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撐不住的話,我來替你撐”◎

幸運的是,虞沁酒配型成功,并且具有捐贈肝髒的良好條件。這一次,從來沒有選擇站在她們這邊的命運,終于在不斷的盤旋飄蕩中,選擇站在了她們這邊。

對虞沁酒來說。

“我什麽都沒有做”這個認知就像是藏匿在某塊魚肉中的一根綿密小刺,在她身體裏游轉了許久。而這次的肝髒移植手術就像是一個将刺挑出來的機會,可以嘗試着将“我什麽都沒有做”這個認知從她的精神世界剝離。

盡管她本人對這種學術性的理念一無所知。但她這一次,終于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可以做點什麽,有的時候,她甚至産生某種不靠譜的想法,認為就算這場手術讓她面臨某種風險,也是她應該承受的某種懲罰。

當然,當她入院,看到季青柚忙碌的身影時,這種想法就會瞬間消散。如果她在這場手術裏真的遭遇風險,這對季青柚來說也會是某種再也走不出來的懲罰,對林映香來說也會是。

所以她打消了自己這樣的念頭。

手術前兩天,虞沁酒入了院。在倫敦的小姨聽說這件事後趕回來陪在林映香身邊,甚至讓她們住進了醫院的VIP病房;慌亂無措的Brittany也每天跟着守在醫院,已經退休的秦白蘭每天在家裏做好病號餐送給在醫院的她們,在婦産科上班的秦霜遲每天一有時間就到她們的病房打卡;還有她的管床醫生紀西阮也總是來她這裏來得很勤,甚至連自己的中午八卦時間都抛棄,十分具有耐心地監察着她的身體狀況,但她從不說是因為某個偏心醫生的囑咐……

而相比于以上這些人。

季青柚來虞沁酒病房的頻率要更低,停留的時間也要更短。在虞沁酒住院的這幾天,她看起來很忙碌,大部分時間都停留在其他病房、會議室、或者是手術室。

聽說剛恢複好的季青柚,已經開始像之前那樣頻繁地接手術,大型手術、小型手術……只要有機會,她都沒有放過。

于是。

明明住在了季青柚所在的醫院,虞沁酒與季青柚見面的時間竟然會更少。

對此,紀西阮似乎看透了季青柚忙碌腳步背後的心思,每次來虞沁酒病房問季青柚有沒有來過,得到虞沁酒搖頭的答案時,她總會撇着嘴和虞沁酒解釋,

“她是怕看見你躺在病床上,自己會忍不住哭,那太丢臉了,她受不了,也怕影響你。”

“是嗎?她會哭?”虞沁酒驚訝地問,卻總是嘴角上揚。

紀西阮費勁地想了想,嘟囔着,“應該會吧。”

不只是紀西阮一個人注意到了季青柚的不對勁,還有很了解季青柚的秦白蘭,也總是和虞沁酒解釋,“她是覺得只要看到你穿上病服,自己身上這白大褂就穿不住了。”

這些人都很了解季青柚,也知道虞沁酒對季青柚來說很重要,更擔心季青柚在虞沁酒面前也總是這般不善言辭,所以才會搶在季青柚之前,給虞沁酒解釋。

可沒人想到,在虞沁酒面前,季青柚從來沒有不善言辭過。而虞沁酒,也從來不需要這樣的解釋。

她只是擔心季青柚再這麽讓自己忙碌下去會很累,畢竟季青柚的傷口才剛剛恢複好。但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沒人能勸住季青柚。

她們對彼此的了解,比了解自己的程度更深。

在住院準備手術的兩天時間裏,除了大部分時間用以檢查身體、配合醫囑和陪伴林映香之外,剩下的時間,虞沁酒會穿着空空蕩蕩的病號服,嵌入與她穿着一模一樣的人群裏,偷偷的,或者光明正大的,注視着季醫生。

季醫生大部分時間都戴着口罩,藍色的口罩與她清淡的眉眼相得益彰,和病人說話的時候雖然看起來眉眼微冷,可總是輕聲細語,需要重複的地方總是不吝于重複,有時候遇到病人很難理解的專業名詞,她會微蹙着眉心将這些內容掰碎了講。

遇到病人需要搶救的情況,她總是馬上放下自己手中的一切,從食堂、從走廊、從中庭……跑步的時候,她看起來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季醫生很喜歡穿墨綠色的刷手服,但是她還有一套天藍色的,穿墨綠色的時候季醫生看起來會更內斂,穿天藍色的時候季醫生看起來會更活潑;季醫生醫學院畢業就過了司法考試,季醫生很招那些年輕小女孩小男孩的喜歡。

季醫生的三不原則都是錯的。她只是在工作的時候不碰酒精;她現在變得愛吃甜食,特別是阿爾卑斯棒棒糖;她也會睡覺,但大部分時候都只是稍微趴在桌上眯一會,或者是就靠在虞沁酒病房外的牆邊,稍稍阖一會眼。

得知這一點純屬巧合。某次午休時間,虞沁酒剛走出病房,就看到了坐在她病房門口的季青柚。

日光四溢,穿着白大褂的季醫生仰靠着牆,輕阖着眼,任由柚子皮色的陽光落在自己的側臉或者側頸上,落在頸邊的發有些亂,看起來是沒時間整理。

看到這個畫面時,虞沁酒不知道,季青柚到底這樣安靜地在她病房門口“休息”過多少次。她也沒有問,為什麽季青柚寧願這麽坐在她的病房門口,也不進去。

她只是會注視着這樣的季青柚,将季青柚沒時間整理的發輕輕整理好,在季青柚不小心向前栽倒時扶住她的頭,為她提供自己柔軟的肩。

或者是在散漫流溢的陽光下,用手裝成蝴蝶的陰影,在光照下扇動着翅膀,很放松的,和季青柚玩着這樣的游戲。

以這樣的方式,虞沁酒竟然覺得自己與季醫生的聯結更加緊密。而季醫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正在與她聯結,并不對此感到反感,甚至會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偷偷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幹淨柔軟的臉,偷偷與她在人群裏對視,将自己的一切向她敞開,向她剖析。

這是季醫生與她在白日形成的默契。

到了晚上。

季醫生會變成季青柚,在彌漫的月光裏,靜靜地站在她病床邊上,或者是坐着,很柔軟地注視着她。有時候會趁她睡着的時候再過來,有時候會在她還沒準備入睡時過來。

但每個在醫院入睡的夜晚。

季青柚都會牽住她的手,似是在向她輸送體內的生命力和力量,又似是從她這裏汲取力量去應對需要理智和冷靜的白天。

有時候,虞沁酒會忍不住開她的玩笑,“季醫生今天沒有哭鼻子吧?”

季青柚也會認真應對她的玩笑,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沒有。”

“要是撐不住了,就來找我。”虞沁酒捏她的手指。

季青柚寂靜又溫柔地望着她,興許覺得她的說法有趣,笑着給她回應,“我來找你的話,你會怎麽辦。”

“嗯?”虞沁酒沒想到她會問,但還是給出答案,“那你就哭,我來替你撐一會?”

季青柚靜谧地望着她,好一會,牽緊她的手,說,

“好。”

就這樣,到了手術前一天。虞沁酒的病房裏竟然出現了一個許久沒有見到過的人。

穿着牛仔外套和短裙,自然柔順的卷發,以往眼底的慵懶落寞被妩媚恣意代替,眼下痣被日光投射出漂亮的光影,頸部的繡球花紋身有些顯眼。

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病房裏,擡起瘦削幹淨的手腕擋太陽,眯着眼打量她好一會,“看起來狀況并沒有我想得那麽糟糕。”

虞沁酒将這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又往這人身後飄了幾眼,沒發現有其他人,眼神才重新回到那張漂亮的臉上,終于确定裴慕西真的這樣憑空出現在了這裏。

一個平安夜,她與對方在倫敦某個酒館偶遇,當時的裴慕西看起來狀态很不好,整個人像是圍繞着死氣沉沉的一圈光,厭世疲憊。

恰好,當時的虞沁酒狀況也同樣不好。

在喝了一些酒之後,她吐到了裴慕西身上,于是就此與裴慕西認識,一起度過一段同樣陰沉的時間。後來裴慕西比虞沁酒先回國,還找了一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女朋友,聽說那個女朋友是個年輕又澄澈的樂隊主唱。

而現在的裴慕西。

看起來已經與當時倫敦平安夜的那個裴慕西,完全不一樣。虞沁酒真心地為她感到高興,“你怎麽不帶女朋友過來?”

“這邊有個簽售會,我來參加,順便和我之前的心理醫生見一面。”裴慕西解釋,提到自己女朋友時臉上的笑意又變得明亮了幾分,“至于女朋友,她得上學。”

“噢——”虞沁酒有些憋不住笑,“我忘記了,她還是個大學生。”

裴慕西挑了下眉,被她打趣,卻一點也不惱,“我媽說有個朋友在這邊住院準備肝移植,但是她這些天都很忙不方便過來探望,正好我要來這邊,所以就替她過來看看。”

“朋友?”虞沁酒驚訝,“不會是我媽吧?”

“不是。”裴慕西慢悠悠地開口,“但也在這個醫院住着,來看她的時候才看到你發的朋友圈說也在住院,而且也正在準備成為你媽肝移植手術的供體。”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她微皺着眉心問。

虞沁酒頓了幾秒,脖頸在被子上蹭了蹭,又笑,“現在不就說了?”

裴慕西看着她,好一會,笑出聲,“算了,不和你計較。”

“不過你知道吧虞沁酒,我媽是很有名的肝移植手術專家,我剛剛問過她了,你們的手術在她眼裏并不複雜,而且這家醫院也是國內肝移植手術比較成熟的醫院。”

“好啦。”虞沁酒知道裴慕西在讓自己安心,但這一切季青柚早已做到。她只是彎着眼笑,“這些我們季醫生早就和我說過了,說得很清楚的。”

“你們季醫生?”裴慕西挑了挑眉心。

“對。”虞沁酒微擡下巴,“我的季醫生。”

這下變成了她的季醫生了。

裴慕西注視着虞沁酒,為她感到開心。

虞沁酒也看着她,突然發問,“你現在和你女朋友……過的好嗎?”

之前她在南廣市與裴慕西相遇的時候,裴慕西正在糾結她和她女朋友的關系,說是糾結,實際上那時裴慕西的答案已經足夠堅定。

裴慕西擡了擡眉心,“挺好的,她準備出國,我準備等她。”

她的語氣很輕松,聽起來像是在輕視那種跨越國界的距離。或者,也稱之為堅定。

虞沁酒怔了幾秒,“那就好。”

“那你呢?”裴慕西又問,“你和你那個重要的人呢?你們過得好嗎?”

過得好嗎?

在其他人眼裏,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受過這麽多傷害的她們,現在又面臨着這樣一場大型手術的她們,自然不算過得好。

但是。

當裴慕西問出這個問題時,虞沁酒給出的答案卻莫名堅定,“挺好的,我們擁有了我們的小貓、小金魚,而且我們為它們取的名字都很可愛。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擁有了很多之前從來沒擁有過的快樂瞬間。”

這十年來,我從來沒像現在這般過得好。

特別是當我用“我們”來形容,我和她的時候,這已經是我最為快樂的一個瞬間。

“等這次手術結束,我們要一起去看鴿子,也要把我們的小黑貓養得白白胖胖,還要讓我們的兩條小金魚住得更舒服……”

說這些的時候,虞沁酒的嗓音裏承載着愉悅和笑意,從陽光四溢的VIP病房,飄到了病房外的牆邊。

季青柚靠着牆,雙手交叉,将一字一句聽完,将自己的內心充盈完整,低着頭,輕輕地笑,笑完了還在想:

把小黑貓養得白白胖胖,這還真是一個難題。

不過既然虞沁酒說了,她是不是得試一試?

病房裏的細碎話語奇怪又直白,季青柚就這麽站在牆邊,聽了一會後,她擡起腕表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已經快要到達十分鐘。

盡管已經習慣了季醫生這個身份,但是她仍然不習慣穿着白大褂,去面對穿着病號服的虞沁酒。便用這種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方式,來探望虞沁酒,同時也為疲憊的自己充盈着力量。

正打算離開時。

病房裏有人走了出來,是剛剛在病房裏與虞沁酒交談的人,季青柚聽到虞沁酒喊她“西西”。

“季醫生?”那位“西西”這樣喊她,甚至還在打量她一會後,驚訝地問她,“怎麽不進去?”

季青柚顯然不會喊出“西西”這樣的稱呼,微微颔首,“還有事要忙。”

“我叫裴慕西。”裴慕西主動介紹自己,又與病房裏的虞沁酒對視一會,笑着看向季青柚,“季醫生有空和我聊一會嗎?”

季青柚遲疑幾秒,看了看手表,與病房裏的虞沁酒對視,虞沁酒沖她彎着眼笑笑,“她就是對你有些好奇,哦對了,她還是個漫畫作者,想問你一些關于醫生的問題,你要是不方便就算啦。”

裴慕西聽着,笑了笑,沒否認虞沁酒的說法。

季青柚了然,于是友好地朝裴慕西點點頭,“我現在不是很忙,可以回答一些問題。”

她本想就在這裏聊,可裴慕西提出想去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于是她又帶着裴慕西走到醫院長廊的另一端,這邊比較安靜,季青柚經常來這邊透風。

“季醫生你的名字叫什麽?”這是裴慕西和她打過招呼後問的第一個問題。

季青柚停頓了幾秒,“我叫季青柚。”

“青柚?”裴慕西眯了眯眼,“是一種水果嗎?”

“對。”季青柚颔首,雖然她并不知道眼前這位為什麽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那平安夜對季醫生來說很特別嗎?”裴慕西又問。

季青柚覺得這個問題奇怪,卻還是耐着性子回答,“是我的生日。”

這句話落。

裴慕西注視着她的目光停頓了好一會,良久,嘴角才重新揚起笑容,“原來是這樣。”

季青柚沒反應過來。

裴慕西就又說,“我第一次和虞沁酒見面的時候,也是在平安夜,當時下了雪,在倫敦的一個酒館,服務員把她的飲料上錯,本來是應該上酒的,但是上成了一杯青柚汁,然後她就哭了。”

“我當時想,這個人太奇怪了。”說着,她看向季青柚,“可我現在知道了,這一點也不奇怪,對嗎?”

季青柚愣住。

“後來我和她成為了短暫的朋友,我知道原來她每年的平安夜都會去那家酒館,有時候喝酒有時候不喝酒,但都會點那家酒館裏的蛋炒飯,不吃,就只是看着,然後坐一個晚上。”

“我問她為什麽,她說,是因為有一次平安夜,她莫名就走到了這家酒館。所以她每年平安夜都會再來這裏,但是不會再喝那麽多,因為她媽媽被查出肝硬化,她不能再喝那麽多酒。”

“但是她還是會在每年的平安夜來到這家酒館,這家酒館的名字叫一般般酒館。”說這些的時候,裴慕西與季青柚對視,甚至産生錯覺,她覺得自己從季青柚眼底,看到了那個在飄搖雪夜的酒館裏痛哭的虞沁酒。

“關于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覺得,至少應該要把我知道的事情和你說清楚,因為她那段時間簡直看起來比我更加糟糕。”

季青柚安靜聽完她說完的一切,輕垂着眼,雙手插在衣兜裏,微微鼓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不知道這些是否和你有關,只希望你們在這件事情過後,都能過得比之前好。不管虞沁酒是繼續回到倫敦也好,或者是留在這裏也好,我都這麽希望。”說着,裴慕西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一位我很信任的心理醫生,人還不錯,也許你不久後可以帶着虞沁酒去試一試。”

靜默的長廊裏。

季青柚滞緩了幾秒,才伸出手指去接過裴慕西遞過來的名片,“為什麽不直接給她?”

裴慕西望着她,語氣有些像是在開玩笑,“因為比起一位人不錯的心理醫生,我更希望她擁有一位耐心又廣闊的支撐者。”

“而且我也相信,對她而言,季醫生就會是一位這樣的支撐者。”

她用“支撐者”來形容她們的關系。

話落。

裴慕西的電話響起,便朝季青柚點頭示意,轉身接電話的那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弧度拉大,輕輕地喊出一個名字。

她已經走遠。

季青柚有些聽不清,不過應該能猜到那是她那位比她小六歲的女朋友。

在廊道裏站了一會,季青柚目光下落,看着自己手裏的名片,上面寫着心理醫生的名字,叫祈随安。

為自己設定好的休息時間早已過去。

可她還是在廊道裏站了許久,将名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就這麽寂靜地站着,一動不動,好似被裴慕西的話語就此帶入了那個飄搖着雪花的平安夜。

風突然變大,變得寒冷,像是軟刀子似的刮過她的世界。季青柚站着,感受着肢體的酸麻,想象着虞沁酒在倫敦度過的十年。很短的時間內,時間開始胡作非為,将所有的想象塞入她的腦海,然後一幀一幀地在她面前滑過。

獨自坐在酒館裏,落寞的虞沁酒。

獨自走在雪夜裏,悲傷的虞沁酒。

在嘈雜環境裏獨自寂靜的虞沁酒。

……

季青柚在這裏站立了不到五分鐘,在想象中成為“倫敦的虞沁酒”的時間也不到五分鐘,就足夠讓她喘不過氣來。

直到電話響起,她猛地發現自己心跳很快,也必須去處理病人的狀況,才終于從這場接近于淩遲的想象裏脫離。

當她離開的時候,從倫敦飄進廊道的雪也在這一瞬間消散。

吃完晚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紀西阮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看到了季青柚。

她坐在自己的電腦椅上,筆挺地坐着。季青柚這個人就是這麽奇怪,不管是站着還是坐着,總是筆直得像個機器人。

恢複好之後,季青柚又成為了那個“手術型機器人”,上手術的時候仍然表現優異,成為各大教授的得力助手。

可是,基本上從不拒絕手術的季青柚,這次卻很果斷地拒絕了丁醫生和主任的邀請,不打算參與虞沁酒和林映香的手術。

這讓科室的許多人感到驚訝。可紀西阮并不意外,她完全理解季青柚的想法,因為害怕,因為“無法成為虞沁酒的醫生”。

所以紀西阮果斷地将手術接了過來。

明天上午就是手術時間,季青柚在辦公室裏靜默地坐着,桌子上仍舊擺着那個裝千紙鶴的盒子,裏面幾個零星的藍色和綠色千紙鶴都被拿了出來。

紀西阮走過去。

發現她正在把藍色千紙鶴拆開,而後又重新折成千紙鶴的樣子,反反複複地操作,藍色紙張已經被揉皺。

紀西阮注視了一會,問她,“為什麽不拆綠色的?”

季青柚仍舊在折着自己手上的藍色千紙鶴,過了一會,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回答紀西阮的問題,

“綠色的我折不好。”

“折不好?這不會是阿爾卑斯山小姐折的吧?”紀西阮問,又拿起一個綠色千紙鶴放在手裏看了看,“怪不得綠色的看起來是要活潑一點。”

季青柚終于擡起眼皮看她。

紀西阮嘿嘿一笑,剛想說些什麽,目光又瞥到手裏的千紙鶴,綠色紙張放在日光下看有些透,裏面竟然透出來一些黑色痕跡。

她謹慎地觀摩了一會,确定裏面寫着某些話語之後,望向季青柚,試探性地開口,“季青柚,這裏面好像寫着字诶。”

季青柚折紙的動作一頓。

她低垂着眼,沉默了一會,什麽也沒說。

紀西阮看着她,心底來來回回的想法過了幾百遍,想到這裏面會不會藏着某些秘密時,她臉上的表情變得焦灼起來。

可季青柚看起來一點也不急,仿佛這裏面不管寫着什麽,都與自己無關一般,甚至還在折着自己手中的藍色千紙鶴。

紀西阮越來越急,又不敢輕易問,更不敢輕易拆開,只能嘗試着透過光去看千紙鶴裏寫着的字。

直到。

季青柚終于将所有的藍色千紙鶴折了三遍,才從紀西阮手裏把綠色千紙鶴拿過來,動作很慢地将千紙鶴拆開。

紀西阮緊緊盯着。

季青柚仍然不急不慢。

一個綠色千紙鶴被拆開,攤到了桌面上,紀西阮湊過去,終于看清楚千紙鶴裏面寫着的字。

“祝你……快樂。”

念出來後,她愣怔着,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于是又望向季青柚,等她解釋。

可季青柚沒有和她說什麽。

只是又寂靜的,将剩下的綠色千紙鶴全部拆開,最後,四個綠色千紙鶴變成了四張布滿折痕的紙。

一張空白。

三張裏面,都寫了同樣的一句話:祝你快樂。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紀西阮忍不住問。

夕陽流溢,在季青柚漆黑的瞳仁裏浸上朦胧的色彩,在這場揭開秘密的儀式裏,她表現得異常安靜。

良久,她終于出聲,

“小時候,虞沁酒和我說過,如果喜歡一個人的話,就會祝她快樂,不加任何前綴,因為會希望她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很快樂。”

紀西阮費力地理解着眼前的狀況,想明白之後眼睛瞪大,指了指桌上的綠色紙張,又指了指季青柚,将來龍去脈整理好,

“如果說這些千紙鶴是很久以前阿爾卑斯山小姐折給你的,也就說明,這三個千紙鶴裏寫的‘祝你快樂’……”

說着,她竟然都産生難過,聲音變輕了許多,

“都是在說,她喜歡你。”

即使是自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紀西阮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這些千紙鶴會代表這樣的含義。

可現在這些話就擺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認,原來虞沁酒和季青柚的故事,比她想象得要更加精彩。

或許用精彩不足以形容她們的愛意。

因為就算是站在完全旁觀的角度,看到她們故事裏的一個小細節,都會為之驚豔,甚至有點想要為此落淚。

更何況是經歷這一切的當事人。

愣愣地看了一會後,紀西阮發現一個問題,“可為什麽四張紙,只有三張寫了這句話?”

說着,她看向季青柚。

與她相反,季青柚好像并沒有被這件事驚訝到,臉上的表情雖然有落寞,卻并不像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的反應。

在季青柚寂靜的眼望過來的時候。

紀西阮突然覺得自己被震撼到,呢喃着,“原來這三個千紙鶴裏都寫着這句話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每一句祝你快樂,都是在說我喜歡你。

ps:這個肝移植的劇情其實是小酒治愈的契機,不怎麽虐的(後面也沒有什麽現在時間線的虐的劇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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