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連日來的委屈一齊竄上心頭。◎

李秘書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時間就轉達了老板,她不知道兩位總裁之間的糾葛,自然也沒對孫特助的話加以潤色。

“孫特助說岳總那天行程很滿,無法參加周五的會議。”

“行程很滿,無法參加。”禾謹舟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李秘書見禾總看着自己重複她剛彙報的話,不知怎麽頭皮就有點發麻,下意識點點頭附和道:“對,行程很滿,無法參加。”

“去忙吧。”禾謹舟對秘書平靜地說。

“好的。”李秘書迅速轉身,三兩步就走出總裁辦公室,準确地說,是逃出來。

怎麽總覺得禾總今天不大對勁呢?

……

禾謹舟在聽到那八個字的時候,心神就像是被一支船槳不斷翻攪的水面,卷起一層一層漩渦,有閑情雅致去看歌劇,卻沒時間參加對于集團未來發展至關重要的會議。

岳宴溪,真是好得很。

禾謹舟拿起手機,號碼都調出來了,卻還是沒有按下撥出鍵。

不來就不來吧,既然人家都不關心,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

岳宴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禾大總裁到底是什麽意思?

要不是對自己的記憶力有自信,她都要以為是不是忘記了哪段得罪禾謹舟的記憶了。

明明那回在集團大廈鬧了那麽大的不愉快,禾謹舟也跟沒事人一樣,現在怎麽就突然要劃清楚河漢界了。

難道是反射弧有這麽長?

岳宴溪用腳狠狠踹了幾下無辜的被子發洩,當下的感覺就像是在行軍路上好不容易走過漫長的無人區,好不容易看到點戰場的影子,剛要發起進攻,結果發現敵軍虛晃一槍,根本不打算開打,而且撤退得幹幹淨淨。

以前禾謹舟不知道她的心思,還能偷偷摸摸創造點交集,如今知道了,拒絕了,自己還刻意往跟前湊,多少顯得有些……有些……

岳宴溪将整張臉埋在枕頭裏,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過去十幾年是怎麽過來的?怎麽有點忘了。

這就是俗話說的“由奢入儉難”嗎?

一直輾轉反側到半夜一兩點,岳宴溪一個骨碌翻起來,打電話給孫特助。

岳宴溪:“你跟李秘書說了,我不去開會了?”

那邊孫特助明顯腦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遲鈍了幾秒才回答:“是的,我非常迅速地向她傳達了您日理萬機的消息。”

“她沒再說什麽?”岳宴溪問。

“沒……沒有啊。”電話那邊的孫特助有點不祥的預感。

“看來現在公司也不需要我了。”岳宴溪說。

孫特助這下才聽明白老板的意思,合着說自己不去開會,是希望有人關心問候一下。

可人家沒說過的話,自己也不能瞎編啊。

孫特助:“岳總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公司當然需要您了。要是不需要,禾總也不會特意讓李秘書來問,你說是不是?”

岳宴溪嘆了口氣:“你別編瞎話了。”

孫特助:“……”這大半夜的,我容易編瞎話嗎?

“就這樣吧。”岳宴溪挂斷電話,将手機丢的遠遠的。

孫特助動作怎麽就那麽快呢。

唉。

年輕的總裁這陣子要把這大半生的氣都嘆完了。

**

“禾總,人基本上都到齊了。”李秘書對禾謹舟說。

會議室裏,坐着兩個公司的技術骨幹,經過前段時間的競争淘汰,還剩下來的,彼此已經沒有最開始那樣充滿敵意。

禾謹舟看了眼還沒關上的門,對李秘書說:“開始吧。”

李秘書點了下頭,去把會議室的門關上後,将手裏的文件分發到每個參會人面前。

禾謹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現在是2:29,距離原定的會議時間2:30還差一分鐘。

屋子裏寂靜無聲,每個人都在等着禾謹舟開口,可文件都拿到手了,禾總還沒有說一句話。

這讓在座的人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禾謹舟看着表上的秒針又跳了30格,旁邊還空着一個位置。

她向來是個準時的人,計劃2:30開始的會議就絕對不會多遲一秒。

兩點二十九分四十三秒,響起敲門聲。

李秘書打開門,是坐着輪椅的岳總和孫特助。

“大家都到了齊呀,抱歉抱歉。”岳宴溪說,“我是不是打斷禾總開會了?”

李秘書看了禾總一眼,對岳總說道:“還沒正式開始。”

“那就好。”岳宴溪動了動手指,指揮孫特助把自己推到會議桌前,全程目視前方,一眼沒有看坐在主位上的禾謹舟。

自己只是來開會的,可不是想糾纏。

禾謹舟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剛剛好2:30,還不算遲到。

還算岳宴溪分得清主次。

這兩天噎在心口的那口氣,總算是順了。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由熊工牽頭,關系到技術團隊下半年的側重方向,希望大家都認真對待。”

禾總終于開了口,剛剛都提着一口氣的參會人員這才如臨大赦。

今天畢竟不是什麽總結大會,雖然重要,但只讨論一些重點問題,歷時三個小時就結束了。

搞技術的就是喜歡這種有效率的會議,之前有幾次跟老股東開會,開始了三個小時,還在扯一些有的沒的,一個會硬生生從下午開到了晚上還不知道在開什麽。

不得不說,自從禾總上任以來,的确是減少了很多股東來湊熱鬧的頻次,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禾謹舟一只手搭在輪椅上,一只手擡起來看看時間:“時間還早,似乎不耽誤岳總接下來的行程。”

孫特助疑惑地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禾總是什麽時候把輪椅接過去的,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把老板送人了?

“嗯。”岳宴溪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有什麽行程,但瞎話已經編了,這時候自然是少說少錯,萬一問起她今天都有些什麽行程,還得接着編,太累了。

“晚上和一些高管聚餐,作為總裁,理應出席,不然叫人寒心。”禾謹舟說。

岳宴溪分不出禾謹舟這只是随便提一句,還是希望她也一起去,便又只回了個“嗯。”

應該不會是後者吧,以禾謹舟的做事風格,大約會直接通知她需要出席,不會這麽拐彎抹角的。

何況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名義上的總裁了。

可平白無故為什麽要跟她說這樣一句話?

叫李秘書轉述不就好了。

岳宴溪來之前還沒這麽氣,可一見到禾謹舟,便越來越氣。

要不是自己又放下面子跑過來開會,誰知道禾謹舟以後是不是什麽話都要李秘書轉述了!

幾天沒有聯絡,見了面卻還能這樣自然地過來說話,果然是沒有一點其他感情才能做到的吧。

若是今天不來,是不是在禾總也只會認為她不把公司當回事,而不在乎她為何不來。

禾謹舟因為岳宴溪漫不經心的态度,忍不住脫口而出:“岳總既然知道,卻還是覺得跟Elsa去看一場演出更重要。”

一個沒控制住,語氣也重了些。

演出?

岳宴溪愣了一下。

什麽演出?

說起來,Elsa似乎是邀請過她去看歌劇巡演,不過是兩星期前的事了,她現在可沒那個閑情雅致看什麽歌劇。

不然看着看着,想起這個氣人的禾舟,做不了一個敬業的觀衆,倒可惜了人家演員的辛苦表演。

而且,跟Elsa也沒有熟絡到一起看演出。

但禾謹舟怎麽會知道?

剛剛岳宴溪坐在輪椅上,一直是背對着禾謹舟,這時才轉過來,對上那雙窩着火的眸子。

乍一對上,心還跟着顫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禾謹舟是生氣了,可毫無緣由的,突然生什麽氣。

禾謹舟握着輪椅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一些,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這麽大火氣,經過長久以來的有意訓練,她已經可以自如地控制情緒。

偶爾在下屬面前展露出來的怒意,也只是為了敲打,而不是真的有多麽怒不可遏。

“時間不早了,慢走。”禾謹舟退後一步,松開岳宴溪輪椅上的把手。

岳宴溪直覺跟Elsa有關,但畢竟不是偵探,也不是心理讀寫師,僅憑這麽兩句話,只能想到或許是Elsa在公司給禾謹舟不痛快了。

Elsa背後的草稻基金對于月河集團的觊觎,已是人盡皆知了。

否則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見禾謹舟不高興,原本還想要高冷幾天的岳總又心軟了。

“如果你覺得Elsa是個麻煩,可以交給我。”岳宴溪說,“我對她還算有一些了解。”她們在之前就交過一次手,Elsa有時的确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知做了什麽讓禾大總裁這麽生氣。

“只是有一些了解?”禾謹舟說,“我看是很了解才對。”

這話剛一出口,說話的人就無比後悔。

怎麽就控制不住自己,竟說出一些無聊又讨厭的話。

岳宴溪忽然将輪椅整個轉過來,抓住禾謹舟的胳膊,不打聲招呼就往下一拽。

禾謹舟沒有防備,一下失了平衡,驚呼一聲,身子前傾,差點倒在岳宴溪身上。

岳宴溪擡手摸摸禾謹舟的額頭,喃喃道:“也沒發燒。”可是人怎麽這麽奇怪?

“你真是胡鬧!”

這下,禾謹舟面上也維持不了平靜,惱意順着眼睛就要噴出來,好看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禾舟還真是個冷血動物。”岳宴溪半真半假地說說心裏話,“額頭和手都這麽冷,心也是冷的吧。”

否則怎麽會好端端相處了那麽一陣,就突然跟沒一點交情似的,說出“希望那是她們吃的最後一頓飯”這種話。

她握着禾謹舟冰冰涼涼的手,連日來的委屈一齊竄上心頭。

作者有話說:

孫特助:二位是不是忘了我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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