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談對象就是要親嘴嘛 (1)

“……江同志, 那個,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男人高大的身軀堵在面前,正好後背對着一扇窗, 把陽光堵地結結實實,于是孟言的眼裏就只有一團看不清晰的昏暗。

他問:“說什麽?”

說什麽你不知道?

孟言覺得自己現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眼前的尴尬, 好像每回跟江少嶼單獨相處,那顆心總蹦得像黃豆一樣,上上下下地跳。

他可真是尴尬制造機。

“那……”孟言指指身後的鐵門:“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男人半點也沒遲疑地點頭:“嗯。”

“咳咳咳——”還真是不挽留啊。

他以為她是真咳,十分“貼心”地找來一只玻璃杯,給她倒了杯涼開水。

“喝嗎?”

“謝謝。”孟言還真有點渴了,當下沒管那麽多,端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嘴裏灌。

一串調皮的水珠竟然順着分叉口溜進了氣管, 嗆得她咳嗽不止,臉比燒透了的番茄還紅。

江少嶼沒多想, 溫熱的掌心便附上她柔軟的背脊, 輕輕地拍,一下一下, 帶着關切。

如此動作, 兩人的身體便不由得貼得很近, 近到呼吸可聞,近到孟言即使咳嗽地厲害, 可一扭頭,就能從眼前男人那雙幽深的眸子裏看到自己泛着紅氣的臉蛋。

咳嗽聲短暫地停滞了兩秒, 在那兩秒鐘裏, 某種情緒悄無聲息在兩人心底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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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又隐忍的空氣中, 撲通撲通——

緊湊而興奮的節拍同時撬動兩人的神經, 在江少嶼關切的注視下, 孟言向來靈活的腦子突然轉不動了,遲鈍到話都冒到嗓子眼,愣是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麽。

她不說,然後江少嶼說了:

“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孟言砰的一下把玻璃杯往桌上放,拍拍胸口,指了指大門:“我先回去了?”

江少嶼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他毫不猶豫地颔首,說:“行。”

然後孟言就真的回去了。

這次的單獨相處不超過三分鐘,把幾個聚在隔壁陳巧麗家的軍嫂看傻眼了。

這、這咋回事?

倆小年輕不是在談對象嗎?這就出來啦?才幾分鐘呀?

這處對象處得……不處咋談?不說話咋談?

嘿,奇了怪。

後來一連五天,江少嶼都沒有主動找過孟言,兩位主人公沒一個人急,其他軍嫂卻跟着着急上火,好幾次張羅着要帶孟言去找參謀長,都被這妮兒找理由拒絕了。

總要她去找他,憑什麽他不來找自己啊?

到底是對她沒意思,還是什麽意思?還是說覺得沒有戀愛經驗,所以鼓不起勇氣?

孟言郁悶地想:男人要是太膽小,那就活該單身吧!

……

因為孟言和江少嶼的疏遠,培蘭島最近傳出了一些關于兩個人的“風言風語”,甚至有人說孟言馬上就會被江參謀送回首都。

雖然大部分言論沒有惡意,但總有某些有心人露出看好戲的笑。

這些言論都是背對孟言說的,而話題中心人物,最近正在摸索海島的情況,在培蘭島生活的一個星期裏,大致摸清楚了一些要點。

島上有百來戶人家,皆以漁業為生。

男島民主要出海捕魚,以此謀取生活所需的開支。女人和老人們則留在家裏耕種田地,剩下的還有一批特殊人員,叫民兵,屬于新中國解放後的助手和後備力量。

培蘭島不大,平地少山多樹林多,這裏民風淳樸,沒有城裏泛濫的小偷小摸和搶劫暴力等違法犯罪行為,甚至可以做到夜不閉戶。

孟言覺得自己已經逐漸适應了這裏的生活方式,除去幹旱年用水困難外,這裏真是個不錯的去處,且她很喜歡這裏單純的人際關系,身與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孟言姐!孟言姐!趕海去啦!”

翌日一早,拎着漁網和小桶的趙小麥就上洪嫂家喊孟言起床趕海啦,可孟言這睡神,都八點半了還沒醒。

石蛋也學着小麥姐的模樣拍門:“姐姐,姐姐!起床!抓牡蛎!”

“嗯?嗯……”聽着門外喧嚣,孟言腦袋哐哐響,可就是不想起來,哼哼兩下翻個身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孟言姐!這會兒下去剛剛好,再晚會兒,啥都沒有啦!”小麥急得扯開喉嚨大喊。

“嗯?我知道了,馬上……”說着馬上,實則眼睛馬上閉上,順帶把薄被拉到脖子。

江少嶼家的純棉細布,睡起來可太舒服了。

廚房裏燒火的洪嫂越看越想笑:“得了得了,小麥啊,你還是跟你家青湖去吧,這個星期小孟總共早起了三回,估計今天又起不來咯!”

雖說睡懶覺不是島民們所提倡的生活方式,不過也不礙事,畢竟孟言初來乍到也沒有正經工作,起床沒什麽要緊事,睡睡懶覺無傷大雅。

“哎呀,孟言姐姐真是個懶惰蟲,我就沒見她這麽能睡的人!”跺了跺腳,小麥不甘心地走了。

石蛋興沖沖朝她飛奔:“小麥姐姐!我也要去!”

小麥頭也沒回:“你要去?那你得問你娘。”

洪嫂笑眯眯地把兒子喊回來:“石蛋,先別去,把飯吃了咱再去啊。”

石蛋急吼吼地邁着光腳丫又折了回去,依依不舍地說:“吃了飯,小麥姐姐你等我。”

小麥回頭沖他笑,接過青湖手裏的小鏟子:“石蛋,我可等不了你,你等會兒自己來找我吧,就在前海灘!”

說完挽着青湖風風火火就跑了。

……

孟言起床時,小麥趕海都回來了,正好碰到她在院子裏洗臉,拎着滿滿一大桶戰利品走來。

“我今天收獲滿滿,看!”

哐的一聲響,大桶海貨擺在了孟言面前。

全是剛抓獲的新鮮玩意兒,在桶裏蠕動、跳躍,很是活潑……就是味兒有點沖,孟言湊過去一個沒注意吸了大口腥氣,嗆得她差點嘔吐。

別開腦袋深呼吸,緩了一會兒,孟言驚嘆道:“哇,這麽多呢,真多呀。”

除了可以吃的海鮮,還有豬豬螺和一只可愛的紅色海星,活的!孟言說了好幾次想要這玩意兒,一直沒找到,這會兒好了,不但找到了還是活的!

撥弄撥弄海星角,孟言欣喜地笑了。

小麥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哼,羨慕了吧,多算什麽,最重要的是抓它的快樂!那個過程!”

孟言贊同地颔首:“是呀,之前去過兩次我就覺得好有意思。”

“哼,那你還睡懶覺。”小麥沒好氣睨她。

這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小麥是孟言的姐。

孟言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這不是起不來嗎,明天吧,明天你還去嗎?”

小麥舒服地在她掌心裏蹭動:“明天不去,後天吧,這都吃不完呢。”

“行,我後天陪你去,絕不睡懶覺。”

小麥這才滿意地揚了揚腦袋,然後變戲法地從口袋裏掏出兩朵白黃相間的雞蛋花,紮在她的麻花辮裏。

“美花配美人,送你了,別摘。”

孟言失笑,感覺這花襯得自己幼稚了起碼兩個度。

臨走前小麥在院子裏找了個小桶,分了一半海貨給孟言。

今天的海貨品種實在太多了,有海蛎、小鮑魚、有海參,扇貝……還有之前去沒見過的一些海産品,茶色的小螃蟹,紅色的小烏賊……真豐富。

不過有一說一,海鮮再多也不能否認培蘭島是美食荒漠的事實。

午飯和晚餐不出意外都是吃這些海貨,主食配二米飯。

二米飯就是大米和小米混在一起做成的飯,這年頭大米是稀缺糧食,小米營養價值高卻反而不比大米稀罕,兩樣米摻和在一起煮了吃,是這年頭大多數人家的烹饪方式。

有的地方還給二米飯取好聽的名字,小米是黃色的,大米是白色的,所以叫“金銀飯”,別說,真有點意境。

吃魚吃海鮮在島上不算新鮮事,綠色蔬菜卻是很新鮮的東西,葵花她媽劉嫂前兩日送給洪嫂一根黃瓜,高興地好像過年了似的。

雖說海鮮多吧,可缺少調味料和配菜,天天吃蒸的煮的,再鮮美也給你吃吐。

別說,孟言現在還真有點想念當初在首都吃頓頓大白菜黃瓜生菜的日子……

人啊,就是賤,得到了嫌棄,得不到想念。

……

“孟言妹子!孟言妹子!”

正出神呢,又是哪家嬸子呼喚她?

“哎——馬嫂!”這中氣十足的聲音,确實是馬嫂的。

“孟言妹子!過會兒有船來,我要去趟城裏,你有啥要我帶的不?”

培蘭島有供銷社,不大,賣的都是些煙、酒、煤油、火柴等日用品,還有鋤頭、漁網、竹筐、綑鈎等農具漁具,稍微貴一些的比如衣服鞋子、雪花膏這類稍微緊俏些的物品是沒有的。

好在距離培蘭島不遠處有一座城市海島叫觀星島,小島面積是培蘭島的兩倍,人口是四五倍的樣子,建國後随着人口遷移和發展,逐漸形成了城市規模。

認真說起來,觀星島跟內陸的十八線小城市也沒區別呢,讓周邊資源貧瘠的島嶼得到了極大的方便。

“今天有船上島啦?”孟言心裏好高興,覺得馬嫂好不容易進城一趟還記得自己,她可真熱情。

“是啊,正好天兒不錯,有要買的東西多買點,下一趟還不知道啥時候來呢!”說是半個月來一次,遇上臺風天啊,不定幾個月來一次呢。

馬嫂推開院門走了進來,手裏挽着一只編織竹籃,孟言回身給她找了張板凳。

“不坐不坐,我馬上就走,去趕船呢,你快想想,有什麽要帶的沒?”

“嗯……我想想……”

當初離開首都走得急,家裏條件不好也沒帶什麽東西,雖說老首長給了大紅包,可她想着自己來海島可以種菜,農村嘛也花不了幾個錢,就把錢全都留給了張梅,家裏三個孩子正是缺錢的時候。

可現在來了她才發現,海島風大,陽光猛烈,不擦護膚品這臉真遭不住,前幾天就開始愁,自己帶來的半罐面油馬上用完了……

“我還真有不少東西想買呢,雪花膏、洗發膏、擦手的蛤蜊油……呀,馬嫂,我沒帶票。”

馬嫂驚訝地張大嘴,笑了出來:“孟言妹子,你一張票都沒有啊?”

“是啊,都留給我爸媽了,一張也沒有。”這可咋整,人家馬嫂家裏條件也不好,哪有多餘的票借給她。

笑過後馬嫂給她出主意:“沒事沒事,這好辦,去問問參謀長,讓他給你。”

“讓他給?”他們倆現在還沒結婚呢,連對象都不知道算不算,“這不好吧。”

馬嫂努了努嘴:“怎麽不好,你就說借,他還能不給你?除了他,咱島上你覺得找其他人誰合适?”

孟言有些為難:“可我現在也沒個正經工作,以後怎麽還他呢?”

“那也沒事,就當白送你了,誰讓你是他對象呢。”說着想起什麽,她道:“自打你住進洪敏家以後,參謀長不是沒少往這兒送吃的嗎?糧食蔬菜海鮮……你說,如果不是你住在這兒,他能送嗎?參謀長是真的大方,他不缺錢也不缺票,就算你還不上他也不會怎樣,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糧食蔬菜?這麽說洪嫂家的大米都是參謀長送的嗎?”

孟言驚住了,她知道洪嫂家條件不好,卻給自己吃了好幾天的大米,她心裏還感動了好久來着……

可把馬嫂逗得,叉腰喘着笑了好久,指着她無奈道:“是呀,你不知道呢?連我都看見好幾回了,你說說你。”

合着人家參謀長做了這麽多天的好事,一個名字沒留下?

這洪敏,搞什麽幺蛾子呢。

孟言眨了眨漂亮的杏眼,吶吶地問:“他什麽時候來的,我一次也沒發現。”

馬嫂說:“下班就來了,好幾次呢,你在廚房燒飯沒注意呢吧?”

孟言颔首,摳了摳衣領上的繡花:“可能是吧,我一次都沒注意。”

馬嫂笑道:“嘿,這洪敏也是,不告訴你。”

孟言心裏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前些日子心裏還吐槽這男人膽子小,不會主動,這會兒得知他竟默默給洪嫂家送了好多天的食物……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那我試試吧。”

去港口坐船得先下山,下山路上要經過部隊和江少嶼家,這去找他不就正好順路了嗎。

于是馬嫂在部隊門口等孟言,讓她快着點。

孟言幾乎是小跑着進去的,門口哨兵也都認識她,見到她時敬了個軍禮:“嫂子好!”

嗓門震天,吓得孟言一個哆嗦,把小戰士們逗地憋不住笑。

“不好意思啊嫂子,大老爺們習慣了,沒收住聲。”黑臉小戰士盯着真誠的目光向她道歉。

孟言臉上囧了囧,往部隊裏望一眼:“沒事沒事,我找你們江參謀長,他現在在嗎?”

另一個穿海軍制服的小戰士說:“在的,我帶您去。”

他們走後,剛才把孟言吓了一跳的小戰士偷笑着對同伴說:“參謀長對象真有意思,臉好像還紅了。”

孟言那哪是臉紅,那是被突然的驚吓吓得血氣飙升!

部隊雖然建在半山腰,占地面積卻十分開闊,上回來過一次,這會兒即使沒有小戰士的帶領,她也能找到位置。

江少嶼的辦公室是與另一位主任公用的,孟言來的時候那位主任正好在位置上辦公。

“主任您好。”她先跟那位主任打了聲招呼,才看向江少嶼:“參謀長。”

那位主任幾乎在看見孟言的那一剎那站起了身,對江少嶼說道:“喲,突然想起校場那邊有點事,先走了。”

孟言一臉懵逼的看着主任着急忙慌離開辦公室。

“進來吧。”沒時間給她多想,江少嶼便叫她。

“江同志。”她其實不太習慣跟大夥兒一樣叫他參謀長,顯得好像很生疏。

再怎麽說她來培蘭島的目的是為了跟她結婚,他們倆之間再生分,也不能同島民們一樣吧?

時隔五天兩人再一次相見,她今天還是一身樸素的裝扮,肩膀垂着兩條小辮子,小辮子上還紮着兩朵小麥送給她的雞蛋花——黑發黃花,襯得今日的她靈動又溫軟。

江少嶼晃了一下神,随後看向門口,一直看着徐主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才起身把門關上,問她:“怎麽來了?坐。”

孟言在他對面坐下,怪不好意思地把鬓角碎發撩到耳後:“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工作了。”

江少嶼兩手交叉:“沒打擾,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洪嫂家隔壁的馬嫂你知道嗎?她今天要進城,我想托她幫我帶瓶雪花膏,臉最近被海風吹得總幹,用得很快……我就是想問問你能借我些票嗎?等我……等我以後有了我就還你。”

江少嶼下意識看向她的臉,與來時相比沒有太大的變化,嫩乎乎的,透着少女才有的粉潤光澤。

江少嶼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掏口袋,掏了半天尴尬地掏出來三塊錢。

“錢票都在家,跟我回去一趟吧。”平時訓練沒有花錢的地方,這五塊錢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揣在兜裏的。

擔憂地問:“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嗎?”

“不耽誤。”

松了口氣:“那就好。”

馬嫂又跟着孟言和江少嶼回了一趟家,她在院子裏邊逗小黃邊等,孟言亦步亦趨随着江少嶼進了屋。

屋子還像之前見過的那樣,幹淨整潔,房間門沒關,孟言粗略往裏瞧了一眼,有一扇不大不小的書架,書卻是放滿了的。

孟言有些心動了,最近正好愁沒事做無聊呢,如果能讓他借自己幾本書看……

想着,那邊男人已經開始翻找起錢票,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孟言扭頭望了過去。

天氣炎熱,他這會兒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先端着胳膊解腕上的袖扣,然後輕輕将袖子挽到小臂處,動作漫不經心又帶有力量。

做完一套動作後便蹲下身,在一個上了鎖的抽屜前翻翻找找。

他找錢票時,孟言規規矩矩站在距離他兩米遠的位置,耳朵一直豎着傾聽江少嶼的動靜,等他終于找好錢票後,抽屜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分明孟言只說要買雪花膏,這男人愣是把家裏所有能拿得出來的錢票都找了出來。

看着一摞食指厚的五顏六色票子,孟言頭皮發麻:“不用這麽多的,我只買一瓶雪花膏和洗頭膏。”

正于是江少嶼挑挑揀揀,最後抽了一小疊給她。

然而這一小疊,老孟家一年也攢不到。

“多了多了,這什麽肉票蛋票布票我都用不上……錢我自己帶了一些,就不借了,夠用。”

她又将多出來的票還了回去,江少嶼當然沒要,斂了笑,漂亮的瞳孔灼灼與她對視:“你既然來了這裏,我就有責任照顧你。”

這話說得……誰來海島找你,你都得照顧他嗎?

孟言秀眉輕擰:“可這真的太多了,而且你給的錢比票還多,花不完我不還是要還給你嗎?”

他平靜地看着她,忽然輕笑:“沒關系,多買點,盡量別剩。”

還別剩,花光了我也還不起啊……

握緊厚實的一疊票,孟言心情複雜,想着馬嫂還在外面焦急等候,先拿走再說吧。

“謝謝。”

孟言臨出門前江少嶼還叮囑她:“雪花膏多買兩瓶吧,萬一遇上臺風天,用完了不一定能及時買到。”

孟言腳步微頓:“好。”

……

風和日麗,晴空萬裏,海鷗徜徉在鹹腥味兒的風裏,暢快地飛。

孟言和馬嫂在江少嶼家分別,離開的時候往前走了沒幾段路,碰上了剛從海灘回來的趙小麥。

初中畢業後她就沒再上學,像普通島民一樣投身家庭生活,趕海撈海貨補貼家用,沒事的時候就收拾家務,給家裏人做飯,也沒什麽正經活計,就這麽簡簡單單生活着。

這會兒正好沒事做,她又去海灘了,回來時青湖也跟在她身邊,那少年生得高壯,肉眼瞧有一米七五的個頭,跟在瘦小的小麥身後,像穿铠甲的騎士似的,誰都不敢近身。

“孟言姐!我正說找你呢!”小麥雖然從海灘回來,卻沒搞海貨,懷裏反而抱了個圓咕隆咚的綠東西。

“找我?”孟言停住腳步,好奇地看向她。

小麥興奮點頭,炫寶似的把懷裏某個綠東西舉了起來,沒兩步就跑到她跟前:“對!你看,我剛才在樹下撿了只爛椰子。”

“呃……你撿爛椰子做什麽?”瞧她這激動的模樣,莫非這爛了的椰子還有她不知道的作用?

孰料小麥下一句說:“給你呀!”

“給我?”她真不知道爛椰子有啥用。

小麥笑嘻嘻的,眼神好澄澈:“對,你不是首都來的嗎?你們北方肯定沒有椰子吧?不過椰子七八月才成熟,我也沒辦法拿好的椰子,剛好不是有個爛椰子掉下來嗎,我就給你撿回來,給你瞅瞅,漲漲見識。”

孟言:“……”

我謝謝您。

“是嘛,小麥你可真有心。”作為二十一世紀的人,哪能沒見過椰子能,不僅見過還吃過,還見過椰寶呢。

她接過爛椰子,翻來覆去地看。

椰子沒爛透,與樹幹相接壤的柄得了病蟲,所以從樹上脫落了下來,因為椰子樹生得高大,這椰子摔下來時估計砸岩石上了,屁股砸得稀巴爛,表皮還沾着無色無味的液體。

小麥得意地搖頭晃腦:“那可不,青湖也總誇我心細,說明大家的眼光是一致的!”

孟言想問,大家有沒有一致地覺得你有點閑?

還有點逗比氣質。

這句話當然沒說出來,不過另一個她想問很久的問題今兒個終于找到了機會。

“小麥啊,這位叫青湖的同志……是你哥哥,還是朋友呢?”

小麥輕飄飄瞥了青湖一眼,少年也向她遞去一個眼神,喉結一滾。

“是我朋友也是我哥哥!”小麥看着他笑,嘴角懸起兩道燦爛的梨渦:“不是親哥哥,是我的鄰居哥哥,不過現在不算鄰居了,我爸媽去世後我吃飯睡覺都在他家。”

哦?這是個什麽情況?

“你爸媽去世很久了嗎?”孟言問。

小麥搖頭:“沒,三年前年去世的,沒去世的時候,青湖也是我爸媽帶大的呢。”

跟小麥又聊了會兒,孟言才曉得,原來青湖的媽媽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産去世,爸爸一連娶了兩個老婆都因為家裏太窮跑了,後來就沒有再娶,但是在青湖八歲的時候出海捕魚,遇上了海匪,出事死了。

青湖家最後就剩他和爺爺。

趙小麥的父母只得了小麥這一個閨女,想着家裏人少冷清,瞧隔壁老鄰居孤兒寡爺的可憐,後來兩家人除了住,吃喝拉撒幹活都在一塊兒,跟真正的一家人俨然沒了區別。

青湖這孩子打從出生起就是喝小麥她娘的奶長大的呢,孩童時期的青湖經常趕海撿小魚兒小蝦回家,吃不完的曬幹了送去小麥家,偶爾捕到些值錢的大家夥便送去供銷社換點錢,一部分攢起來,一部分給小麥買餅幹吃。

兩家人住一起後,平時只要青湖在,就沒有小麥幹家務活的機會,他全包攬。

很多時候小麥她爹娘還感嘆,說這孩子除了血緣,跟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幸福單純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三年前小麥父母去世,小麥成了孤兒,隔壁青湖的爺爺就将小麥接到了自己家,從此兩個孩子和老人相依為命,日子算不得太好,混個溫飽。

不過小麥這孩子天性樂觀,即使遭受了如此大的打擊,依舊每天笑呵呵,看不出憂愁。

聽完故事,孟言頓時覺得自己的經歷似乎也不算什麽,即使書中原身的遭遇很悲慘,可這不是沒實現嗎,所以她真的算很幸福了。

話說回來……

孟言扭頭看向一旁的青湖。

按照女人的第六感,她覺得這個青湖,對小麥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尤其是當他看向她的眼神……嗯,不對勁。

“你剛從參謀長家出來嗎?”小麥沒注意孟言的目光,拍了拍她懷裏的爛椰子問。

孟言:“嗯。”

手放在胸口的麻花辮上攪了兩圈,小麥歪頭看她:“你跟參謀長現在是在談對象沒錯吧?”

孟言失笑,調侃了一句:“小孩子家家,你知道什麽叫談對象嗎?”

“我當然知道,談對象就是要親嘴嘛,我都十五了,哪能什麽都不懂呢。”

噗——

然後還很天真地問:“孟言姐,你跟參謀長親嘴了嗎?”

孟言十分心虛地捂住小麥的嘴,四處望了望,見沒有人經過才松了口氣:“小孩子膽兒還挺大,什麽話都敢說呀,被人聽見得罵你羞了。”

“小麥,這些話你都是從誰哪兒學來的?”面癱臉青湖難得開口說了句話,眉心褶皺擰地很深,“女孩子說話矜持點。”

“略略略,我從來就不是矜持的女孩!”

小麥沖她做了個鬼臉,說完,蹦跶幾下,打打鬧鬧地跟青湖回家去了。

孟言不由得感嘆:年輕人真有活力。

……

馬嫂早上九點半坐的船,午間一點就回來了,除了兩瓶雪花膏洗頭膏,另外還給孟言帶了一只肥雞,專門挑最肥的一只買。

當然了,這是孟言的交代,可不是她擅自做主買的。

這時候洪嫂家已經吃完了午飯,島上大部分居民也都吃過飯了,馬嬸風塵仆仆地回來,孟言特體貼地泡了杯紅糖水給她:“辛苦了辛苦了,麻煩您了馬嫂。”

從港口走回家,好長一截路呢,嘴裏澀到舌頭都想出家,這一碗溫涼的紅糖水下肚,別提多舒坦。

抹一把嘴角,馬嫂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

“客氣,雞給你了,不會殺等會兒我幫你。”

“好,謝謝馬嫂!”

孟言宰雞肉還行,殺雞當然不會,最後還是把馬嫂喊了過來。

先給雞脖子來一刀放血,手起刀落,頭身分離。

雞血接了一個中碗,沒多少,孟言全送給了馬嫂,權當辛苦費。

雞內髒也給馬嫂抓了兩幅,她說她喜歡吃雞腸和雞胗,最後走的時候馬嫂扭扭捏捏的。

“拿了你這麽多好東西,真不好意思哩!”

“沒事。”孟言失笑,擦了擦手上血跡:“讓您幫我殺雞才不好意思呢。”

馬嫂笑得合不攏嘴:“不礙事不礙事,這不還有東西得嗎,下次這種好事兒你還找我哈!”

“好。”

雞殺完了還要用幹稻草燒一燒,這樣燒過的雞肉最香,而且燒的時候要注意火候,燒皮不燒肉,燒到皮發出金黃色的油亮光澤最合适。

燒完先放在廚房裏,等下午差不多到吃飯的點了再炖,炖早了端去人家屋裏還沒下班呢。

……

将落沉西去的太陽燒得猛烈,一道橘黃色的線順着光流淌到海面,将那海水照得波光粼粼,像寶石般熠動着光彩。

下午四點左右的樣子,孟言開始炖雞湯。

燒開水把雞塊焯一遍,再放油爆炒三四分鐘,煎到雞肉兩面金黃再冷水下鍋,加入姜片去腥,最後小火慢炖。

洪嫂家有一只砂鍋,平時用來炖海鮮大雜燴的,這會兒正好拿來煲雞湯,比鍋裏炖還香呢。

洪嫂到家時差點被門口的香味兒饞暈,一路随行的幾個大姐調侃她:“你家養了個海螺姑娘啊?”

“去去,海螺姑娘沒有,參謀長對象有一個!”

回來一問才曉得,原來是孟言那小妮子專門買了一只雞炖給江參謀長呢!

洪嫂驚訝地放下手裏工具,走進廚房:“乖乖,你終于想明白要主動出擊啦?”

石蛋飛快地從他媽身後跑進來,趴在竈臺前的小木凳上,紅嘟嘟的嘴唇張得大大的,鼻尖聳啊聳,好像要将空氣裏的香味兒全部嗅光才滿足。

孟言從竈膛下擡起頭,嫩白的皮膚上多了東一塊西一塊的黑灰,可愛又好笑。

“哎喲哈哈哈,來擦擦,快擦擦,髒成小煤球了。”洪嫂掏出手帕遞過去。

孟言接過道了聲謝:“洪嫂,瞧你說的,什麽主動出擊,送碗雞湯罷了,他還借我票呢,不該感謝人家啊?”

話雖如此,孟言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

來培蘭島的這一周裏,她不止一遍思考過跟江少嶼的事兒。

那男人是軍官,條件好長得也好,性格嘛有待考究……自己若是想留在島上,除了嫁人還真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可若要嫁人,除了江少嶼,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于私心,孟言是喜歡江少嶼的,嫁給誰都不比嫁給他好,且大家都默認他們倆是情侶關系,所以這戲啊,熬了一周了,得接着唱下去,還得真唱,不能玩假把式!

他不主動,那她就主動,處了再說,反正不吃虧。

——全然忘記了之前是誰說膽小的男人活該單身。

“是,是該感謝,可你的感謝跟別人的感謝不同。”洪嫂神秘兮兮地說。

孟言不解:“怎麽不同了?”

洪嫂笑着,眸中多了幾絲戲谑:“你是他對象,你的感謝多了層意思,那叫什麽,什麽?”

孟言:“什麽啊?”

洪嫂:“叫秀恩愛!”

孟言:“……”

砂鍋炖雞味兒沒辦法藏,培蘭島的居民房都是一幢挨着一幢,這家炒什麽菜放了什麽油隔壁都能聞到,更不用說炖雞湯了。

沒一會兒,洪嫂家的廚房就擠了零零散散七八個人,大人小孩都有。

“原來在炖雞湯呢,老遠就聞到味兒了。”

“小孟你可真會過日子,瞧這雞湯炖的,沒聞過這麽香的味兒。”

“是啊,手藝都能趕上城裏國營飯店的大師傅了。”

孟言擠着笑臉謙虛:“哪裏哪裏,沒那麽誇張,瞎炖的。”

孟言不懂洪嫂這個人精還能不懂嗎,這些鄰居們擠在她的廚房裏半天不出門,不就是嘴饞想讨口肉吃?

往常都是派小孩子串門,這會兒受不住這香,大人竟也跟來了。

洪嫂始終帶着笑呵呵的面容,向大夥兒解釋:“這個雞湯呀,是小孟專門給參謀長炖的呢。”

“給參謀長炖的呀?我還以為你們自己吃呢。”倒是不好蹭了。

“你跟參謀長現在還聯系嗎?咋沒見他來找過你呢?”不知哪個八卦的這麽問了一嘴。

“呵呵,聯系着呢聯系着呢,忙得很,先不招待你們了。”沒等幾個老嫂子再問,洪嫂先将人打發走了。

有三個不知誰家的孩子戀戀不舍地走不動道,破破爛爛的短衫貼在瘦骨嶙峋的皮上,瞧着挺可憐。

孟言看了看,一人給分了一塊肉。

幾個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了肉連謝謝都顧不得說,也顧不得剛出鍋燙,囫囵兩口就往嘴裏塞,雞肉連着骨頭在嘴裏燙得跳舞,他們渾然不覺痛苦,吃得滿臉陶醉,骨頭都恨不得嚼成碎末兒。

反觀石蛋,可能有他娘在身邊吧,吃相還算斯文。

“哎喲,哎喲,餓死鬼投身啊,慢點你們!”洪嫂咋着舌,對孟言搖頭:“你這,你可真大方。”

這雞肉宰得大,一塊肉足有小孩半個拳頭大,看得洪嫂心窩窩疼!

孟言笑了一下,找了只大直徑的湯盆裝雞湯:“沒事,這只雞肥,三個人吃都夠嗆。”

洪嫂沒好氣說:“我一個人就能吃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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