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實驗報告·養父母
2月25號,H大開學的第一天。
生命科學院的實驗室老師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楊凜。
楊凜亮出□□:“老師,您有時間嗎?我想向您了解點情況。”
老師有些意外,畢竟這是第一次有警察到學校裏來問話。
“好的,您坐吧。”老師從旁邊拉來一把椅子。
楊凜環顧了一下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老師,事關機密,咱們能不能單獨聊聊?”
“好,那咱們出去說吧。”
楊凜和實驗老師來到走廊。楊凜對這裏并不陌生,這就是上次抓管昭時他與管昭對峙的地方。沒想到,那時勇敢地幫助自己抓住兇手的杜晔現在竟成了自己調查的對象。
“您盡管問吧。”老師說。
“我想問一下,各個實驗室有沒有安裝攝像頭?”
“沒有。怎麽?您想看實驗室裏的情況?”
“是,我想确認一下,在去年的12月13號,是不是有一個學生來過實驗室。”
“您方便透露一下這個學生是誰嗎?沒準我認識這個學生。”
“這個……我不能透漏。”出于對杜晔的保護,楊凜不敢說出她的名字。
“這樣的話就不好确認了,畢竟每天都會有很多學生來實驗室。”
“那來做實驗的學生會不會留下記錄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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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老師想了想:“實驗報告可以嗎?每個學生做完實驗都要提交一份實驗報告用來計算實驗課的成績。”
“可以,能讓我看一下嗎?”
“您跟我來吧。”
老師帶楊凜來到檔案室。
“所有的實驗報告都在這兒存檔。”老師說,“您剛才說要看12月幾號的來着?”
“12月13號。”
“那我找一下。”
“好的。”
過了一會兒,老師把一沓實驗報告遞給楊凜,“12月13號的實驗報告都在這兒了。”
“好好,謝謝您。我可以把這些帶走嗎?”
“恐怕不行,您可以在這兒看。”
“好吧。”
楊凜逐一翻看實驗報告,每張實驗報告上都寫着姓名、學號、實驗過程等。
突然,楊凜在一張實驗報告上停住。那張實驗報告的姓名欄上寫着的不是杜晔的名字,但楊凜認得出,那就是杜晔的字跡。
“這張實驗報告可以借我用一下嗎?用完我會還回來。”
“好的。”
“哦,對了。”楊凜不忘提醒,“我今天來調查的事情,希望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好的。”
“謝謝您的配合。”
“不用客氣。”
實驗報告上的名字是董曉琳。
楊凜必須找到她問清楚。
按照實驗報告上的年級和班級,楊凜很容易地找到了這個人。
董曉琳剛下課就被楊凜在教室門口截住。
“你是董曉琳對吧?跟我走吧,找你了解點情況。”楊凜說。
“你是誰?”董曉琳戒備地問他。
楊凜亮出□□:“你如果不願意在這兒問話,我就只好把你帶到公安局了。”
楊凜故意吓唬她,為的是讓她說出真相。這一招果然吓住了董曉琳,她乖乖地跟着楊凜來到了食堂的一個角落。
楊凜裝模作樣地掏出一個本子做記錄:“姓名?”
“董曉琳。”董曉琳被楊凜的陣勢吓到了,聲音都在顫抖。
“年齡?”
“十九。”
“那你應該是大一,對吧?”
“對。”
楊凜不想再廢話,便直截了當地掏出那張實驗報告,拍在桌子上:“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這個。”
“您……您問吧。”
“不用害怕,實話實說就行。”
“不……不怕。”
“這張實驗報告是你寫的嗎?”
董曉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楊凜的臉色:“不……不是我寫的。”
“那是誰寫的?”
“是一個……學姐寫的。”
“叫什麽?”
“杜晔。”
雖然早看出是杜晔的字跡,但當楊凜聽到董曉琳說出杜晔的名字時,心還是抖了兩抖。
“你和杜晔認識?”
“對,我和杜晔學姐是在一次社團活動的時候認識的。”
“為什麽是她寫的?”楊凜問。
“因為那天是她替我做的實驗。”
“她為什麽要替你做實驗?”
“那天我剛好拉肚子,杜晔學姐知道了,就說可以替我做實驗。”
“是她主動說要替你的嗎?”
“是。”
“你那天為什麽會拉肚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前一天吃壞東西了。”
“你在實驗的前一天都和誰一起吃過飯?”
楊凜故意問得很模糊,其實他想問的是:你在實驗的前一天是不是和杜晔吃過飯?
“和室友,還有杜晔學姐。”
楊凜腦中一陣轟鳴,他全明白了,一切都再清楚不過了:杜晔在實驗的前一天同董曉琳吃飯時,在她的飯中下藥使她腹瀉,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代替董曉琳做實驗,以便偷取□□。
“好,我今天就問這些。”
“好……好的。”
“你如果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最好不要把今天我問你的事情說出去。”楊凜威脅她。
“好,好。”董曉琳連連點頭。
幾乎可以确定了,李德彪家暖水壺裏的□□就是杜晔放進去的。
實驗室裏沒有監控錄像,誰也不會知道杜晔在裏面幹了什麽,所以杜晔偷拿試劑這件事是不會有證據的。楊凜不知自己是該佩服杜晔的冷靜和缜密,還是該憤怒于她的心狠手毒。
憑着李德彪家門口的腳印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杜晔的頭上。那麽,現在該做什麽?楊凜問自己。
杜晔的哥哥!
那人的身份還沒有查清,必須馬上弄清他的身份,因為他很有可能就是殺害胡雪玲和劉博然的兇手。
時間越來越緊,他必須趕在其他警察之前查清一切。楊凜此時已是焦頭爛額,拖着疲憊的身子強撐着。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楊凜想。
替兇手隐瞞事實嗎?明知是杜晔做的,卻沒有說出來。
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他沒有選擇。
無論如何,先查清楚殺害胡雪玲劉博然母子的兇手吧。
但願杜晔沒有參與殺人。
但願,但願。
過年時,杜晔的養父母從國外回來,現在還沒有走,楊凜想方設法聯系上他們,想要從他們那裏打聽一些關于杜晔哥哥的情況。
他們約在杜晔家裏見面。
這是楊凜第一次來杜晔家。杜晔家很大,看得出她的養父母很有錢,屋內的裝潢很雅致,看來夫妻倆是很有品味的人。
杜晔的養父母看上去五十歲左右,夫妻倆面目慈善,彬彬有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們是商人,楊凜還以為他們是教師或學者。
“您貴姓?”楊凜問。
“我姓孟。”杜晔的養父說。
孟太太給楊凜倒好茶,問:“您就是楊警官吧,杜晔說起過你。”
“是嗎?”
“除夕夜那天,杜晔是和你在一起吧?”孟太太問。
“對。”
“我們家杜晔好像蠻喜歡你的。”孟太太說。
“是嗎?”楊凜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孟太太看到楊凜害羞的樣子,也不禁笑了。
“說這些幹嘛,杜晔的事情讓她自己做主。”孟先生對孟太太說。
孟太太笑了,問楊凜:“楊警官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想了解一些事情。”
“您請說吧。”
“杜晔……杜晔是不是有一個哥哥?”
夫妻倆臉色微變。
“您是怎麽知道杜晔有哥哥的?”孟先生問。
“從別人那裏了解到的。”
“您為什麽問這些?”孟先生有些戒備。
“我在查一些事情,與杜晔的哥哥有關,所以來問問。”楊凜說。
“原來您是為了公事來的,我還以為您是為杜晔來的。”孟先生說,“您來查杜晔的哥哥,是不是杜晔的哥哥牽扯進什麽案子了?”
“是。”
“這案子與杜晔有關嗎?”孟太太趕緊問。
“嗯……無關。”楊凜說了謊。
“杜晔确實有個哥哥,不過跟杜晔沒有血緣關系。”孟先生說。
“他叫什麽名字?”楊凜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趙。”孟先生說。
“多大年紀?”
“我們上次見面已經是十年前了,當時他還是個小夥子,算起來現在應該已經三十多歲了。”孟先生說。
“你們很少見面是嗎?”
“何止是很少見面,我們一共就見過一次面。”孟先生說。
“那就是說自打十年前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
“是。”
“那你們十年前是為什麽見面?”
“這個……”孟先生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隐。
孟太太拍了拍孟先生的腿,寬慰他說:“說吧,楊警官也算是自家人,說出來也沒關系的。再說,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
“好吧。”孟先生說,“其實當年我們領養杜晔并不是我們自願的,而是被杜晔的哥哥逼迫的。”
楊凜不禁大吃一驚:“還有這回事?”
“是啊。十年的一天,杜晔的哥哥突然找到我們,要求我們領養杜晔。當時他手裏有我做生意時的把柄,說如果我們不領養杜晔就告發我。”
“所以您才領養了杜晔?”
“是的。不過雖然一開始我們是被逼的,但後來我們發現杜晔是個好孩子,我們從不後悔領養她。而且,因為我太太患有不孕症,我們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我們本來也是想要領養一個孩子的。”
“那之後杜晔的哥哥有沒有再威脅過您?”
“從來沒有。”孟先生說,“您別誤會,杜晔的哥哥雖然曾經要挾過我們,但他不是個壞人。”
“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杜晔親生父親的事情您知道吧?”孟先生問。
“知道,當時就是我親手把杜晔的爸爸抓進監獄的。”
“哦,這樣啊。”孟先生說,“是這樣的,杜晔的爸爸被抓之前把杜晔托付給了杜晔的這個哥哥,讓他幫自己照顧女兒。但是當時杜晔的哥哥自己也特別窮,沒法撫養杜晔,所以就把杜晔送進了福利院,想着等自己賺了錢再把杜晔接出來。但是,賺錢哪有那麽容易,過了好久杜晔的哥哥也沒有賺到錢,他覺得愧對杜晔爸爸的托付,所以就用把柄要挾我領養杜晔。”
“這麽說,杜晔的這個哥哥跟杜晔的爸爸認識。而且,如果已經到了把女兒托付給他的地步,杜晔的爸爸應該跟這個人很熟悉,對嗎?”
“應該是這樣。他們具體是什麽樣的關系我們也不知道,也沒過問。但聽他說,杜晔的生父曾經對他有恩。”孟先生說。
“難怪……”楊凜說,“聽您的口氣,您好像并沒有因為當年他的要挾而記恨他?”
“是,我們不恨他。我剛才也說了,杜晔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我們很高興能領養她當女兒,并且在我們領養杜晔之後杜晔的哥哥也從不打擾我們的生活。而且,杜晔的哥哥還曾經幫助過我們。”孟先生說,“大概五六年前,我的公司差一點破産。杜晔的哥哥不知道怎麽知道的這件事,直接就彙了五十萬到我的賬上。這筆錢幫了我大忙,不然我可能真的已經破産了。雖然我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杜晔,害怕她受苦,而且我也已經把錢還給他了,但我還是心存感激。”
“看起來他很關心杜晔。”楊凜說。
“是,他對杜晔很好,有時會去學校看她。”孟先生說。
“他是做什麽工作的?”楊凜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對這個人的了解很少,這個人好像一直挺神秘的。”孟先生說。
楊凜點點頭,想了想,問:“杜晔當時福利院是叫育光福利院,對吧?”
“是啊,這您也知道?”孟先生說。
“她爸爸被行刑之後,我去福利院找過她,但是她已經被領養了。”楊凜說。
“是這樣啊。”孟先生說。
告別杜晔的養父母,楊凜直奔育光福利院,那裏或許是最後一個可以查到一點有關杜晔哥哥線索的地方了。
杜晔的這個所謂的哥哥到底是個什麽人?
剛才與孟先生的交談加重了楊凜對這個人的好奇。
看得出,這個人對杜晔很好,他不惜用要挾的手段給杜晔好的生活,雖然是出于好意,但是否過于極端?
他為什麽要對杜晔這麽好?真的是所謂的報恩嗎?
楊凜帶着滿滿的疑問驅車駛向福利院,育光福利院位于近郊,路上的景色有些荒涼,卻又有一種遠離繁華的寧靜,讓楊凜起伏的心平靜了些許。
這一路上,楊凜的心空空蕩蕩,焦慮是多餘的。即使命案與杜晔有關,楊凜也無法改變事實,他能做的只有求證,也許找到了這個人,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接待楊凜的是福利院的院長,楊凜認得她,十年前楊凜來福利院看杜晔時接待他的也是這位院長。十年過去了,院長蒼老了許多,連說話都顫顫巍巍的。
“孩子叫什麽名字?”院長問。
“叫杜晔,1997年被送來的,沒過多久就被領養了。”楊凜說。
“哦……我好像有點印象,因為十歲的孩子還有人願意收養其實蠻少見的。”院長說。
“那您記不記得送她來的人是誰?”楊凜問。
“記不太清了。”院長說,“我只記得是個男的。”
“對,就是個男的。”楊凜說,“您還記得他叫什麽名字嗎?”
“這個我實在記不得了,時間太久了。”院長說,“這樣吧,我去給你調一下檔案。”
“好的。”
楊凜翻開當年杜晔的檔案,在簽名欄處,楊凜終于看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突然間,楊凜怔住了。
等一下!
這個人……
記憶在頭腦中翻滾……
十年前,1997年杜茂生案……
幾個月前,整容殺人魔案……
怎麽會是他!
杜晔接到楊凜的電話,讓她馬上去他家。
電話裏,楊凜的口氣不太好,這讓杜晔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知道了嗎?會嗎?
杜晔不敢多想,她知道,這一天終将降臨。
“進來吧。”楊凜給她開門,臉色陰沉沉的。
“坐吧。”
楊凜示意她坐在餐椅上,自己拉來一把椅子坐在杜晔的對面,這讓杜晔有一種被審訊的感覺。
“你知道望海酒吧嗎?”楊凜問。
杜晔一驚,強裝鎮定地回答:“知道,就在我們學校北門附近。上次的兇殺案不就發生在望海酒吧的後身嗎?”
“沒錯。”楊凜說,“去過嗎?”
“去過幾次,和曉晴一起。”
“沒有單獨去過嗎?”
“沒有。”杜晔坦然地回答,雖然這是假話。
“望海酒吧的老板趙明成你認識嗎?”
“去過酒吧就一定要認識酒吧老板嗎?”杜晔反問他。
“我就問你認識還是不認識,回答我!”楊凜語氣強硬地逼問她。
“不認識。”這也是假話。
楊凜猛地站起來,走到杜晔身邊。杜晔不敢與他對視,表情淡定,但心狂跳不止。
楊凜俯下身,湊到杜晔耳邊,緩緩說:“被你叫哥哥的人,你會不認識?能為了你去殺人的人,你會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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