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真閉着眼睛養神。
沈靈已經睡了,沈真就絕對不敢入睡了。這種火車上的人員流動性太大,防人之心不可無,同一時間總得有個人醒着看行李。雖說他們的行李中并沒有什麽特別值錢的,但若是被偷了也夠糟心的。
不多時,列車員來檢票。
兩人的車票都在沈真身上。沈真把車票放在羽絨服的口袋裏,正好被沈靈壓住了。為了拿票,沈真不免有點小動作。本以為他只要動作輕點就不會吵醒沈靈,沈靈卻第一時間揉着眼睛直起了腰。
沈靈其實是個很警醒的人。他在小窩村裏能昏天暗地一睡一整天,那是因為小窩村的環境讓他覺得安全和放松。可火車上到處都是陌生人,唯有沈真的懷裏這麽一小方天地是能讓他覺得安全的。沈真一動,哪怕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但對于沈靈來說,安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不安全。
所以,他立刻就醒了過來。
列車員看了票卻沒有走,只皺着眉頭問:“怎麽就你倆啊?家長呢?”
“那什麽……就是家長送我上的火車,那邊也有家長來接,不過車上就我們倆。”沈真無辜說。
“你們家長的心可真大啊!怎麽就放心讓你們倆孩子一起出門?”列車員繼續皺着眉頭問。
沈真繼續無辜地笑着:“他們這不是忙嗎?叔叔你放心吧,我和弟弟能照顧自己呢。”
列車員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他和孩子們說話的這功夫,周圍人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到了他們身上,便略顯嚴厲地說:“我可放心不了!這樣吧,你們兩個都站起來,把東西拿着,馬上跟我走。”
沈真猶豫了下,不再多問,拉着沈靈起身,拿上行李,一切都按照列車員說的做了。
列車員身上穿着鐵道職工專用服,胸口還挂着工牌,肯定不會是騙子。雖然不知列車員想要做什麽,但沈真覺得他不至于去欺負兩個孩子。而且,列車員雖眉頭皺得厲害,沈真卻覺得他是善意的。
沈真和沈靈的行李不輕。張奶奶用心張羅了好些土特産讓他們帶着。
火車上的過道很狹窄。尤其是這種春運高峰期,就連過道裏都坐滿了人。大家只能選擇單人依次通過。列車員走在前面,見孩子們走得慢,便又回來接了一把手。大概是已經想好要如何安頓這兩個孩子了,列車員也不皺眉了,笑着問:“你們這是帶了些什麽啊?這麽沉?我拎着都覺得重。”
“重的就是半拉火腿,別的都還好。”沈真說。
列車員一直把他們帶到了某節車廂的前部。他拿出鑰匙開了門,一個很小的單間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列車員幫着他們把行李放好,說:“這裏是我的休息室。你們兩個就先在裏面坐着。我繼續檢票去了。你們把門鎖上,不要給別人開門。如果我回來了,我有鑰匙能自己開門。知道了嗎?”
沈真和沈靈乖巧地點着頭。列車員便又迅速離開去檢票了。
休息室裏的空間很小。門上挂着人員值班表。
沈真對着表格研究了一會兒說:“剛剛那個人的名字是萬高飛。等我們下車後,給他寫一封表揚信寄去單位吧?”列車員明明可以不用管他們的,但他出于安全考慮,卻把自己的休息室讓了出來。
沈靈打了一個哈欠,說:“行啊,等會兒把他的工號記一下。”
中飯是在火車上吃的。沈真上一世是個普通人,普通人當然會嫌火車上的盒飯又貴又難吃,而且他一坐車就沒有食欲,再加上沈靈對于食物沒什麽追求,于是兩人喝着牛奶就着餅幹就湊合一頓了。
臨近傍晚,沈真和沈靈才回到嘉城。
屋子裏幾天沒有住人,瞧着有幾分冷清。李奶奶見他們回來了,用竹編的筐子裝了一些自家種的蔬菜過來,笑眯眯地說:“過年好啊。大家都回家過年了,這幾天農貿市場裏都沒什麽人做生意的,要到初七初八以後才會熱鬧起來。你們去農貿市場裏也買不到什麽菜,就拿我家種的先吃着吧。”
沈真接過蔬菜,又趕緊拆了行李,拿了兩包茶葉、兩包山核桃出來,說:“這茶葉和山核桃都是我們叔叔家那邊的特産……我和小靈拿不了太多的東西,就只買了點土特産而已。你們嘗嘗看。”
李奶奶高高興興地接過了禮物,卻又忍不住說沈真實在是太客氣了。
算着張明這會兒還在火車上,沈真沒有給張明打電話報平安。張明沒有手機,沈真之前每次給他打電話時,其實都是打到他房東家裏。房東先接了電話,再把張明喊過去接。聯絡一次非常不方便。
張明租的房子的條件要比沈真沈靈的住處差很多。他的房東把兩室一廳的房子重新裝修隔成了六個單間,張明就住了最小的那個單間。房間裏只能放下去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櫃子,大部分的東西都只能塞在床底。不過,張明作為一個單身男人,吃得住苦,所以面對這麽簡陋的環境也能安之若素。
等到第二天,沈真才給張明打了電話。
張明估計從把兩個孩子送上火車時就一直提着心,等知道沈真和沈靈安全回到嘉城了,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先說了一些讓沈真好好照顧自己和沈靈的話,忽然話鋒一轉,說:“我這邊已經開始上班了,我也不敢請假。所以,只能等到這周末歇息的時候,我再把那個古董盆子抱出去給人瞧瞧。”
就知道張明還惦記着這事兒呢!沈真都覺得無奈了,有氣無力地說:“叔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不敢去古玩一條街。他們都說,那街上盡是騙子!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萬一真有人那麽壞心地想要騙我,我肯定發現不了。可是,如果不去古玩一條街,我又不知道該去哪裏了。”張明非常為難地說,“真真啊,你說我自己在路邊擺個攤子行不行?碰上個識貨的,我就賣給那人好了!”
沈真不确定自己的嘴角有沒有開始抽搐,問:“叔,你不會就打算抱着那個狗盆蹲在路邊了吧?然後碰上有人感興趣的,你就說這是家裏祖傳下來的古董,現在急需要用錢,才打算把古董賣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這麽想的!你覺得可行不?”張明高興地問。
沈真嘆了一口氣:“叔啊,如果你真這麽做……你或許是碰不到騙子了,但人家肯定會把你當成騙子的啊!你小心被公安局抓起來!”這是一個經典的騙錢模式,警方年年科普,還年年有人上當。
“啊?那我怎麽辦?這古董還賣不出去了?”張明嘆氣。
“還不一定是古董呢。”沈真覺得自己有些心累。
張明想了想,說:“我再去打探打探吧。唉,反正我周末才有空,什麽都得等到那時候再說。”
挂了電話,沈真忍不住揪了揪沈靈的小鼻子,無奈地說:“現在我倒是希望你的判斷是正确的了。如果那狗盆不是古董,雖然我覺得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張明叔叔肯定會非常失望。”
沈靈笑着說:“你放心,他不會失望的。他自己都說了,只要那狗盆能賣個千把塊錢,他就心滿意足了。”若是別人這麽說,沈靈或許會當他口是心非;但張明這麽說,沈靈卻覺得他是真心的。
“回家吧,我得開始畫畫了。”沈靈付了打電話的錢,牽着沈靈回了家。
去小窩村過年的這些天,沈真都沒有動過筆。他一來是打算給自己放個假,總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畫畫吧,二來是覺得把工具背來背去太過折騰。反正他還有存稿,就算任性地歇上幾天,也沒有什麽妨礙。不過,存稿是有限的,為了以後不至于開天窗,沈真從現在開始又需要努力工作了。
沈靈猶豫了一下,說:“我想要去城裏。”
“去城裏幹嘛?”沈真問。
“城裏有圖書館。”沈靈說。
沈真捏了捏沈靈的小爪子,問:“莫老師不是借了很多書給你嗎?都看完了?”
“嗯,早就看完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車去城裏,然後又自己坐車回來。”沈靈淡定地說。
沈真皺着眉頭:“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
沈靈說:“這有什麽!我不過是進個城而已。你只比我大三歲,都敢帶着我長途跋涉了。”
沈真有心想說,我是重生的,你能和我比嗎?不過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他轉念一想,沈靈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或許确實不應該對他過度保護。既然沈靈想要去圖書館,那不如就讓他去吧。
“這樣吧,我先陪你去一次。等路線都弄清楚了,以後你就可以一個人去了。”沈真說。
沈靈的眼中帶着笑意,還帶着某種不自知的寵溺。他微笑着應道:“行吧,都聽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三年級時一個人做火車,其實我是有座位的,不過還是被好心的列車員撿到休息室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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