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不太平

三月春暖,鳥兒賴枝頭。

窮極巷,住在隔壁的小寡婦這兩天不再牽着狗繩出去遛彎,鎮子人多眼雜,扛刀的江湖人胡子拉碴的,她看了害怕。

陽光大好的天兒,她在院子裏喂雞。都說睹物思人,看見這餓得飛不起來的母雞,就不由得想起溫柔明媚的酉酉姑娘。

想當初,酉酉妹妹一口一句“姐姐”,喊得她心花怒放。

自從喪夫,小寡婦日子過得簡單,有個壞種鄰居,平日少不了打嘴仗,鎮子的單身漢便是有那賊心翻牆行壞,也得顧忌柴青願不願意。柴青這人,喜怒不定,別看素日喪得要死,惱起來也是會打人的。

壞種聲名在外,也不全是不好,起碼給隔壁的鄰居帶去濃濃的安全感。

拌好雞食,寡婦朝隔壁望去——聽不到旁的聲息,若非曉得有人住在裏頭,這樣子看起來真像沒人住。

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緩過來,失戀的滋味不好受,哪怕柴青口口聲聲說是她不要姜酉酉,明眼人誰不知道呀!柴青愛死了她的未婚妻。

要不就說,世事莫測,在此之前,若有人和寡婦說兩人會鬧掰,她是萬萬不會信的。

“這人啊……”

她杵在院裏傷春悲秋。

一牆之隔,柴青大白天呼呼大睡。

聽過‘貓冬’,沒見過‘貓春’的。難得一見的好春光,風不溫不燥,花開滿枝丫,她徑直蒙了被子,放下人世間所有的正事閑事,眼睛一閉,心門也鎖了。

小寡婦對着大門唱小曲,咿咿呀呀的。

夢是混沌夢。

山河崩毀,日月墜落,十二歲的小柴青屈膝坐在水與火裏,火苗撩過她眉眼,她不閃不避,水流沾濕她的靴襪,她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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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劫,所有人都要死去,所有靈魂都要消散,隕石砸下來,砸在她一臂之距的地方,少年柴青稚嫩的臉龐寫滿倔強。

她在和她的刀對話。

在和未來的自己對話。

這一刻,斷刀化身成二十歲的柴青。

那個長大成人,千瘡百孔的壞種。

“你也要落下來嗎?”

從高高的雲端,不作停頓地砸下來,摔得粉身碎骨,就像那塊隕石一樣。

小柴青握住那把刀:“你太狼狽了。”

柴青道:“從姜國逃回來,你不也如此麽?甚至更糟。”

“可我逃回來,是想活出個人樣。我心有不甘,不願就此死了。”

“你說得輕巧,遇到季奪魂,你不也慫了嗎?”

長大後的自己在勸說年少的自己,可少年人的血性仍會因一些細枝末節的觸動想要醒來。

小柴青昂起頭:“敗就敗了,怕又怎樣?”

“怕了,就該退卻,否則會死。”

“你這麽怕死?”

柴青哈哈笑:“不要說得像是沒經歷過。”

經歷過,就知道“怕”不是一句話那麽簡單。

親眼看着鮮血從體內汩汩流出,看着生機一點點流失,看着不可戰勝的強者淩然于世間,才知自身何等的渺小。

誰也無法勸服誰。

天地在一念之間毀滅。

混沌裏一座城拔地而起,城為吞金,姜國王都。

十八歲的柴青衣衫獵獵,斷刀在手,神情緊繃地站在天下第一大高手面前:“你要阻我?”

“王不可殺。”

“那我偏要殺!”

她悍然揮刀,刀光明亮,刀氣如龍觸碰大宗師的衣角,吹動他的發絲。

而後,一劍劃破蒼穹。

風起雲湧。

火烈的狂刀如同嬰孩受到大人管教,又如凡人被神明隔着千萬裏淡然看上一眼。

一眼。

一劍。

斬滅柴青的壯志豪情。

季奪魂高高在上,出劍,收劍,只在剎那間。

“晏如非的徒弟,也敢挑戰第一麽?”他彎下腰,正視柴青眼底的驚懼,大手拍在她腦袋:“孩子,天下第二,至多,也只能教出另一個第二。你拜錯師父了。”

他問:“你要拜我為師嗎?”

柴青抓起她的刀,再戰!

聲勢未起,刀身破碎。

大宗師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向一個傻子:“螢火不可與日月争輝,這道理,你不懂麽?”

“走罷,拿上你的刀,滾出吞金城。”

“江湖,是季某的江湖。九州,是大宗師掌下的沙盤。姜王,你殺不了。仇,你報不了。”

“柴青,你有愧這上蒼贈予的悟性根骨。”

“你配不上蒼天眷愛。”

“柴令有女如此,可悲,可嘆。”

人影幻滅,夢境再變,姜國都城十裏外的窮人巷,冰雪聰明的小姑娘笑眼動人:“壞胚子天下第一厲害!”

天下第一厲害的壞胚子驕傲地挺胸擡頭:“我刀不可擋,我意不可違,我要绛绛一生一世幸福快樂,誰來搗亂,我殺誰!”

少年熱血,天真到令人發笑。

說出這話的柴青勤學武功,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雞叫三聲,她早已揮刀三百下。

天賦、勤勉、良師,她都有。

閃閃發光的夢想前程在向她招手。

只要按部就班地度過去,柴青就能走上一條舉世皆知的坦途。

命運的玩笑打得人措手不及。

柴青在夢裏痛苦掙紮。

不是這樣的。

不對。

她不要活得這麽煎熬。

心聲催促着夢魇早早結束。

柔柔的光線穿過窗子,照在破舊的茅草屋,窄瓶口斜斜停靠一支桃花,桃花鮮嫩,夢境也染了緋色。

豐饒亭,寬敞舒适的車廂,美人淺笑,慵懶投入柴青的懷。

車簾嚴嚴實實鎖住一片春天,瓷白的肌膚,細膩的肌理,如墨潑開的發,楊柳細腰貼在幹燥的掌心,她喊:“柴柴……”

柴青神魂大動,黑亮的眸子有了情。

沒有夢想碎掉的聲響,沒有長刀折斷的絕望,沒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只是她,春水鎮的壞種姑娘。

她也只是她,盈回巷與之訂過婚的酉酉姑娘。

她的姜姜。

人間的妩媚融在美人眉梢,姜嬈柔柔慢慢地撫她脊骨,一段,又一段。

柴青喜歡渾身的骨頭被她數算,眼目溫情,映着朗朗清光。

化身成妖的小未婚妻纏人得緊,要求甚多,這裏看看,那裏再瞧瞧,害羞地捂嘴笑。

她喊“柴柴”,有種把奶糕抹在唇齒的軟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成心要做勾魂的魅狐,環着柴青後頸,癡癡纏纏,混着哭腔,眼眶裏包了一團淚,淚懸而不墜,美眸含水,得意地湊上前來:“插.我。”

午後的太陽發光發熱,柴青驀的睜開眼,怔怔地躺在床榻。

隔壁雞飛狗叫的聲音不絕于耳,小寡婦叉腰碎碎念,念得人心浮躁。

柴青掀了薄被下床,去看桌面擺設的花兒。

花有些蔫了。

她往花瓣灑灑水,瞧見這緋豔的桃花,神情一呆,眼前浮現眼目曾見的那朵花。

那花是真嬌,也真潤。

太平山下一別她說的那句“後面沒玩”不是空穴來風的話。

那日姜嬈有備而來,洗得很幹淨,淨得她不敢妄動。

這會想想,竟是悔了。

該試試的。

她坐下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入喉,難喝,舌尖一卷,呸出一小截茶梗。

姜嬈那個壞女人,走是走了,其行徑絲毫不亞于吃完飯砸了攤主攤子的惡客,柴青坐立站卧,心頭難以擺脫昔日和她在這屋沒羞沒臊的情景。

都怪姜嬈。

也不怪姜嬈。

誰讓柴青就喜歡她這調調?

那麽美的人,仙女似的,行事生猛,處處留情。

大善人一覺睡醒在腿邊輕蹭,柴青肚子空空,翻出放在後廚的肉煮熟切碎喂貓。

貓兒吃飽了,攜家帶口地窩回窗前,睡得四仰八叉的,也不嫌丢人。

柴青看着那窗,又想起姜嬈翹起來的白花花的屁.股。

造孽。

她內傷未愈,丹田一陣陣地疼,柴青愣了半晌,摸出放在木盒的一沓銀票,随随便便揣進袖袋,走前看了看睡姿豪放的大善人、小善人,拍拍袖子,溜了。

大門也懶得上鎖。

跑得沒影。

估計想不到會有人喪心病狂地偷貓。

春水坊門口,柴青站在這兒有些時辰了,堵在嗓子眼的火咽不下去,她擡擡腿,在一水的迎客聲中垮着肩膀,沒精打采的入內。

以前柳眉在這,她來只是送米送面,不然則是厚着臉皮跑來蹭吃蹭喝。

柳眉不在了,她多是在外面看着春水坊的方向,看着男男女女,紅塵喧嚣。

年過三十的女掌事神情疑惑:“你來,是……”

柴青熟谙坊裏的行話,眉毛一動,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寫出一個“後”。

掌事了然:“是看,還是?”

“看。”

“紋銀三十兩。”

真他娘的貴。

柴青抽出三張面值十兩的銀票,掌事笑着去挑選适合做這事的姑娘,走時還在想:不愧是壞種,才弄丢了未婚妻,就跑來這地方鬼混。

三樓,地字一號房,門開了又關,兩位打扮精致的姑娘進了屋不敢擡頭,也不敢發出旁的不必要的聲音。

是以不知這間房的客人倚在窗前,心不在焉。

柴青拎起小銀錘敲在巴掌大的金鐘,鐘聲一響,姑娘們硬着頭皮忙碌起來。

起初不知是不熟練,還是太局促,後來才好些,有了這地方該有的靡靡聲色。

柴青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聽着身後時而隐忍時而高亢的音,閉上眼,偷偷地想念姜嬈。

她驀地轉過身,不耐煩看姑娘的臉,一心想着和她辦事的是她的姜姜。

人的劣根性,總擅長在失去後找個替身,要麽就一直一直想。

曾幾何時姜姜是绛绛的替代品,時至今日,姜姜也算半輪月亮。

人如玉,月如鈎。

“再快點。”

她音色清冷。

跪伏在毛毯的柔玉驀地揚起頭,她看不見柴青的臉,身後的淨玉卻沒妨礙。

四目相對,柴青皺眉,腳步挪開,得以見着柔玉羞窘的眼:“怎麽是你們?”

淨玉呆呆地忘記答話,柔玉沒敢想面前的人是她,可真見着了,又被問話,她顫聲道:“怎、怎麽不能是我們?”

她拍拍淨玉的手,來自于搭檔的默契,淨玉重新有了動作。

“不必了。”

“要的。你花了銀子,我們不能白拿錢。”

“……”

柴青當機立斷走出門,守在門口,為兩人預留好穿衣的時間。

小半刻鐘,柔玉、淨玉羞答答地站在她面前,還是柔玉先出聲:“你怎麽想到來看這個了?你……你若有需要,我今晚去找你,免費的,不收錢。”

她怯聲道:“怎樣?”

淨玉快速瞅她尖尖的下巴,覺得為愛消瘦的柴青更漂亮了,怕好事都被柔玉搶了,自告奮勇:“我不僅免費,還倒貼你錢。你出個價。”末了底氣不足地補充:“也,也不要太多,我沒多少積蓄。”

“你是不是想酉酉姑娘了?其實,其實蒙着眼睛,或是滅了燭火,都、都差不多的,我們……”

柴青不想再聽下去,快步下樓。

柔玉、淨玉眼巴巴看她去找掌事,心情低落。

早八百年她們就饞柴青,好不容易在這兒碰上,又趕上那麽個場景,多好的機會。

一樓大廳,女掌事收了柴青的銀票,喜滋滋把人送走,喜滋滋上樓,見了柔玉、淨玉,索性又差人将秀玉找來,人齊了,當着她們的面撕毀賣身契:“行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有人發善心,你們可以出樓了。”

出門時還是個小富,回來成了窮光蛋。

不鎖門的下場就是,家被偷了。

大善人、小善人沒了蹤影,地上躺着一撮毛,柴青先是照例取了魚幹引貓,魚幹拴了一串兒,警惕性高的野貓都探出腦袋,不見她家的兩個小祖宗。

得知她又丢貓,小寡婦罵罵咧咧地跟她出門找毛孩子,半路遇見從春水坊裏脫身的淨玉、柔玉、秀玉,找貓隊伍擴大。

最後胖嬸也加入進來,大街小巷,不放過一丁點蛛絲馬跡。

問過許多人,等找到時,刀疤臉的漢子正抖摟麻袋,麻袋裏掉出兩只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的貓。

柴青臉色泛白,大步流星地迎過去。

眼看要壞事,柔玉拽住她衣袖:“那是‘飛天熊’熊不楞,性子古怪,陶釉境高手。”

小寡婦聞言瞳孔一驚:陶釉境,這可比好多人都厲害了。

九州尚武,有根骨的和沒根骨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春水鎮繁華,但在春水鎮迎來好多江湖人之前,陶釉境,便是這裏的人見過頂頂能耐的武功境界。

春水坊的消息最是密集可靠,如今紮根小鎮的江湖人士,明面上不能得罪的人名能列好長一卷牛皮,柔玉比其他人知道的多在胖嬸看來很正常,得知偷貓之人是陶釉境高手,她猶豫一二:“你們摁住她,我去交涉。”

柔玉、淨玉一左一右摁着柴青,秀玉扯着她衣角,小寡婦想了想,擋在柴青面前,免得飛天熊記住兩人的臉,跑來報複。

“你們放開我。”

“不放!你不要胡來。”

比起柴青,顯然是和人打交道更有經驗的胖嬸靠譜。

柴青一把推開小寡婦,小寡婦咦了一聲,惱她狗咬呂洞賓。

胖嬸點頭哈腰地和飛天熊說好話,指指貓,取下腰間系着的裝銀子的荷包,谄媚獻上。

飛天熊接了荷包,從中倒出幾粒碎銀,陡然動怒,一巴掌扇在婦人臉上。

“你別亂動,你去了,胖嬸就白挨打了。”

一把火燒在柴青肺腑,燒得她想發瘋。

胖嬸挨了一頓打,換回兩只貓,飛天熊大笑着揚長而去,比起虐貓,有時候還是虐人比較舒服。

“回來了,行了行了,放開她罷。”胖胖的女人抱着大、小善人:“好在只是暈了,沒有大礙。”

她将貓交給柴青,囑咐道:“你可得看好了,以後出去務必要鎖好門,你說你,怎就恁得心大?”

她左邊的臉高腫,嘴角不住流血,也覺得這場面不太體面,直起身拍拍胸脯:“我知道你感動,算了,我做這些也不是為你,是為這貓兒,銀子你得還我,三兩二,差一個字兒都不行。”

胖嬸交待完就走,也不管柴青有沒有答應,轉身,嘴裏嘀嘀咕咕,罵那只長得磕碜的狗熊,又小聲自言自語:“沒辦法,誰讓胖嬸我義薄雲天?”

柴青手搭在貓頭,幾個呼吸,貓醒了過來。

她看着胖房東離開的背影,眼色一沉。

三玉在窮極巷租了房,租的是胖嬸家的,小寡婦趕着柴青回家,豈料柴青回是回了,入夜,又跑出來。

天明,熊不楞死在窮極巷的小巷口。

死前雙膝跪地,天靈蓋被人一掌震碎。

小鎮嘩然——

“這可是陶釉境的大高手,誰殺的?”

“管他誰殺的呢?”胖嬸躲在人群和街坊說小話,心裏只道死得好,可惜不知是哪路高人抱打不平,除了這不幹人事的禍害。

也不是所有的武人都是正直的好人,飛天熊一死,多得是人拍手稱快。

小鎮的百姓盼着刺客盟的大俠早點離去,省得給他們安靜的生活招來好多意想不到的麻煩,武人多了,欺男霸女的事就難免,今兒個剛冒出來,那誰誰睡了春水坊的姑娘不給錢。

暮色降臨,頗有姿色的小寡婦垮着菜籃子急慌慌往家門跑,在拐角撞到出門覓食的柴青,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的壞種鄰居,長舒一口氣:“是你呀。”

“不然你以為是誰?”

“我以為……”

小寡婦壓着喉嚨,心有餘悸道:“我以為有賊人尾随我,你也知道,這段日子小鎮不太平,各種爛事不絕。”

她直起身:“你也小心,吃完飯早點回來。”

柴青觑她兩眼,沒吱聲,走了。

喪喪的。

不就是沒了老婆麽?

小寡婦氣哼哼進家門。

子夜,噩夢再次找上柴青。

隔壁大黑、小黑一頓亂吠,小寡婦披着衣服去看,一聲驚叫後沒了動靜。

啪!

一道巴掌聲。

“臭婊.子,你敢咬爺?”

小寡婦要逃,忽的絆倒,被人拉着腿扯回來,花容失色:“柴、柴青!”

木門砰地被踹開。

月色下,柴青神情陰郁,手臂揚起,磚頭精準砸在賊人腦袋,小寡婦吓得失聲,過了幾息,忙問:“死了沒?”

“投胎去了。”

寡婦衣衫不整地癱在那抹淚:“這都什麽事啊!”

柴青默然不語。

泥胚境的雜蟲,也敢在小鎮興風作浪了。

死不足惜。

一樁樁,一件件,短短幾日,柴青清晰記錄周圍人的變化——胖嬸高腫的臉,流血的唇角,寡婦被扯破的衣裳,滴落下來的淚,她還要忍到幾時呢?

貪生怕死,茍且偷安,是她想要的嗎?

深紅色的香囊軟軟地貼在胸口,午夜夢回再也見不着的人。

這是她想要的嗎?

她柴青,要一輩子窩窩囊囊活着,不敢見天日嗎?

“別打擾她。”

莫玲玲扯着少年後衣領往另一條街走。

錢小刀不懂就問:“她怎麽了?看起來神神叨叨的。”

“她在問心。”

“問心?這麽突然?”

“突然才好。心不動,就死了,有觸動,才能活。想好給她鑄哪樣的刀了?”

“沒,才畫好圖樣。”少年愣在那:“我現在,可以想了嗎?”

莫玲玲會心一笑:“該準備起來了。刀要出鞘,要震一震這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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