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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簡單,蒙斌又一次被甩了。

一個月內被甩了兩次,莊晏都可憐起他來。

“這麽說來,我還算是有自知之明的。”莊晏靠在洗手間門外,聽着蒙斌在裏頭大吐特吐,道,“是誰給你的勇氣?梁X茹嗎?”

許久後,蒙斌洗漱出來,滿頭滿臉的水,也不擦,就這麽打開門瞪着莊晏,一身酒氣:“閉嘴!”

莊晏笑得特別好看。

蒙斌指他:“幸災樂禍是不是?你有沒有點良心了?”

“我要良心來做什麽用?”莊晏問,“可以吃嗎?還是可以換錢?我能收留你就算很有良心了。”

“現實的混賬。”

“你浪漫。”莊晏給他倒了杯水,蒙斌卻連路也走不穩,直接倒在了客廳地毯上,“你這麽浪漫,也沒見你把人追回來啊。”

“……”

蒙斌頭疼欲裂,不想和莊晏說話,憤怒道:“你幹嘛把我撿回來?讓我死外頭不好嗎?”

“那我得有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

蒙斌瞪着赤紅的眼睛,簡直不認識般地看莊晏:“你今天非得這樣說話嗎?我招你惹你了?”

“我心情也不好,謝謝。”莊晏不客氣道,“為了躲李溯海的婚宴,我甚至請假跑出去了,我根本都不想回來,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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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別回來。”

“我還要上班,學生的課也很重要,都高三了,耽誤不得。”莊晏坐在沙發上,翹了個二郎腿,“本來就不爽,結果還要伺候你,換你你心情能好?”

“……”

莊晏碎碎念:“我還沒地方訴苦呢,誰能聽我訴苦?我當時還想找你呢,但想着不能給你添麻煩,你倒好,專程跑我這兒來癱着,癱給誰看?”

“想死就死遠點。”

蒙斌一言不發地坐起來,呼吸粗重,臉上漲得通紅。

莊晏起身回卧室去,又警告他:“不準進來,你明天一早自己走。不用給我弄早飯。”

莊晏要關卧室門時,蒙斌低低道:“對不起。”

“……”

“你說的對,我給你添堵了。”蒙斌踉跄起身,拿了外套往門外走,還在玄關絆了一下,胡亂踩着鞋子,擰開門,“我走了。”

他又道:“互删好友吧。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莊晏:“……”

莊晏到底是心軟的,話說得硬氣,但看着蒙斌這幅樣子,再回憶自己當初,知道這種時候确實是人非常難受的時刻。有人能陪着,自然是好事,想當年他就沒人陪,只能自己熬過去。

然而莊晏也确實是心情不好,正是低落的時候,當時不想給人添麻煩,沒找蒙斌訴苦,然而這小子居然毫不客氣找上門來,将他當了個巨大安撫抱枕,他內心自然是有火氣的。

要不收個費吧?

莊晏突然想:收個費,心裏好歹平衡一些。

蒙斌卻已經出去了,這邊隔音不太好,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響,片刻又安靜下來。莊晏盯着門看了半天,最後放棄了追出去的打算。

算了,都是孽緣。

他平複了心态,換了睡衣,戴上眼罩打算睡覺,不到十分鐘,門鈴卻又響了。

莊晏沒理,只是門鈴卻響個不停,莊晏一下坐起來,他猜到是蒙斌去而複返,不知道對方又打什麽鬼主意,便摸出手機給對方發消息。

【莊晏:別按了!我睡了!】

門鈴仍在響。

莊晏幹脆給蒙斌打電話,下一刻,手機鈴聲從客廳沙發處傳來。

莊晏:“……”

莊晏頭上戴着眼罩,穿着白色睡衣,赤腳去開了門,手裏拿着蒙斌落下的手機。

鎖屏屏幕上,是夏茂在吃冰淇淋的照片,笑着微微側頭,在日光下仿佛天使一般。

門外的蒙斌默不作聲接了手機,轉身要走,被莊晏拉住了衣擺。

“算了……”莊晏終于還是心軟了,将眼罩從頭上扯下來,直接戴在蒙斌眼睛上,拉着他進了門,“我就收留你一晚,你想哭就哭,想發酒瘋就發。我奉陪。”

蒙斌:“……”

蒙斌啥也看不見,被莊晏拉到客廳,按在地毯上坐下。他往蒙斌身後墊了個靠墊,又從冰箱裏拿出幾罐酒,摸出手機點了個夜宵。

再看時間,淩晨十一點半。

“我要是吃胖了,都怪你。”莊晏打開酒,跟蒙斌碰杯,“來吧,一醉方休。”

蒙斌始終沒說話,默不作聲地喝酒,也沒把眼罩拿下來。

于是莊晏可以放肆地打量他——高挺的鼻梁,顯得鋒銳的薄唇,雖然被擋住了半張臉,剩下的半張臉卻也依然盛氣淩人,有一種不好相與的氣場。

蒙斌的身材也是十分好的,一米八的大高個,寬肩窄腰,沒有常年坐辦公室的臃腫身形,說是健身教練也有人信。

他此時屈着一條腿,另一條腿伸展開,腳踝從褲腿下露出來,形狀好看。

但是實話實說,蒙斌這一款完全不是莊晏的菜。只是恰巧,兩人在床上很合拍罷了。

兩人安靜地喝酒,直到外賣送到,香氣在不大的房間裏迅速蔓延,蒙斌朝着味道散發的方向側了側頭,莊晏打開外賣袋,拿了肉串塞進蒙斌手裏。

“吃吧。”

蒙斌終于道:“我喝飽了,不餓。”

莊晏也不勸他,自顧自吃起來。

然而蒙斌還是把手中的肉串吃了,嫌棄道:“難吃。”

“随便點的,将就吧。”

“下次我給你烤……”蒙斌說到此處,想起兩人要互删好友,又閉嘴了。

莊晏睨他一眼,道:“之後打算怎麽辦?被小貓甩了兩回,得尴尬死了吧?辭職嗎?”

“不辭。”蒙斌道,“現在工作不好找。”

莊晏樂了,感覺自己和蒙斌簡直難兄難弟,世界末日都得先考慮工作問題。簡直是感天動地打工人。

莊晏越想越好笑,咬着串笑得渾身發抖,又舉起酒和蒙斌碰杯。

蒙斌一言不發,灌下一大口。

“這回是怎麽被甩的?”莊晏問。

“定了戒指,豁出去了,想跟他求婚。”

“你瘋了吧?”

“是。”

莊晏嗤笑,但這譏諷的感覺更像是在自嘲,他索然無味地嚼着肉串,喝完一罐啤酒,将罐頭直接捏扁。

蒙斌道:“他直接拒絕了,說以後不要提這個事了,都過去了。”

莊晏嗯哼一聲。

“可能是之前被你求婚,又剛好碰上你前男友的婚禮,讓我有點被影響了。”

莊晏踹了他一腳:“我沒求婚,我只是提了個建議。”

“嗯。”

“想哭就哭吧,我不會說出去。”莊晏看看蒙斌的臉,道。

蒙斌卻沒哭,摸了摸眼罩邊緣,問:“你心情好點了嗎?”

“沒有。”

“想哭就哭。”蒙斌學他說話,“我不會說出去。”

可是莊晏之前已經把淚都流幹了,實在哭不出來了。他靠在沙發邊,道:“喜歡一個人好難啊。”

“嗯。”

“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人,或者,注定會分開的人,更難。”

“嗯。”

“你說,為什麽人非得喜歡別人不可?自己一個人是活不下去嗎?”

蒙斌又喝空了一罐,伸手到處摸,摸到酒就直接打開,頗有點自暴自棄:“你說得對。”

“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就把自己的所有弱點都交出去了呢?感情和理智,為什麽不能獨立運行?比如我喜歡這個人,但他不喜歡我了,那就好聚好散,不要這麽難受。”

“嗯。”

“我好想有一天,能站在李溯海面前,發自內心地告訴他,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了,什麽感覺也沒有了。”莊晏道,“那時候,就是我收回我所有弱點的時候,他再也沒有資格傷害我了。”

“嗯,有點幼稚。”

“你不幼稚?”

蒙斌沒說話,莊晏又問:“那天看你和他爸一起吃飯,還以為你們要複合呢。”

“他爸算是我的恩人,當年對剛畢業的我照顧了很多。”蒙斌道,“偶爾他會請我吃飯,但是他不知道我和他兒子談戀愛的事。”

“你這人可真夠壞的。”

“喜歡就是喜歡,跟其他事無關。”

莊晏又有些佩服起蒙斌來,公私分明,幹脆利落,想做什麽就去做了,不像自己還搞跟蹤狂那一套。莊晏一直在等李溯海回心轉意,在此期間,實際上他什麽也沒做,仿佛只是在等故事裏的浪漫劇情會自動掉落。

他沒有蒙斌那樣的勇氣,再面對一次失敗。

這麽說來,蒙斌比自己強多了,起碼還願意主動再追求一次。

“還追嗎?”莊晏看着蒙斌,“如果小貓也要結婚了,你會去搶婚嗎?”

“又不是拍電視劇。”蒙斌道,“他要是喜歡上別人了,就算了。”

“意思是,他要是沒有喜歡的人,你還想再試試?”

“不試了。”蒙斌打了個酒嗝,“他這次拒絕的很幹脆,沒給我任何希望。”

莊晏拍了拍蒙斌的肩膀,他把夜宵都吃光了,這會兒撐得不行,起身去洗手間。回來時,因為他赤着腳,蒙斌又醉醺醺的,大概是沒聽到聲音,竟一個人在客廳哭泣。

莊晏停了下來,在茶幾對面悄悄坐下了,看着陷入自己的世界裏的蒙斌。

他哭得那麽傷心,鼻涕眼淚滿臉,眼罩都浸濕了。他的嘴唇顫抖,手指死死摳住茶幾邊緣,渾身都在用力。

莊晏看着他,就想到自己,又想到那天照片裏看到的自己。

真難看啊,他想,可又無可奈何。

蒙斌這麽哭着哭着,就靠在茶幾上睡着了。莊晏等他睡沉了,才過去收拾了一地垃圾,将酒瓶扔進垃圾桶,又去洗手間擰了毛巾,給蒙斌擦了手和臉。

他可憐蒙斌,也可憐自己,手指摩挲過男人的臉側和嘴唇,低頭親在蒙斌下巴上。

這一吻并不帶任何情欲,不過是可憐人彼此給與的安慰。莊晏似抱着個大型玩偶娃娃,又似安撫一只受傷的犬類,在對方腦袋上摸了摸,又親吻在額頭上,小聲道:“乖哦,明天起來就好了,乖哦,沒事的。”

蒙斌渾身滾燙,似個大火爐,抱着他就覺得安心舒服。

莊晏舍不得放手,就這麽靜靜地抱了會兒,随即才讓對方躺平在地毯上,腦袋側向一邊,防止他睡着時嘔吐窒息,然後蓋上被子,自己回房間睡覺去了。

這一夜莊晏做了無數奇怪的夢,醒來時卻都不記得了。他請假許多天,如今要還其他老師幫忙代的課,還有自己的網課要準備,忙得很,鬧鐘六點半響了,他爬起來洗漱,換了衣服,客廳裏,蒙斌還睡着。

他下樓去買了早飯,給蒙斌也帶了一份,放在微波爐裏保溫。

他像蒙斌之前一樣,留了紙條,又在最後道:不用互删好友,當然你要删我也不攔着。有什麽事,還是可以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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