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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皇孫】
下雨的日子總是适合睡覺,阿瑾不似妹妹害怕打雷,今夜裏風雨交加,雷聲轟轟,在外間守夜的含霜撐着臉,被雷聲攪和的閉不上眼睛。
她探頭去看卧間的小姐,見沒有受到雷聲影響,才安心的躺回了鋪在地板上的被褥裏。
其實長孫瑾睡的并不安穩。
夢裏的林夢芊倨傲自大,看着她的眼神挑釁中又帶着滿意,“你看看,縱使你家世比我好,身份地位比我高,相貌也與我不分上下。如今不也得敬我、讓我,長孫瑾你那麽死心塌地的愛明淵,可明淵心裏根本就沒有你的位置!”
她揚眉吐氣的哼笑,一張嬌柔的臉上全是惡狠狠的毒意,“長孫瑾無論你做再多的事,明淵愛的人始終是我,而這太子妃的位子是我施舍給你的,不然你以為明淵會願意娶你嗎,如果你還有自知之明的話就不要再奢望一些永遠不可能屬于你的東西!”趾高氣昂,“你得看看清楚,誰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
長孫瑾站在邊上圍觀了林夢芊小人得志的惡毒嘴臉,驚愕的同時就是想上去教育她一頓!可站在林夢芊身前的長孫瑾一分不動,似把怒氣壓了下,又似乎根本不想與她計較,“林姑娘,殿下不多時便要回來,你是要留下吃了午飯再離開嗎。”
林夢芊最恨的就是她這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論她說什麽,說的多惡毒刻薄,長孫瑾從來不生氣。她呼出一口氣,道:“罷了,就你這樣的木頭美人,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跟你說這些都沒用。你到底有恩于我,而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今日來其實就是想提醒提醒你,莫要以救了我性命一事妄圖得到後位,那不是屬于你的東西。”
入東宮一年多載,林夢芊的本來面目在她面前盡數揭開,一直以柔弱溫婉形象示人的姑娘,在經歷那次劫持後,在她面前也不再那般示人了。林夢芊在外人面前有多溫婉嬌柔,在背裏就有多惡毒。
身為圍觀人士的阿瑾聽得滿腦子問號,她想上前質問教訓林夢芊,又想去問“自己”,為什麽就這樣站着聽,任由她這般出言欺負。許是因為做夢,她現在一肚子的火氣,看着林夢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愈發讨厭,想着她們反正看不見自己,幹嘛不上去。
只是她腳步剛一邁,窗外一聲閃着白光的巨雷轟隆炸開,照的屋裏慘白一片,倒映在窗上的樹影像慘死的冤魂一樣,給含霜徹底吓得清醒了。
阿瑾從夢中猛地睜開眼睛,從令人極度不适的夢中抽離出來,看見的就是舉着燭燈過來,一臉慘白的含霜。
差點給她吓得叫出來。
“這雷太吓人了,剛才就像要劈進窗裏來一樣,我能跟姑娘一起睡嗎。”
她稍微順了氣,掀了被子,一股冷風侵入,倒是些許舒适。
含霜連忙脫了鞋,把燭燈吹滅,剛一上去就抱住了長孫瑾,她大概是真怕了,手都在發抖。
“總歸是睡不着,我們聊聊天吧。”
“聊什麽。”
她想了一想,“你信我以後會變得忍氣吞聲,由別人欺負嗎。”
“哈?”含霜睜大了眼睛,“怎麽會,誰會欺負姑娘,再說姑娘你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忍氣吞聲過。”
她“唔”了一聲,自己什麽脾性自己清楚,夢裏那位太子妃波瀾不驚,分文不動,仿佛沒脾氣,又仿佛忍讓着林夢芊一樣。總歸不會是她,如果是她,斷然不會叫林夢芊說出如此卑劣之語,也不會叫林夢芊有如此大的膽子膽敢對太子妃不敬。
而且……邵明淵愛得是林夢芊,太子妃的位子是林夢芊施舍的,她還有恩于林夢芊?這段話雖然沒有前因後果,信息量也足夠大了,以前是她不願意多想。現在想想連容澈都能預知未來,她為什麽就不能做預知夢呢?
“那你覺得人會變嗎?”
含霜仔細想了,回到;“會罷,家逢突變,會使人成長,亦會使人一蹶不振。春玲看得那些話本子裏,也有許多愛而不得的女人會嫉妒女主人公,變得又毒又壞……”一頓,她嘻嘻一笑,“但是,含霜是不會變得,我永遠都是姑娘貼心的小棉襖。”
長孫瑾被她逗笑,點了點她的額頭,又跟她說:“那春玲看得話本裏有沒有那種為了自己深愛之人,甘願放下身段,謹小慎微,還對着夫君真正喜愛的人忍氣吞聲的呢。”
“有呀!這種角色,很多都是正妻呢,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麽,只是因為夫君愛的不是她,一直過得委曲求全的,空有一個正妻名頭罷了。”
“倘若我往後也遇見這樣的夫君了呢。”
含霜聽得搖頭,“姑娘說笑了,像姑娘這樣好的人,誰會辜負于你。我若是個男人,怕早就被姑娘迷得七暈八素,娶回家也得好生待着,哪裏舍得你受一分委屈!”
“除非那個男人眼瞎!”含霜哼了聲,“真有這種男人的話,不要也罷!”
她聽得輕笑,捏了捏含霜軟乎乎的小臉,說到:“我也不信我會遇見這種眼瞎的男人,也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委曲自己。”
現在的她才是真實的,不是夢裏委曲隐忍的太子妃。
外面雨勢不減,風卷起枝葉狂舞,碎了一地落花,雨線噼裏啪啦打在檐上階下,驚得養在檐下青石魚缸中的幾尾金魚藏身在浮葉下。魚缸中的水又一次漫出,春燕打着傘,手裏拎着小桶,春玲護着懷裏的燭燈,兩個人折騰了片刻,把缸裏的金魚全部撈了出來。
這魚缸有個小設計,每逢下雨,取出缸身幾枚暗石,在水漲起的時候及時排出來,保證水位維持在一線。可今兒這雨未免太大了些,水剛剛排出就又滿了,姐妹兩個盯了魚缸許久,才決定把魚撈出來算了。
今夜這場雨看起來沒有那麽容易停下,和含霜一屋的謝婉此時也沒有睡下,含霜守夜去了,屋裏剩了她一人。
謝婉把這些年來攢的銀子用布包好,準備明天出門換成銀票,再買一把匕首。她抱着包裹躺下,思考着如何萬無一失的殺掉謝闊。
再說東宮明德殿,邵明淵手裏拿着阿瑾送他的那支春日小毫筆,目光盯在春日小毫上,眉間卻稍有些陰霾與凝重。
西涼是由衆多游牧民族組成的國家,游牧民族好武,一向崇拜力大無窮的勇士,又以狼為圖騰,族人野蠻豪爽,但凡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絕對不會用嘴解決。且西涼物質貧乏,靠的是養殖牛羊生存,除卻契丹有明确的駐紮地,建造了城堡之外,其餘幾個部落會根據食物、天氣等因數進行遷營。
周邊的部落會以契丹為主,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好武的游牧民族崇尚契丹的武力罷了,而契丹确有此等本事,這些年來,契丹部同其他部落保持了聯姻、物質支援等一些援助,不至于叫一些心懷不軌的小部落敢在明面上動土,但向南去的金國接壤西涼,存的一直都是吞并了西涼的心,常年戰争不斷,只有攻破了西涼,才可更順利的吞了齊朝,可謂是野心大的可上天了。
西洲作為邊疆城鎮,經常會叫一些部落進犯騷擾,嶺南王駐守雁門關安護府,護的是邊境安定,他們那些蠻族吃力沒讨着好,自會一而再再而三進犯。且西涼的心思又怎麽會是守着一方安定這麽簡單,唯今西涼王年事已高,膝下一皇孫萬俟展言,約莫二十五,身負韬略,雄心勃勃,帶兵有方,在與金國常年的戰事中,皆沒有一次落下敗陣,國稱常勝将軍。
只其人脾性怪異,據說是個冷漠陰森乖僻之輩,其年二十五,從不近女色,昔年西涼王為獎勵孫子大勝金國,在殿中設宴,有一舞姬近來十分得王上青睐寵愛,此番獻舞,有賜給皇孫之意。并西涼一向豪放從不顧倫理之說,王上要把玩物賜給孫子,也是再正常不過一件事情。
那舞姬本就放蕩大膽,吃了幾口王上賜的酒,當場就脫了衣服裸舞起來。舞姬地位低下,西涼多視女人為玩物,此番一見自是炒熱了氣氛,滿殿歡呼,唯獨那萬俟展言冷漠至極,眼睛不擡一下,面不改色的喝着自己的酒。
倘若這舞姬只在殿上跳自己舞也就沒那麽多事,偏生她要去調逗萬俟展言,騷首弄姿的把自己整個人靠進他懷裏,扭成水蛇一樣的,胸前兩對飽滿的渾圓抖動搖晃,雙腿分開勾住他的腰,臉上升起的盡是渴求的欲望,這樣俊美的男人誰會不愛。
就在滿殿裏起哄,叫着萬俟展言按住她來一發的時候,萬俟展言眉頭不皺一下,臉上沒有一絲的波瀾,冷漠又平靜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舞姬臉色突變,在被他一把甩出去的時候,肚子上已經破了一個洞了。
萬俟展言手裏握着一把短刀,鮮血淋漓,其本人面不改色,仿佛剛才殺的不是人,冷漠至令人駭怕。
自此之後,萬俟展言的古怪性格,不近女色之事才逐漸傳開。而西涼王愈發器重這個孫子,大有将王位傳給他的念頭。
而如今,這位性情乖僻的西涼皇孫,竟然主動聯系了嶺南王,有意與心有異心的嶺南王共謀大計。
邵明淵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大雨瓢潑,唇角淺淺勾起,輕輕親了口春日小毫的筆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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