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小孩子什麽最可怕？

哭？

不對。

鬧？

也不對。哭和鬧兩個加在一起也沒有小孩子尖叫可怕。

當拉達曼提斯長出約有一厘米的頭發，冥王大人暗中通知我們，要準備給小米羅過七歲生日。潘多拉大人上回買的那堆禮物派上用場，先挑出合适米羅年齡的，再分配給我們三巨頭。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就算你送給米羅的。”

潘多拉大人交給我幾個大盒子，我瞅了眼最上面的，是個過山車模型，看上去不錯。我放下盒子，扯出一卷包裝紙問：

“有必要這樣麽？”

“當然有必要！”

潘多拉大人叉着腰數落我：

“每個人都送一兩件比一個人送十幾件更能讓小孩子開心，這些是拉達曼提斯和艾亞哥斯的，你也幫他們把禮物包起來吧。”

為什麽受累的總是我？

手上幹着活，我想起潘多拉大人之前的話，小聲問她：

“那過完這個生日，米羅他是不是……”

潘多拉完全無視我的問題，拍着巴掌說：

“啊，對了，塔納托斯大人和修普諾斯大人也要來給米羅慶祝生日，不過哈迪斯大人說他們的禮物由他們自己準備。”

“死神和睡神也來？”

我嘴上這樣念叨，心想這好大的排場。

“是啊，哈迪斯大人點名要他們兩個不能缺席。”

潘多拉大人挑來挑去拿出一件酒紅色翻領粗線毛衣，又撿起一條黑色絨布褲子，陶醉的自語：

“嗯……讓米羅生日的時候穿這身……啊……”

神啊！救救潘多拉大人吧！

沒過幾天，米羅小朋友在冥界迎來了他的七歲生日，冥王大人特為此開了個Party，冥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到齊，人手一麻袋的禮物。米羅穿着潘多拉大人精心挑選的那身衣服，像個小王子一樣坐在冥王大人腿上，敲着桌子興奮的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我卻突然感到一陣辛酸，那孩子，怕是還從來沒有過這麽多人為他慶祝生日的經歷吧。

Party十分熱鬧，米羅飽餐山珍海味，死神和睡神端上來一個巨無霸蛋糕，上面點着七支蠟燭。

“啊——！”

米羅尖叫起來，我的心髒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承受了猛烈的第一波沖擊。他實在是興奮過頭了，只有尖叫足夠表達他的激動。

“米羅，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潘多拉大人帶頭鼓掌唱歌，我們這群人紛紛效仿，艾亞哥斯竟然還走調了。

“好了，米羅，許個願吧。”

冥王大人環着米羅的腰，貼近米羅的耳朵說。小米羅一臉虔誠的雙手合在下巴前，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沉默了一分鐘，才迫不及待的吹熄了蠟燭。

“噢噢噢——”

我們歡呼起來，分享米羅小朋友的生日蛋糕，該說不說，真TM好吃。小米羅吃的滿臉都是奶油，冥王大人一邊笑一邊用餐巾布幫他擦拭，那畫面溫馨的讓我感動。

“米羅，這是姐姐送給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潘多拉大人等小米羅吃得差不多了，便抱着一個大口袋遞給他，小米羅扭回頭企盼的問：

“哈迪斯，我可以拆開麽？”

“嗯，可以喲。”

冥王大人的瞳中不能掩飾的笑意。米羅三兩下扯掉包裝，一只等身高的維尼熊抱偶露了出來，胖胖的小肚子向前腆腆着，體型整比米羅大一圈兒。

“啊——！”

米羅小朋友漲紅了臉尖叫，我覺得自己有耳鳴的趨勢。潘多拉大人向我一使眼色，我忙摸出一個盒子，稍有僵硬的走到小米羅身前，說：

“呃……這是哥哥送你的，生日快樂！”

米羅接過禮物瞧了我兩眼，才撕開包裝，馬上再次尖叫起來：

“啊——！”

我眼暈，低頭去瞧，才明白原來我送的是那個按比例縮小的仿真過山車模型。

“米諾斯哥哥——”

米羅抱着我的腿又跳又叫，分貝高得我想跳樓，可冥王大人若無其事的欣賞小米羅的一舉一動，我也只好強行自我催眠。

“啊，米羅，我也有禮物哦——”

艾亞哥斯鬼鬼祟祟的掏出禮物，盒子不大，米羅拆開一瞧，是個嶄新的棒球手套，于是我又一次聽到了能讓玻璃震碎的高頻尖叫：

“啊——！”

大家輪番上前去送禮物，米羅身邊迅速堆積起圍牆一樣的玩具，我的神經終于也在一波又一波的尖叫攻擊中皮實起來，仿佛犀牛皮一樣。

“米羅，這是我送的禮物！”

死神拎着個籃子，上面蓋着塊布，米羅揭開那塊布的時候，所有人眼睛都直了——籃子裏是一只白虎仔，眯着一對藍睛，在空中撓着小爪子。

“啊——！”

米羅瞪圓眼睛，叫的嗓子都快啞了，伸手抱起小虎仔，鼻子在老虎的腦門上蹭來蹭去。天啊，死神大人，那動物再小，它還是只老虎啊！這是應該給七歲小孩的禮物麽？那猛獸還挺乖，伏在米羅的大腿上舔爪子，根本不管它的主人是不是叫的能引發山崩。

睡神大人送的還比較離譜，是個用羽毛和寶石裝飾的捕夢網。

“米羅，”

睡神故意賣關子似的在米羅眼前晃動一根手指頭，說：

“把它挂在你的床頭，就能驅走噩夢，留下所有美好的夢哦，而且——”

“什麽什麽？”

小米羅伸着手去夠那個捕夢網，面色潮紅的追問。

“它可以在夢裏回答你的提問哦~”

小米羅怔了怔，嗷一聲撲上去奪下那個捕夢網摟在胸前，眼睛閃閃亮亮的。我在人群中撇撇嘴，心想真的假的，八成是修普諾斯大人你自己利用職務之便偷看小米羅的夢境吧。

送到最後，大家都沒得可送的時候，Party會場遍地都是米羅的禮物，而小朋友還不知足的爬回冥王大人懷裏，喘着氣問：

“哈迪斯，我的生日禮物呢？”

冥王大人的手指撫過米羅汗濕的前額，停在他的耳後，帶着寵愛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說：

“等晚上睡覺前我再給你。”

“嗯！”

米羅高興的重重點下頭，我像看陌生人一樣盯着冥王大人，他想幹什麽？米羅才七歲啊！下一秒我就在心裏猛扇自己耳光，不是冥王大人的問題，是我自己在瞎想些什麽……

Party終于結束的時候，我幾乎虛脫了，機械性的目送小米羅跟着冥王大人進入寝宮，登時癱坐在地上。

“神啊……受不了了……”

我捂着耳朵，可那一聲聲尖叫像錄音一樣不斷回放，又像回聲一樣在耳膜和手掌間游蕩，讓我頭疼欲裂。

“你怎麽了？”

艾亞哥斯走過來拍拍我的背，我說：

“那孩子太能叫了，我腦漿疼。”

艾亞哥斯的目光一沉，随即大大咧咧的喊：

“走！打牌去！”

“饒了……”

我正想推拒，拉達曼提斯沉悶的看了我一眼，說：

“難得高興高興，走吧。”

他們有話要說。我點點頭，向正在收拾會場殘局的潘多拉大人表示由衷的敬意，然後三個人一起去了艾亞哥斯的寝宮。

“來了。”

剛進門，有人這樣招呼着。

塔納托斯大人！

我按着腦袋，有點跟不上狀況：

“這是怎麽回事？”

艾亞哥斯還是那副作派，拉過椅子坐下，邊洗牌邊說：

“三缺一麽，死神大人過來救場。”

“唉……”

我瞅了他們幾個一眼，坐在艾亞哥斯對面，挑明道：

“你們有話要說吧？”

拉達曼提斯皺着還沒長到時候的眉毛叼出一根煙，重重吸了一口，問：

“米諾斯，潘多拉大人跟你說過什麽麽？”

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碼着手裏的牌嘟囔：

“每天寫讀書報告。”

“米諾斯，”

塔納托斯大人開口了：

“冥王大人這幾天不大對勁，潘多拉大人又什麽都不肯說。”

我猶豫了一秒，擲出一張黑桃A。

“剛才Party上冥王大人不是挺高興的麽。”

“但是，”

塔納托斯大人捏着手裏的牌，嘆氣：

“我和修普諾斯可以很明顯的感到冥王大人情緒不穩，非常焦慮。”

我決定裝傻到底：

“那又說明什麽？”

“米諾斯！”

死神大人微怒，站起身一掌拍飛了桌面上的紙牌，說：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打從我和修普諾斯跟随冥王大人開始，就從來沒有見過哈迪斯大人的情緒這樣不穩定！”

我咬咬牙，狡辯道：

“你是死神你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冥鬥士，我上哪兒知道。”

塔納托斯大人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拉達曼提斯狠狠抽煙，噴着煙霧說：

“米諾斯，你就別瞞我們了，我們再笨也猜得出是和米羅那孩子有關。”

“就你和那孩子接觸最多，”

艾亞哥斯面色沉重起來：

“你要是知道什麽能不能也讓我們明白明白。”

我一時語塞，他們三個到沒再逼問，屋內的氣氛寂靜得壓抑，拉達曼提斯抽完一根煙，在桌子上碾滅煙頭。我單手捂住眼睛告訴他們真相：

“冥王大人想成為米羅的守護神。”

拉達曼提斯和艾亞哥斯還沒表現出什麽反應，塔納托斯大人倒吸一口氣，跌坐回椅子上。

“你是認真的麽？”

艾亞哥斯也拿過煙盒，捏出一根香煙，卻沒有點燃，只是那麽端詳着。

“哼，”

我放下手掌冷眼看看他們，不客氣的說：

“憑你們的能力都能猜到個大概吧，就是不願意承認，非來問我。”

這下他們都啞巴了，我蹭了蹭鼻子，接着道：

“潘多拉大人說，等米羅過了七歲生日，冥王大人就要帶他去奧林帕斯山。”

“這不是問題啊……”

死神大人很疲憊的樣子，輕聲自語：

“只要冥王大人想，衆神沒有誰敢真的反對……可要是這樣……”

艾亞哥斯放下手裏那支煙，有些哀傷的問：

“那孩子會死麽？”

拉達曼提斯不知怎麽突然發脾氣，吼：

“這TM是冥界！”

“你們不明白……”

塔納托斯大人脫力似的癱在椅子上，向我們闡明事實：

“冥王大人的力量……所謂守護神，就是要将神明的力量原原本本的映射到被守護的人身上……不是說凡人不可以，但是……冥王大人同時代表着毀滅與重生，一旦米羅無法平衡這兩種極端……”

我的心揪緊成一團，忍不住問：

“失敗了那孩子會怎麽樣？”

塔納托斯大人握了握拳頭，吐出四個字：

“魂飛魄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