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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盡頭是一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樣,千奇百怪,大的如石峰排雲,直插雲霄,小的也有幾十丈,仰頭看,晴朗的天空到了此處也渲染上陰暗可怖的黑色,烏雲滾滾似是随時能落下道驚雷。
此處不但已經像是到了大沙漠的盡頭,簡直像是到了天地的盡頭,再往前走,便要跌進深不見底的深淵去。
兩頭駱駝,幾十頭巨狼在這奇景面前,渺小的如同一顆沙粒。
石觀音的根據地,就在此處了。
蘇幕遮并不知道如何去找她,但是他也不需要知道,不過是在石峰外頭站了須臾,便見一艘大船自石峰間駛出,恍若幽魂。
在貧瘠的大沙漠裏,這艘船卻裝點得華麗異常,長而狹的船體雕着美輪美奂的圖案,船頭飾着寶石,船艙上懸着珠簾,輕紗籠着朱欄,甲板上站着一個少女,一身漂亮的紅色衣裳,梳兩條烏油油的大辮子,鵝蛋臉杏仁眼,未語三分笑。
“不知您來,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她盈盈福身,言辭婉轉,嗓音嬌媚如出谷黃莺。
這艘船極大,氣勢磅礴,蘇幕遮眯起眼,拍拍身邊巨狼的脊背,飛身而起,少女只覺眼前閃過白光,甲板上已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雪白的鬥篷,陽光下都帶着凜然寒氣,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只能從陰影中模糊辨出薄薄的唇,和一道延伸至下颌的傷疤。
“帶我去見石觀音。”蘇幕遮淡淡道,負手站在船頭,看也未看那少女。
“娘娘出門未歸,您是否……”那姑娘嬌笑着說道,語氣當真動人。
她本就是個極動人的少女,身子窈窕,明眸善睐,恰是青春年少,自如春花初綻,一笑便是爛漫春光,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的少女,總會不自覺軟和一些。
蘇幕遮眼光自她身上掃過,神情漠然,“那就讓她回來。”
他的語氣冷,眼神更冷,紅衣少女一僵,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刀刮下一層皮,渾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痛,腦中憶起這人的赫赫兇名,她心知這不是自己往日應付的那些庸碌之輩,趕緊低眉斂目,強笑道:“我這就給娘娘傳訊,您是否要進來歇息……”
“不必。”蘇幕遮自船頭一躍而下,鬥篷在空中揚起,金線繡得狼頭被陽光照的發亮,“我自會再來,叫她等着。”
白色的駱駝歡快地馱着主人一路小跑,巨狼跟在後面,幾息時間就如潮水般退去看不見蹤影,風一吹沙地裏連腳印都看不真切。紅衣少女雙腿一軟,癱坐在甲板上,大熱天裏冷得打哆嗦。
那人的氣勢着實太過駭人,短短幾句話的交談,他嘴裏吐出的每個字都堪比泰山壓頂,一字一字烙進心裏,聽着那聲音都像是能看得到屍山血海,嗅得到空氣裏蔓延的絕望,內髒翻攪做一團,迫不及待地想從她的喉嚨裏跳出去。勉強招來幾個屬下傳遞消息,她呼吸滞澀眼前昏黑,一口黑血噴出,竟是當場暈厥過去。
白駱駝跑得快,卻不甚穩當,時不時尥蹶子撒個歡,若非蘇幕遮騎術好怕是早就被甩下來了,土黃色的駱駝負着水袋,跟在後頭跑,駝鈴聲陣陣,叮鈴叮鈴清脆悅耳。
“你居然連那個都給它了。”蘇幕遮拉低兜帽,似是埋怨又似是高興。
白駱駝叫了兩聲,大有幾分你不樂意也沒招的得意。
“行行行,都聽你的。”蘇幕遮輕聲哄着,才沒讓白駱駝把他丢下去,“我們找個綠洲休息一下可好,我也給你洗洗幹淨。”他家的小姑娘最愛幹淨,這麽跑了好幾天沒洗澡估計早就受不了了。
白駱駝抖抖耳朵,低頭在沙地裏嗅嗅,換了個方向前行。
這一跑就是小半天,天色發暗之時,遠遠能看見小片綠洲的影子,還有營帳之中散出的熒熒燈火,歡歌笑語零零碎碎順着風聲傳來,夾帶着烤羊肉的香氣。
為首的巨狼腳步一頓,仰天長嘯,凄厲的狼嚎響徹天際,這一聲之後,所有的狼都停了下來,此起彼伏地高聲嚎叫起來。
“連你們都湊熱鬧……”蘇幕遮揉揉衣襟裏鑽出來的小腦袋,幾只虎頭虎腦的狼崽子懵懵懂懂,學着父母親族的樣子,奶聲奶氣地對着天空叫着,張牙舞爪歡騰地險些掉出去。
綠洲已近在眼前,紮營于此的人已迎了出來,幾個西域打扮的人連看都不敢擡頭多看,恭恭敬敬叩伏于地,中原人打扮的幾個在後面站着,皆是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
蘇幕遮看着那幾張熟悉的臉孔,沒想到又碰上了楚留香三人。
“小王乃龜茲國國王,受叛臣所害流落于此地,您有何吩咐。”龜茲國王跪在最前面,向着蘇幕遮行了個大禮,冷汗從他頭上溪水樣的往下流。
被幾十頭狼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他一個沒武功的普通人能表現成這樣已是難得,楚留香挑挑眉,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湖和肉,我要了。”蘇幕遮連駱駝都未下,任着他的小姑娘叫了一聲,一路沖進營帳前的大湖裏,濺了他一身水,巨狼沖進營地,咬着烤好的羊肉和大塊大塊的生肉拖到湖邊的林地裏,大快朵頤。
他的行徑端的是不客氣,站在後面的人面上顯出不滿的神情,伏在地上的人卻都大松一口氣,神情極高興的站起來,招呼着人收拾營帳,還拿出不少美酒送過去。
“不知這人是何等來頭,竟能讓一國國王敬畏至此。”楚留香感慨道。
“我雖不知他是什麽人,但與我們卻是熟人。”姬冰雁道。
那頭土黃色的駱駝,不正是他換了三袋水的那一頭。
楚留香一挑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傳來:“你們認識他?!”回頭一看,正是龜茲國王最愛的女兒琵琶公主,她的神情又是羨慕,又是訝異,還帶着些許恐懼。
“的确曾經見過一面。”胡鐵花搶着答道,緊接着他又問,“這人是個什麽來歷,你們緣何對他這麽恭敬?”
“他……”琵琶公主悄悄向着湖邊看了一眼,見蘇幕遮正靠在巨狼身上用餐,并未注意他們這裏,才壓低聲音小聲道:“他是這大沙漠的神。”
“哦?”楚留香奇道,“我知曉劄木合有那沙漠之王的稱號,卻從未聽過關于這人的事跡。”
姬冰雁卻倒抽了一口冷氣,嘶聲驚道:“是他?!”
琵琶公主被他吓了一跳,煞白着臉沖上來捂他的嘴,“你說的這般大聲作甚,是要害死我們嗎?”
幾人都未曾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胡鐵花道:“你這是作甚,難道他還說不得不成?”
“這的确是說不得的人啊。”姬冰雁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輕喘幾下調勻呼吸,轉向琵琶公主,“此人不是幾十年前就已銷聲匿跡了嗎?”
琵琶公主道:“人是會死的,精神卻是不滅的。”
姬冰雁嘆道:“他竟是有傳承留下!”
“等等等等!”胡鐵花插話進來,一頭霧水,“你們這打啞謎似得說個不停,先給我和老臭蟲說清楚這人到底是誰行不行?!”
姬冰雁道:“幾十年前大沙漠有一個傳奇人物,相傳他騎着象征祥瑞的雙峰白駱駝,統領着整個沙漠的狼群,不分晝夜在沙漠中巡視,若是遇上饑渴的旅人便會送上一袋清水,若是撞上為非作歹的沙盜就讓狼群将其吞吃殆盡,神出鬼沒行蹤難測,乃是沙漠中牧人的保護神。”
楚留香道:“這般看來他不是個大大的好人嗎?你們緣何這般害怕?”
琵琶公主嘆道:“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并不是貪名嗜利之人,也向來不屑與人打交道,二十餘年前就再無蹤影,應當是收了弟子退隐了。後來他弟子出山時大漠早就有了新的秩序,而正是這新的秩序,把原本的好人變作了惡魔。”
“此話怎講?”楚留香問道。
“白駱駝,狼,無不是大沙漠中的瑰寶,他一出現就被各方勢力盯上了。”琵琶公主道,“那群蠢貨不知道做了什麽激怒了他,他的狼群将幾十個勢力夷為平地,直到鮮血将黃沙浸透,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姬冰雁也道:“相傳他武功極高,在這沙漠中猶如鬼魅,行蹤不定,自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後變得喜怒無常,再無任何勢力敢惹,就連石觀音……只怕也是要對他俯首稱臣的。”
不過寥寥數語,聽的人都已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具體的形象,楚留香不禁嘆道:“這般人物,我倒是當真想和他交個朋友。”
“要去你自己去。”姬冰雁轉身走回帳篷,“我的日子還過得有滋味的很,這般送死的事情我敬謝不敏。”
龜茲王此時也派人來叫琵琶公主和胡鐵花回營帳,今日本就是胡鐵花訂婚的大喜日子,縱然是有了些許小插曲,也影響不了事情的進程。
“你不去嗎?”琵琶公主見楚留香還在原地站着,忍不住問道。
楚留香笑道:“此處風景甚好,待我賞夠了風景,再去讨杯酒喝。”
胡鐵花大笑:“你要是來,我鐵定把你灌到爬不起來!”
“誰爬不起來還不一定呢!”楚留香沖他擺手,“哪次喝酒你贏過我?”
“今時不同往日啊。”胡鐵花搖頭晃腦往營帳裏走,“怕就怕有人是舉杯澆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琵琶公主盯着楚留香看個不停,一雙美眸既嗔且喜,又含着綿綿情意,“你這呆子……”她小聲說着,伸手要去拉楚留香。
“公主。”楚留香側過身,低聲道,“夜晚風大,還請先回去吧。”
“你生我氣了是不是?”琵琶公主問道,楚留香沉默着沒說話,她跺跺腳,板着張俏臉回了營帳。
于是,就只剩楚留香還在這裏站着,天上只得一輪殘月,白光幽幽看不見星子,身後是熱鬧的宴席,人聲鼎沸,他在此刻卻感覺到了落寞,就仿佛這世上僅剩了他一個人,再無人傾聽他的心跡,再無人記挂着他的冷熱,一陣風吹過,寒氣從皮膚直直透進了心底。
朋友遍天下的楚留香也會寂寞,豈非天下最大的笑話,但是他卻一點也笑不出。
郁郁地嘆了口氣,這般冷的夜晚裏,他呼出的氣體凝做白霧,在風裏翻卷,擴散,如雲如煙融進了空氣裏。
空氣裏都帶上了三分寂寥。
突然,羊皮的水袋破空而來,楚留香悚然一驚,下意識身形一縮,擡手接住,眉眼一轉就看見湖對面,披着白鬥篷的男人對他遙遙舉起手上的酒杯,一小截肌肉緊實的小臂沐浴在月光下,說不出的迤逦張狂。
楚留香笑了,踩着湖面輕點,片片漣漪碎了一湖寂靜,月色闌珊,碎成片,融成水,重又化成個尖尖的銀鈎。
湖那邊是燈火通明,歌舞不斷,美酒滿樽,湖這邊是安靜無聲,月色凄迷,一人坐,一人站,相對無言。
唯有酒香四溢,缭繞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反映男主的外號太過羞恥,做了一些修改……蠢作者以後有不足的地方也希望小天使可以指出,我會虛心接受的【鞠躬希望能在接下來三章內解決掉這個副本【趴
石觀音遲遲不出場我好捉急
牧人的守護神屬于男主自帶稱號,天天騎着駱駝到處跑總得幹點活不是……
我計算了一下,石觀音再怎麽厲害,得到個龜茲國都要百般算計,相對而言玉羅剎的勢力好像要大一些,也更厲害一些,畢竟是幹翻了西域,涉足到中原的人物【笑所以石觀音對蘇幕遮應該也會是比較客氣的
明天開學蠢作者已經驚慌透頂QAQ,因此今天沒有小劇場不想開學,不想離開家,心裏苦!
最後求個收藏,喜歡的小天使就點一下收藏吧w還能get日更的蠢作者喲~~以及小天使們,挨個撲倒麽麽噠各種親各種蹭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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