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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定局】
這事還是他兒子有次聽他醉酒所言,後又叫邵崇雪知道了去,這才想着用邵芸惜拉攏嶺南王。只是沒料到看起來軟軟甜甜的小公主會當着胡震面自盡。
一旦邊境開戰,長孫家或是玉家必會遣人過去,不管是長孫家還是玉家,他都要聯合嶺南王做掉,徹底搞垮太子背後勢力。
胡震拿元後當白月光,邵芸惜貌似元後,叫胡震看見後着實恍惚了一陣。邵芸惜自盡的狠絕,拿簪子抵着脖子,朝着胡震直言齊朝天威,不是爾等小人可撼動的。
胡震确實有反心,天家無親情,親兄弟親父子都可能兵戎相見,更何況他一個異姓王。他不是齊朝唯一一個可以領兵打仗的,現居京中的四大公府不是吃素的,宣帝若覺得他是個隐患,可随時叫心腹将領替掉他的位子,自此齊朝無異姓王。
現在不動他,是因為西涼還會進犯,邊疆暫時離不開他。邵崇雪有向他聯手的想法,保證不動他的位置,随着邵芸惜一道送來的還有邵芸雪的親筆書信,随行了一名親信。
邵芸惜的自盡,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更叫胡震認定了這是邵崇雪的挑釁,當場斬殺了親信,并與西涼王達成協議,與齊朝為敵。
這便導致了後來的長孫簡生的死,和長孫遠至的腿殘。
邵崇雪雖然沒有聯合到胡震,卻也後面除掉了長孫家的人。胡震通敵叛國,末了也是死路一條。
邵芸惜的死只是一個開端。
邵芸惜自是不知自己上世如此悲慘可憐,現在她一門心思向着太子,自是不允許邵芸敏再為楊貴妃母子做事。
“你和崔嫔手裏有楊貴妃的把柄嗎。”
邵芸敏一臉為難,“楊貴妃又豈是如此不謹慎之人。”
她站起來,“改明兒挑個好天氣,你來我宮裏,我再與你說。”
邵芸敏抽抽搭搭,用袖子抹了抹臉,“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情報都告訴你。”
邵芸惜彎着唇角點點頭,眸裏純淨的如雪後初空。孺子可教,這個姐還沒蠢笨到無藥可救。
**
跟随長孫月回來的還有馮永祥。
老太監堆着滿臉笑,喜慶的仿佛他是來送賜婚诏書的。
馮永祥将一支錦盒遞給長孫瑾,說:“這是太子叫老奴給小姐的,說是您看了,就什麽都懂了。”
馮永祥是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可他揣摩着主子的話,總覺得裏面會是個定情信物什麽的。東西交過去了,甚至眼巴巴期待着拿回去回禮。
長孫瑾會意錯了,心道這老太監真是看錯他了,招手叫來含霜,拿了一錠銀子給他。
馮永祥唇角一抽,道:“小姐這是何意。”
“辛苦公公了,收着吧。”長孫瑾眉眼彎彎。
馮永祥怎麽可能接,擺了手道:“小姐這是看不起老奴了。老奴為殿下跑腿,這錦盒裏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小姐只管收着便是。”
明裏暗裏擺上來的都是太子。
長孫瑾這回懂了,馮永祥這是在向她讨回禮呢!
不知道是不是邵明淵的主意,竟然叫個老人家做這種事情!
她面上笑意半分不減,對着他道:“那公公在此稍等片刻。”言畢,帶着丫鬟徑直離開。
過了約莫一刻鐘左右,長孫瑾也取了一支錦盒過來,“勞煩公公帶給殿下。”
馮永祥這回高興了,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把錦盒接過,了卻一樁心思,作揖過後,轉身離開。
長孫瑾吐出一口氣,唇角笑意漸淡了些。
她沒回房,而是帶着丫鬟重新去了容澈那兒。至于那支錦盒,自然也是擱在自個兒房裏,沒有打開。
**
自打四歲可預見天機,淮安侯擔心的代價一直未曾降臨,如今晚了十四年,這份代價降臨了。
容澈眼睛看不見了,四周模糊到只能人到他跟前,他才看見隐約的衣裳顏色。
他撐着床,靠在靠枕上,蘸了墨的筆尖在本子上留下一團黑墨。
看不見,所謂代價就是這樣嗎。
“公子您別寫了。”喜四為難糾結的看着他,他雖不識字,可也看得出來他寫在本子上的字跡雖說飄逸,但又十分工整。
看不見并不影響他寫字,他得把腦子裏記着的東西都記下來。
長孫瑾進來時就瞧見了容澈坐在床上,腿上蓋着被子,他靠在靠枕上,一手執着本,一手拿着筆,正全神貫注的寫着什麽。
再走近了,就能瞧見,容澈的眼睛沒了焦點。
“病了不好好休息,在這裏寫什麽呢。”
順着聲音轉過頭,入目的是一片模模糊糊雪青色的衣衫,容澈面色憔悴,聲虛體弱,眼裏有笑,卻也空洞,“沒什麽,我記點東西。”
她揮手叫喜四退下,從容澈手裏抽走本子,随便翻了兩頁,見上面寫的都是老熟人的名字,和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這寫的字完全沒有一點瞎的意思。
此刻還未至傍晚,天邊滾着一層烏雲,壓得天色越發昏暗,屋裏明着一只燭臺,叫透窗而入的風吹的明滅。她這一路走來,猜着夜裏怕是要下雨。
他身體不适,也老實了許多。
視線裏那團花花的顏色,叫他心中安寧。
“我爹曾經說過,天上不會白掉餡餅,得到什麽,就會付出什麽代價。如果這代價是眼睛的話,倒也說的通,今兒一天看見的天機,估摸着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要罰罰我了。”
容澈說的淡定,似乎一點都不傷心。
可哪有人真的會不傷心,瞎得可是眼睛。
“怪我,就不該同意你去。”她提着裙子坐在床沿,拿着本子,聽他笑着回了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指不定哪天我又好了。”
“算了不說這個了。”他擡手摸到本子,拿了過來,又說:“其實後來我又想了想,我以前靠自己沒能改變任何人的将來,還學會了緘口不言,是因為我娘說,每個人的宿命都是定好的,你動了這個人的,必會影響到其他人。你可以告訴她,你将來有財,但卻不能詳細說是哪天是因為什麽得的錢財。”
“我給人算命,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算不得天機,是因為她知,我也知,說出來無妨,還會叫人更加信任我。我就是憑着自己一路下的江南。”
“我嘗試改變将來,然後失敗了,所以選擇不再去繼續嘗試。我從家裏跑出來,是因為看見和我口頭定親的那位姑娘,在婚後過的不好。倘若是我們婚後不和或者是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這個親幹嘛要成,我當初腦子裏就想我得跑,不能成親。”
她問:“你就沒有想着成親之後好好過日子嗎,你既然知道你們婚後會有問題,努力經營好了不就是。”
“因為我不喜歡她。”容澈語調輕緩,不緊不慢,“我第一眼看見就沒有感覺,或許我和她成親才是最大的錯誤。”
那只是一個口頭的婚約,沒有白紙黑字。
容澈許是因為經歷了一場生死,此時閑适又淡定,又似乎參透了許多人生哲理,“未來是可以改變的,我自己先踏出了一步。遇見你之後,我們又踏出了很多步,我不想低頭,你也不想認輸。”
“所有我看到的,不過是躍在一個畫面上。這幅畫并未完成,我們是可以塗改的。”想了一想,他又說:“這個道理你比我懂。”
自然是懂,在馬車她就曾說過,倘若非得嫁過去,她也要改變必死的未來。
不能知道自己要死,就等死吧!
容澈幾番嘗試開口,還是無法說出自己在太子一事上騙了她。
兩人推心置腹的說了話,阿瑾也輕快了不少。
所謂的宿命是老天定好的,可他們已經改了将來之事了,若要繼續改命,恐怕也不會繼續走老天爺定好的路。
容澈算是想明白了,他是看不順眼太子,兩個人還是情敵。
可這個情敵有句話說的好——“路握在自己手裏,走在自己腳下。”
雖然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是這個理。
他只不過是因為一開始的面子問題,後來又對阿瑾産生了好感,才一再阻攔她嫁人。
可阿瑾聰慧、理智,又豈會輕易被打倒。
除非那人是個手段肮髒的變态。
“阿瑾,”他喚她,“咱得用行動證明,那所謂的宿命先機,也不過是狗屁而已。”
她聽得就笑,“我們現在不就已經證明了嗎,就是狗屁先機!”
“噓。”他豎起一指抵在嘴邊,眯着眼睛,“女孩子家不能說這種話,難聽。”
恰逢屋外大雨傾盆,狂風席卷灌入屋裏,在轟雷一聲巨響中,屋裏僅點的那盞燭燈,湮滅在了風中。
“哎呀這倒黴天氣!”含霜伴着風聲推開門,喜四連忙進屋熟門熟路拉開抽屜找了新燈出來點上。
“呀!我的頭!”
“阿瑾?”
“姑娘你怎麽了?!”含霜跑進了內室,迎面就是呼啦啦的風,夾着雨水朝她撲過來,她連忙過去把窗子關了,喜四也護着燭燈進了來。
方才一聲驚雷,窗子被吹開,夾着風雨砂礫一并吹進了屋裏,長孫瑾慌裏慌張起來要去關窗,沒想到踩了垂下的床幔,直接又得跌回了床上。
容澈人還沒扶起來,屋裏面就重新亮了起來。
長孫瑾一頭碰在了床柱上,容澈的手臂穿過她身前,虛攬着她的腰,她一手捂着額頭,一手抓着他的手臂。
從含霜視線看過去,活像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姑娘你沒事吧!”含霜跑過去扶起來她,容澈的手不着痕跡的退了。
“沒事沒事,稍微撞了一下。”她轉眼去看容澈,“你沒事吧。”
剛才她往下撲過來,雖然是在他身側,也足以有一種她要抱過來的怦然感。但馬上就被響在耳邊砰的一聲給拽回了現實。
“我沒事,你是不是碰着頭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待會吃了飯你早點歇着吧,外面下雨,你眼睛又不好,別再繼續寫了。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她松開了手,含霜瞧着沒有紅腫太嚴重,稍微松口氣又心疼的緊。
女孩子的臉上一點疤都不能留。
末了又交代了喜四幾句,這才扶着含霜,拿了傘離開了。
竟也不知這雨能下的這麽大,她和含霜回到院裏,倆人裙角衣衫都叫雨水打濕,守在門口的春燕連忙出來迎了過去。
“這雨說下就下,還下得這般大,含英姐姐你快幫姑娘換身衣裳擦擦頭發,我去小廚房熬姜湯去。”春燕攔下含霜,“含霜姐姐你也去換身衣裳吧。”
含霜道:“我省得,你待會兒先去拿冰袋過來,姑娘撞着額頭了。”
春燕哎呀一聲,驚到:“怎麽會,嚴重嗎!”
含霜安撫她,指了指自己額頭,“就在這兒,不算嚴重,你讓春玲拿進來也行。”
“哎,我先去了。”春燕忙不疊撐傘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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