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夫很快就來了, 一看見那帕子,他就臉色微變,露出了凝重之色。

孟婉妍心口猛然一跳, 雙手不自知握緊。她自然不相信孟春林會害她, 可陸季遲的态度卻讓她無法不害怕。

陸季遲看了她一眼,問大夫:“怎麽樣?可有看出什麽?”

大夫細細檢查了一番,答道:“回殿下,這帕子上被下了一種名喚南柯一夢的毒。這種毒會讓人在中毒後的兩到三天之內睡着死去, 且死狀如同某種突發急症,不易被察覺。”

雖然已經猜到,但陸季遲還是有一瞬不敢置信——孟春林這王八羔子, 他竟然真的想殺了孟婉妍滅口!

孟婉妍更是如遭雷擊,臉色煞白地軟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們……你們騙我……”

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憐, 陸季遲有些想嘆氣,卻并沒有心軟。

孟春林固然可恨,但孟婉妍也不是完全無辜的——明知對方是自己不可以喜歡的人,她還是選擇了放縱自己。而且為了護住自己的秘密, 她還轉而去對原主下了手, 害得原主莫名其妙挂掉, 變成了如今的他。雖然說她也不是自願的, 但再多的理由也不該成為傷害他人的借口。

至于原主,不管平時為人怎麽樣, 在這件事上他都是實實在在的受害者, 就是為了這具身體, 陸季遲也不可能對她有什麽憐惜,所以他只是微微一頓,然後就把從姜姮那裏聽來的事兒一并說了出來。

——出于人道主義告知她真相,救她一命,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孟婉妍徹底傻住,許久方才渾身發顫地擡起頭:“你……你騙我……”

“本王沒必要騙你。你是真死還是假死對本王來說沒有什麽差別,甚至你要是真的死了,對本王的計劃反而更有利,不過你要是不信也可以自己派人去打探,本王無所謂。”陸季遲頓了一下,又道,“我要是你,我會馬上回家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左相,畢竟孟春林已經對你起了殺心,這一招不成,只怕還會有第二招。”

孟婉妍拼命搖頭,想要出言辯駁,可腦中卻無法自控地浮現出孟春林這些天的所作所為。

從一開始聽到她說自己被人威脅了時的驚懼,到後來哄着她說要先處理好文淵閣雜事時的敷衍,再到今日終于給出明确答複時的輕松……

這裏頭并不是沒有破綻,只是她從來不曾多想罷了。

再一想孟春林确實一直都有和其他女子往來的跡象,孟婉妍徹底崩潰,幾乎是尖叫般哭了出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

半個時辰後,孟婉妍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長豐酒樓。

臨走前,她苦求陸季遲再給她幾天時間,陸季遲想了一下,說道:“本王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天時間。一天後,如果孟家的二姑娘還‘活着’,本王就只能派人送她一程了。”

孟婉妍雖然大受打擊,但顯然還對孟春林抱着一絲希望,沒有完全死心,這個時候不好逼急她,免得她心有不甘之下又鬧出什麽別的幺蛾子。

孟婉妍還想再說什麽,陸季遲擺擺手,沒有再聽,讓手下送她回去了。

等她走了之後,他才對身邊的暗衛道:“繼續盯着她和孟春林,要是發現有什麽不對的話,馬上把一切真相告知左相,讓他送孟婉妍離京。另外,本王要找一種名喚血靈芝的藥材,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幫忙留意。”

“是。”

姜姮幫了他不少,陸季遲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要是發現什麽治療心疾的好方子,記得搜羅起來,有用的話本王重重有賞。”

“明白。”

暗衛領命下去,陸季遲也轉身回府了。

第二天一早,他還在睡覺,魏一刀突然匆匆而來:“殿下!出事了!”

陸季遲正做夢夢到昭寧帝笑眯眯地往他脖子上架刀,突然聽見他的呼聲,吓了一跳,大叫了一聲“皇兄饒命”就坐了起來。

魏一刀:“……”

從前殿下做夢叫的都是“給本王跪下”,“本王才是這天下的主宰”,如今……

慫了慫了,真的慫了。

陸季遲呆坐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摸了摸涼飕飕的脖子,少年心裏苦逼極了,這可真是做夢都不得安寧啊!

“殿下?你起了嗎?”魏一刀又叫了一聲。

“起了……”陸季遲抹了一把臉,“進來吧。”

魏一刀這才推門而進:“殿下,文淵閣起火了!”

陸季遲一愣:“起火?好端端的怎麽會起火?”

“是孟婉妍幹的,她一把火燒了文淵閣,拉着孟春林同歸于盡了!”

陸季遲:“!!!”

“不過她沒死,就是臉被燒傷了,估計會留疤。”

陸季遲回神,一時無語。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看出孟婉妍是個烈性的人,但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偏激——報仇就報仇,賠上自己算什麽?有沒有想過父母會多難過?有沒有想過朋友會多傷心?簡直是又傻又自私。

他揉了揉額角,好半晌才又問道:“那孟春林呢?”

“遭報應了。”魏一刀兇獰一笑,“右腿被柱子砸斷,渾身大部分燒傷,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就算治好了也是個廢人,再翻不起什麽風浪了。”

這家夥純屬活該,陸季遲一點兒都不同情他,想了想,又問:“那孟婉妍現在人在哪?”

“回家了,十七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訴左相,左相讓十七轉告殿下,他知道該怎麽做,請殿下放心。”十七是陸季遲派去盯着孟婉妍的暗衛,就是他把孟婉妍從火海裏救了出來。

陸季遲點頭,心頭大石徹底落地:“很好。”

***

文淵閣突然起火,孟婉妍和孟春林一“死”一傷的事兒迅速成為了京中頭條。

起初人們紛紛感嘆天妒英才,紅顏薄命,言辭之間多有惋惜。尤其是孟春林的仰慕者們,更是哭聲一片,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然而不過半天……

“你聽說了嗎?官兵去文淵閣查找起火原因的時候,從孟先……呸,孟春林的密室裏搜出了兩箱姑娘家的貼身衣物呢!”

“不止姑娘家的貼身衣物,還有很多不堪入目的‘玩具’和他狎妓玩樂,哄騙幼女,以及與有夫之婦偷情的罪證!”

“我不信!文淵先生品行高潔,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我也不願意相信,可那些東西,都是我親眼看着官兵從文淵閣五樓擡下來的……”

“所以什麽對先夫人情深不悔,什麽願意為了她終身不娶,全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這姓孟的就是個惡心的僞君子,下流胚!”

“天吶……”

聽着路上衆人或不敢置信或憤怒鄙夷的聲音,正往皇宮去的陸季遲偏頭對魏一刀啧啧:“姜還是老的辣啊。”

讓一個人身敗名裂,跟個廢人似的活着,這可比直接殺了他解氣多了。左相這一出手,孟春林真是生不如死了。

“要我就直接捏爆他腦袋了,費那麽多勁兒做什麽!”魏一刀卻有些不以為然,一臉猙獰地捏了捏拳頭,吓得路邊兩個正在玩耍的小孩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陸季遲:“……”

魏一刀納悶地看了他們一眼:“好端端的怎麽哭了?小孩子真奇怪。”

陸季遲嘴角抽搐,奇怪的明明是你!

正無語着,迎面突然走來一個小厮打扮的人,聲音低低地說:“參見晉王殿下,殿下,我家相爺有請。”

相爺?左相?陸季遲心中微動,點了點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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