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新歸來
“我終于,又回到你身邊了……”
玄陽峰山頭,少年右手握着滅神劍,左邊的衣袖空蕩蕩的,已然沒了胳膊。
雙目空洞無神,身子搖搖欲墜。
韓璋周圍充滿了血腥氣,手中的滅神劍更是因為飲足了鮮血而發出餍足地劍鳴聲。
此時此刻,韓璋的腦海中只有徐歲寧最後對他留下的那個笑容。
卿陽宗掌門與大師兄遲向明姍姍來遲,劍指韓璋,怒目而視。
韓璋卻突然笑了,眼神卻依舊冰冷,“死的為何是他?怎麽不是你們呢?”
“韓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殺的,可都是與你朝夕相處的師兄弟!”
韓璋冷眼看着他們,看着他們關心門下弟子,甚至關心起自己這個兇手,但自始至終都未聽他們過問一句那個人。
他突然将手中的滅神劍扔掉,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下,空出來的那只手狠狠地插進腹部,将那粒不屬于他的金丹掏了出來,放在眼前細細觀賞,“你們猜,這是什麽。”
遲向明皺緊眉頭。
而就在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掌門突然瞪大了雙眼,“你把宣和怎麽樣了?他的金丹為何會在你手裏?”
遲向明也突然意識到,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未見師弟徐歲寧的身影,眼下看來,這逆子竟然殺了他的師父,奪了他的金丹!
“殺了他的,明明是你們啊…”
掌門與師兄臉色大驚。
随後,虛空處出現一紅色光洞,洞內伸出一血色大手,直接伸向已然入魔的韓璋。
韓璋眉眼一凝,拿起滅神劍,往那偷襲之人揮去。
魔氣所到之處,萬物枯死,卿陽宗弟子只得用靈力抵禦魔氣的侵蝕。
但也只能抵擋一時,不過片刻功夫,僅剩下的數名弟子均是承受不了,染上魔氣痛苦地倒在地上。
遲向明也顧不得這麽魔頭,與師尊用靈力立起屏障,保護那些受傷的弟子。
韓璋那一劍擊破了來勢洶洶的血手,但魔洞內卻飛出越來越多的魔物,将韓璋團團圍住。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韓璋早已體力不支。
他也知曉,自己怕是躲不過這一遭了。
不過,這又如何?
他死,也絕不會讓其他人好過!
韓璋用僅剩的那只手,迅速捏決,青筋暴起,嘴角勾起一抹笑。
伴随着一聲巨響,整座玄陽峰山頭被夷為平地,山上弟子不知生死,而魔洞那頭之人,也受波及,慘叫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徐歲寧緊蹙的眉頭難以舒展。
結果不言而喻,韓璋入了魔,被埋伏在卿陽宗的魔族發現,最後直接自爆。
可他明明是按照書中劇情展開,又怎麽會失敗?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再失敗,你會直接消失!”
電流聲再次傳來,可徐歲寧并不在意,只是腦海中一直重複剛剛最後的畫面。
又是一年春,天寧鎮上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人,他們臉上充滿朝氣,均是為了此次卿陽宗招生而來。
只不過,今年的寒冬走得格外慢,明明已是三月,卻依舊刮着刺骨的冷風。
徐歲寧半倚在藤椅上,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敲着椅背,雙眼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院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天空中竟飄起了雪花。
徐歲寧眉心一動,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
他記得這場雪。
雪越下越大,天寧鎮到卿陽宗山門的路被大雪封住,他作為代掌門,前去清理積雪,也就是在那,他撿到了暈倒在雪地裏的韓璋。
這次依舊。
只是,他卻并未立刻施法除去積雪,而是隐去身形,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雪堆裏露出的一截鮮紅發帶。
徐歲寧有點好奇,如果當時他沒把韓璋撿回去,他會怎樣。
會死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是小說主角,哪能死于如此蠢法。
不過也不一定,走火入魔提前自爆,也一樣愚蠢。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風聲,随後地上的積雪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兄,你在看什麽?”
徐歲寧除去法術,走了出來。
面前的女子容貌豔麗,白底紅紋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別有一番風味。
就在此時,躺在不遠處的少年輕咳了兩聲,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被凍僵的身子緩緩地移向兩人所在之處。
師涵見這少年傷的不輕,正準備上前攙扶,卻被徐歲寧無聲地制止住。師涵雖不明所以,但她一向聽話,便也未再行動。
二人看着少年越來越近,身子搖搖欲墜,最終跪倒在他們面前。
“請仙尊收我為徒!”
與之前一樣簡短的話,一樣倔強的臉。
他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人,眼神裏有期待,有小心翼翼,卻沒了上次那般的戒備和冰冷。
“懇請…”韓璋甫一說話,便發覺嗓子沙啞的厲害,清了清嗓子重新說,“懇請仙尊收我為徒!”
徐歲寧只是一直靜靜地看着他,就連師涵也忍不住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久,徐歲寧臉上露出與平常無異的笑容,伸手将渾身冰冷的韓璋扶了起來,柔聲道:“既然你我有緣,便随我回去吧。”
“呃……”韓璋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拉住徐歲寧的衣袖,随後又覺不妥,立馬松開,“多謝仙尊!”
韓璋依舊是那副小可憐的模樣,但徐歲寧每每想到這玩意兒不知為何腦抽入了魔,他便忍不住想一巴掌拍上去。
果然還是自己入戲太深,還真把他當自己徒弟了。
恨鐵不成鋼!
他确信,自己前期的決定并無大錯,問題出現在韓璋收服滅神劍上。
少年為了複仇,一心想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這并無過錯,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入了魔。
徐歲寧邊想這個問題邊回到玄陽峰。
當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案牍時,愣了一下,随後一侍童走了進來,“宣和仙尊,掌門已派我等将門派待處理的事務帶回了六壬殿,并囑托仙尊專心修煉,日後不必再煩心門派瑣事。”
徐歲寧眉頭緊緊皺起。
這又是在玩什麽?
難不成重來一次,劇情也會有所改變?
不行,說不得有什麽圈套。
他攔住侍童,态度頗為強硬,“宗門內事務一向由我處理,掌門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直說便可,我親自去謝罪。”
下一秒,一道青綠色身影便出現在屋內,來人正是卿陽宗掌門,連子墨。
連子墨揮揮手,讓侍童先行離開,等人走後,他才說:“宣和,你修為停滞多年,是為師的過錯,不曾給予你過多關心,還将繁雜的事務強加與你。”連子墨又頓了一下,許是覺得這樣沒有絲毫誠意,又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條六品靈脈置于玄陽峰底下,那靈氣之盛,甚至比之前那條還要好。
“日後你便潛心修煉,若有任何困擾,随時來尋為師。”
連子墨離開了,順便還帶走了那一堆待處理的文書。
徐歲寧想着今日連子墨詭異的行為,眉頭緊蹙,倒不是他喜歡自虐,只是…以連子墨的水平,不出十年,他怕卿陽宗破産。
正想着,屋外傳來一陣喧鬧。
徐歲寧掐指一算,該是遲向明惹的麻煩找上門來了。
這次來的人,比鬼哭門的更為難纏。
他剛走出院落,一身寒氣的遲向明便持劍走來,徐歲寧還當他嫌自己去得慢了,開口告罪,“抱歉師兄,剛剛與掌門有事相商,耽誤了時間,我這就去打發那人離開。”
“師弟。”遲向明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絲遲疑,“我來此正是要與你說,那奸人詭計多端,難纏得很,你修為比他低,就莫要前去出頭,我自己來處理便好。”
遲向明依稀記得,那奸人色膽包天,竟趁着與徐歲寧獨處時摸了他的手。
他看了一眼藏在衣袖下的青蔥玉指,眼神閃過一絲陰冷。
哪只手碰的,他便要剁了哪只!
還沒等徐歲寧說話,遲向明便一臉怒氣禦劍離開。
徐歲寧:“……”
不對勁,從他睜開眼的那一秒,一切就變得不太對勁。
這兩老東西該不會是被什麽人給奪舍了吧?
雖然他不在乎,但,若是成為他的阻礙,他倒是不介意再換一個掌門和師兄。
上一世,徐歲寧一直處于忙碌之中,而現在,突然讓他閑下來,他竟然有些不适應。
漫無目的地走在玄陽峰的小道上,遠方傳來暮鼓聲,天邊綻放着燦爛的雲霞,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來到外門弟子所住之處。
有弟子直接認出他來,畢恭畢敬地上前打招呼,“仙尊,可是來尋您帶回的那位少年?”
徐歲寧本想搖頭,但又想起自己并沒有來這的理由,只好點頭,由這名弟子帶自己來到了韓璋的住處。
這是徐歲寧第一次來這。
與玄陽殿相比,簡直太過寒酸。
許是外門管事見韓璋身上一絲靈力沒有,便有了輕視之意,少年身上褴褛的衣衫并未更換,此刻更是神情恹恹地倚靠在樹旁,連身上積了雪也未曾察覺。
那弟子剛準備開口便被徐歲寧制止了,示意他先離開。
徐歲寧慢慢走向韓璋,腳下踩雪,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少年似乎毫無察覺。
待走到少年身邊,徐歲寧半蹲下來,擡手輕輕拂去少年肩膀上的雪花,“在看什麽?”
韓璋轉過頭,眼裏有掩不住的驚喜,竟直接撲了上去,“師尊!”
脫口而出的稱謂讓二人均是一愣。
韓璋立馬像是做錯了事般退了出來,紅着耳朵小聲解釋道:“仙尊…對不起,我只是……”
徐歲寧瞧着他這副模樣,心中卻在想,小魔頭這個時候還挺可愛的。
未正式拜師前,韓璋只能待在外門。
徐歲寧雖打了招呼讓外門管事多多照拂,韓璋還是病了,在夜裏發起了高燒。
管事知曉徐歲寧看重這個少年,便馬不停蹄前往玄陽峰,将此事告知于他。
于情于理,徐歲寧都要去走一趟。
來到韓璋床前,少年已被燒得臉色通紅,瘦弱的身子蜷縮在一層薄被下,嘴裏喃喃地說着胡話,似乎已被燒的神志不清了。
徐歲寧擔心他真被燒成個傻子,用被子把人裹緊,抱起來就走,“我帶他回玄陽峰。”
外門管事卻伸手把他們攔住,“宣和仙尊,您這麽做,不合規矩。”
徐歲寧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冷了下來,“我玄陽峰,要守你外門的規矩?”
兩人雖同為金丹期,但李長平卻被徐歲寧壓得不能動彈,只能讪笑一聲道:“既然宣和仙尊執意要把人帶進玄陽峰,那我也不好再過多阻攔。”
徐歲寧轉身離開,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回到玄陽峰,他将韓璋安置在他之前所住的院子,衣袖一揮,滿是灰塵的院落便煥然一新。
徐歲寧給韓璋服下了丹藥,對方臉上的潮紅逐漸退卻,他這才放心離開。
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韓璋睜開雙眸。
看着熟悉的屋子,嘴角微微翹起。
師尊,我終于,又回到你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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