峙幾秒。季青柚嘗試着喊小貓的名字,

“嘿嘿……”

才發出聲,她就愣住,與虞沁酒的目光對視,明白了“嘿嘿”這個名字的意思。

喊嘿嘿的時候,她的嘴角會自然上揚。

虞沁酒一下子笑起來,松開捂住小黑貓耳朵的手,表情就和那只剛出生不久的小黑貓一樣可愛,

“看來我們嘿嘿,以後會讓你笑很多次啦。”

在季青柚剛醒過來的時候,在虞沁酒說“自己什麽都沒辦法做”的時候,在虞沁酒覺得自己是個不好的人的時候,在虞沁酒哭得難以抑制下來的時候……

她為她們小貓取好的名字。

是嘿嘿。

像是某種被賦予“快樂”含義的禮物,小黑貓“嘿嘿”正式入駐季青柚和虞沁酒的安全屋,和那兩條名為“阿爾卑斯”和“棒棒糖”的小金魚一樣。

與放置在季青柚家裏的“阿爾卑斯”和“棒棒糖”不一樣,“嘿嘿”被暫時放置在虞沁酒家裏。

對小黑貓抱有期待的秦白蘭、林映香和Brittany,竟然也穿上了綠色的衣服,在晚飯時間對“嘿嘿”舉行了熱烈的歡迎儀式,盡管Brittany表明自己并沒有綠色的衣服,可最後她被林映香強制套上了自己時髦的綠色衛衣外套,袖子長到遮住手指。她有些不滿,卻還是懂事地配合迎接“嘿嘿”的到來。

在這個綠色的春天,一切都被綠色鑲嵌。

剩下的,就是需要被加以綠色“王冠”的“嘿嘿”,當然,“王冠”指的是那條被虞沁酒親自手織下來的圍巾。

而在秦白蘭和林映香帶着Brittany出門遛彎之時,參與這場加冕儀式的,也只剩下了季青柚和虞沁酒,以及她們的小貓。

還沒與“嘿嘿”正式進行過肢體接觸的季青柚,成為了這場加冕儀式的唯一指定對象,指定者是虞沁酒。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

季青柚卻莫名無法下手,也不敢去觸碰。

“嘿嘿”絲毫不對這個家感到不适,極短的時間內就适應了環境,晚飯過後就在這個空間裏上蹿下跳,但為了維持這個加冕儀式的嚴肅性,她只能被禁锢在虞沁酒舒适的懷抱裏。

“她會不會不舒服?”季青柚拿着自己手裏的綠色圍巾,有些無措。

“我織的時候選用了很軟的材質,而且很松很松,你只要給她打個好看的蝴蝶結就好了。”虞沁酒舉起“嘿嘿”的爪子,解釋,“如果系上去之後她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再摘下來。”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三個可以先拍一張合照。”

“蝴蝶結怎麽打?”季青柚将手裏的小圍巾翻來覆去,試圖将兩根小系帶纏繞在一起,卻始終打不出蝴蝶結的形式。

真是奇怪,明明平時她會打許多種結。

她有些慌亂地向虞沁酒求助。

虞沁酒忍不住笑彎了眼,說,“你怎麽這麽可愛。”

季青柚抿唇不語。

“那你抱着她。”虞沁酒不得不将“嘿嘿”放在季青柚懷裏,然後将綠色小圍巾接過來,給她示範蝴蝶結的系法,“就是這樣,你稍微系松一點就好了——”

說着,她擡眼看向季青柚,卻發現對方在抱着小黑貓的時候渾身僵直,表情比被挪了地方的小黑貓看起來更不自然。

迎到虞沁酒的眼神,季青柚嘴角提起僵硬的弧度,有些費力地說,“我知道了。”

虞沁酒注視着她,好一會。

走到她面前,将她摟住,很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季青柚,你的喜歡不會傷害到她,你看,她很喜歡你,都沒有跑開。”

季青柚很喜歡這只小貓。

虞沁酒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這一點,可是這麽喜歡“嘿嘿”的季青柚,卻在“嘿嘿”被接回來之後沒抱過一次,甚至現在表現得如此僵硬。

季青柚在想些什麽,虞沁酒完全知道。

沒有什麽能比童年陰影更能傷害一個人,對幼童時期的季青柚來說,也沒有什麽能比被捏碎的小金魚和被虐待致死的小貓,更具有沖擊力。

“小貓是有生命的,如果你讓她覺得不舒服了,她會跑走的。”明亮的燈光下,虞沁酒揉着季青柚的發,很有耐心地說,“季青柚,你不用害怕。”

像是某種哄小孩的語調。

可至少,季青柚很受用。她試着伸手,觸碰乖乖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黑貓。小黑貓沒有抗拒她,只是伸出貓爪按了按她的手掌,又很活躍地坐在了她的掌心裏。

繃緊的身體在那一秒放松,季青柚呼出一口氣,有一瞬間,她說的話很像是那個十二歲的季青柚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

“她的眼睛像顆黑葡萄。”

“好像是。”虞沁酒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和她一起摸了摸小黑貓的頭,與小黑貓對視一會,又一下子笑起來,“燈再暗一點的話,我們大概就找不到她了。”

“你說她黑?”季青柚問。

“我沒有啊。”虞沁酒不打算承認。

“她也沒有那麽黑。”季青柚強調,“也許關上燈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她。”

虞沁酒看她一眼,思考了幾秒,“還是別試了,可能有風險。”

季青柚想了想,只得承認,“确實。”

“好啦。”虞沁酒抱走了她手裏的“嘿嘿”,“來為她加冕王冠,我們嘿嘿可是全貓界最漂亮的公主。”

“你說得對。”

季青柚沒有否認虞沁酒的說法,盡管她有些緊張,讓她的手心開始冒汗,可她還是用消毒濕巾反複擦了擦,才有些局促地拿起那條小圍巾。

與“嘿嘿”對視幾秒後。

“嘿嘿”轉過頭去,拒絕她的手。

她又将自己沾染上酒精味道的手洗了一遍,擦幹淨,捂熱,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将那條綠色小圍巾繞在“嘿嘿”細瘦的脖頸上。

花費了一些功夫,系上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虞沁酒察看了好一會,認證這的确是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又抱着興奮的“嘿嘿”,拿着Brittany留下的拍立得準備留下合照。

這是一張極為認真,也極具有儀式感的合照。

虞沁酒喊出三二一,她們一起喊着“嘿嘿”的名字,将“嘿嘿”嵌入她們的世界,拍下了這張完美的合照。

拍立得顯現之後。

虞沁酒顯然很滿意,用手機拍了一張,準備發朋友圈,又想起來一件事,“我怎麽從來沒看你發過朋友圈?”

“沒什麽好發的。”季青柚給出回答。

“好吧。”虞沁酒說着,将自己的朋友圈發出去。

季青柚滑開手機,看着虞沁酒發出的朋友圈,點了個贊,又将虞沁酒朋友圈裏的照片保存下來。

點擊右上角,選擇照片,在想文案的這個步驟停了下來。

虞沁酒的朋友圈文案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季青柚不能完全照抄。

于是思考再三,配上文案,為在拍立得裏幾乎只剩下輪廓和眼睛的“嘿嘿”辯護:

她其實沒有那麽黑。

加冕儀式結束,虞沁酒提出和“嘿嘿”一起看一場電影,在選電影的時候,她有些為難,

“挺想看泰坦尼克號的,但是聽說過陣子又要重映了,現在又看一遍是不是到時候看重映就沒那麽好看了?”

季青柚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卻有些猶豫,“可這是‘嘿嘿’看的第一場電影。”

“對哦。”虞沁酒唇抿得緊緊的,“那就讓‘嘿嘿’來選。”

說着,她将遙控器交由到“嘿嘿”手裏,任由“嘿嘿”的貓爪在上面滾來滾去,最後“嘿嘿”選定一部很無聊的喜劇片。

無厘頭的片段閃來閃去,沒等季青柚笑出來,電影裏面就已經配上了“嘩啦嘩啦”的笑聲。

虞沁酒跟着笑了幾下,笑不動了,便捏着“嘿嘿”的貓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來‘嘿嘿’的品味不怎麽好。”

“要不換一部?”季青柚問。

虞沁酒拒絕,“還是算了,既然看了就要看完。”

季青柚了然。

又看了一會,虞沁酒又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看向季青柚,開始舉着“嘿嘿”的貓爪和她握手。

“你好。”虞沁酒發出“嘿嘿”的聲音,有些可愛。

季青柚很配合,“你好,嘿嘿。”

虞沁酒把貓爪一伸,很出其不意地說,“石頭剪刀布!”

季青柚看着自己自然蜷縮成拳的手指,又看了看虞沁酒手裏平攤開來的貓爪,抿了抿唇,“好吧,我輸了。”

“輸了就要有懲罰。”被虞沁酒假扮的“嘿嘿”說。

季青柚願賭服輸,“可以,我願意被‘嘿嘿’懲罰。”

“閉上眼睛!”虞沁酒好像有些開心,“‘嘿嘿’說要彈你的腦門兒。”

看來“嘿嘿”還會說兒化音。

季青柚心甘情願被懲罰,于是緩慢地閉上眼,嘴裏說着,“‘嘿嘿’打人會不會很痛?”

“那得看情況了。”

耳邊傳來虞沁酒的聲音。

黑暗讓一切變得寧靜,電影裏細碎的臺詞聲和笑聲開始飄遠,她能感覺到虞沁酒正在摩拳擦掌地靠近她。

動靜不大,但是她覺得很有趣。

好似虞沁酒存在的每一個瞬間,都能刷新她對“有趣”這個詞有的認知。

“嘿嘿”遲遲沒有動作。

季青柚有耐心地等候着懲罰,分辨着“嘿嘿”到底會從哪個方向彈腦門,靜候懲罰的時間總是顯得很漫長。

她耐着性子等待,這樣的游戲既能夠讓虞沁酒覺得有趣,也能夠讓她覺得有趣。等耳邊的風聲變大之時,她還是忍不住輕輕皺了一下眉,為即将到來的疼痛。

可是。

沒有她想象之中的疼痛。

觸感也确實是落在了預想之中的額頭上。

很軟,很輕,還有些濕潤。

伴随着搖搖晃晃的光影,被一陣柔和潤香的風包裹着,被一片柔軟的陰影壓過來,從額頭上,輕緩地傳了過來。

位置很巧妙,離眼睛只差四五公分的距離。

力道也很巧妙,很軟,很輕。

完全不像是彈腦門,而像是某種暧昧的觸感。

甚至還在那一處稍微停留了一會,有稍微往眼睛移動的趨勢,可下一秒,一聲有力的“喵”聲打破了這種趨勢。

而後是一陣很連續的貓叫,有貓落到地上的聲音。

軟輕的觸感很慌亂地轉移。

離開了她的皮膚。

卻控制着她的心跳和所有的動作。

過程像是被自動放慢了0.5倍速,有柔順的發飄落在臉頰上,被風恣意地揚起,觸感有些癢,讓她的心跳瞬間開始加速。

呼吸彌漫。

她身體僵直,卻沒有在這樣的情況睜開眼,畢竟虞沁酒沒有下達指令。

直到那只調皮的小黑貓好像在昏暗的環境中被找到,淩亂的腳步聲開始恢複平靜,貓叫聲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急促。

“好啦。”風飄遠了一些,陰影也跟着移開了一些,虞沁酒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像是已經回到了剛剛的位置,“可以睜開眼睛啦。”

季青柚睜開眼。

剛睜開的眼有些朦胧,電影光線搖搖晃晃,投在面前的虞沁酒臉上,明明滅滅,好似一種夢幻又浪漫的光影。

虞沁酒仍舊抱着“嘿嘿”,下巴往“嘿嘿”背後縮了縮,而後又很無害地望向季青柚,說,“懲罰完畢。”

季青柚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唇角僵直到無法動彈,很艱難地說出一句,

“她好像只是,親了我一下。”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這倆好純情我好愛,彈腦門兒變成親親額頭诶嗚嗚嗚!什麽人啊!還玩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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